第四章 彼時豆蔻換流年 8
「姐,姐夫他應該不會這麼糊塗吧?」一抹纖影靜坐於檀木椅上,一邊擺弄著自己的頭髮,一邊挑起秀眉笑道,這人便是將軍夫人上官惠儀的娘家妹妹上官悅。
而上官惠儀淡看了一眼上官悅,眉目間皆是質傲清霜之色,轉眸沉默的看著已經在床中睡著了的昭蕊跟書涵。
「你確定那個被接回來的丫頭長的一點也不像余氏那個狐狸精?」上官悅又問。
上官惠儀一頓,不由嘆了口氣:「小悅,你怎麼這般藏不住話,我不過就是一時懷疑,無法去問老爺,便與你說說罷了,稍後晚宴之時你記得莫要多嘴提起這事。」
「怎麼不能提?若是一點也不像,那姐夫他憑什麼推斷那小丫頭就是余氏的女兒?甚至連滴血認親都免了,一個時辰前他才剛剛回府,昭蕊落水醒來后哭著要爹,他都不來看看,直接跑去了余林院去看那個小雜種,姐夫他平時沒這麼糊塗!」
上官惠儀眉心微斂:「我讓你不要多嘴就不要多嘴,你若還敢亂說,現在就回爹娘那邊去,不要來將軍府多話。」
「你……」上官悅臉色一滯,只好癟癟嘴,轉頭看向床`上睡的正香的昭蕊:「我只是替姐姐你跟這幾個孩子不值,當初余氏那個狐狸精在的時候,你名為將軍府的正夫人,可他卻日日不來你這裡,每天都去寵著那個余氏,現在她死了十年了,這府中總算清靜了些,哪知道憑空冒出來這麼一個小雜種來,還有,當初我怎麼沒聽說余氏懷孕了?」
「確實不曾聽說那余氏有孕,後來老爺說她那時已有兩三月的身孕,因為余氏瘦弱衣服寬大所以看不出來,這也是不無可能。」上官惠儀嘆道:「只是,老爺當年曾去尋找過余氏,回來時沒說余氏生下過孩子,也沒說孩子失蹤的事,可怎麼一個月前老爺出門了幾天,回來后就告知了府中所有人這樣一個消息。」
「姐姐,你也懷疑這其中有問題?」上官悅站起身。
上官惠儀抬手,示意她坐下:「莫要驚慌。」
「怎麼?」
「先靜觀其變吧。」
「那孩子一來就差點把咱們昭蕊的小命弄沒了,你還要靜觀其變?萬一她在這府中狐假虎威的仗著姐夫對她的疼寵,以後欺負到書涵跟昭蕊頭上怎麼辦?還有經兒他,怎麼這麼不懂事,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都不管不顧,跑去理那孩子做什麼?」上官悅臉色難看道。
「經兒已經是大人了,他有他的想法,而今日昭蕊落水一事,書涵說是那剛被接回來的丫頭把昭蕊推下去的,但我看不盡然。」上官惠儀淡淡道:「雖然我不喜歡那孩子,不過我趕到池塘邊時,卻是那孩子進了水裡把昭蕊先救了出來。」
「萬一是苦肉計呢?」
上官惠儀一挑眉,轉眸看向身旁的妹妹:「十歲的孩子能會什麼苦肉計?就算是會,也絕不會想到這樣周全,又這麼巧合。」
「我看吶,還是小心點那丫頭才好,我今天下午來時,聽見幾個丫頭說,那孩子看人時很冷,眼神極古怪,不像是個多簡單單純的孩子,而且在外邊流浪這麼多年了,誰知道她學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上官悅撇嘴。
上官惠儀卻是不再說什麼。
那丫頭確實與余氏一點也不像,從神態到五官,余氏的眼睛很小很媚,而那叫無瀾的丫頭的眼睛又大又圓,時常母女間最像的眉毛也是不相同,余氏是南方女子溫軟柔和的柳葉眉,而這丫頭,卻是那般明朗熠熠的遠山之眉。
老爺,你究竟是做的什麼打算?
晚宴是酉時開,葉無瀾見酉時還未到,便在前廳不遠處的景觀亭中坐下,抬頭望月,眼皮還是一陣陣的跳個不停。
六月十五,月亮正圓,這般月色,也不知映照出幾家歡喜幾家憂。
打從幾個時辰前進了這將軍府後,她便感覺得到,這府中確實如岳經所說,宅門大院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比外邊的任何一件雜事簡單,或許,若岳遷真是她這副身體的父親,她日後若真要在此生活,恐怕要面對的事情要層層疊疊而來,她需得做好心理準備。
「小姐,酉時到了。」一直安靜乖巧的站在她身後的花思思募的走到她身旁小聲提醒。
葉無瀾挑眉,身形未動,目光依舊靜靜的望著皓月當空。
見她似乎被心事纏繞,花思思怔了怔,不明白三小姐才小小年紀會有什麼心事,不禁略微低下頭去輕聲喚了一聲:「三小姐?」
「嗯?」葉無瀾陡然回過神。
「已經過了酉時了,若是再不去,恐怕老爺夫人那邊……」
葉無瀾這才回過神,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起身朝前廳走去。
剛走進這將軍府前廳,便見這廳中闊然氣派,聽思思說這裡是將軍府的主餐室,平日將軍不常與家人一同吃飯,除非有什麼重大的節日或年節吃團圓飯時才會用了這前廳,平時這廳中常是廖廖數人,根本不會有今日這般熱鬧。
可見這岳將軍對葉無瀾這個女兒的重視程度。
葉無瀾前腳剛邁進去,還未看清在坐的幾人,便迎面接到一記篾諷的冷眼:「喲,咱們這三小姐還真是姍姍來遲啊,第一天進了將軍府,咱們岳將軍特意為你擺的一桌宴,你倒是這麼快就端起了小姐的架子,可惜啊,有些人畢竟是野著長大的,怎麼學,也學不會咱們昭蕊和書涵那兩個正經大家閨秀的模樣。」
這一道聲音頗為刺耳,任誰聽了都能當即臉紅一陣,葉無瀾卻是一眼便朝那開口的女子看去,只見那女子穿的與岳夫人一樣正式,大概二三十歲年紀,頭娩婦人髮髻,身上穿的料子雖不及岳夫人那衣料的質地一半好,但樣式卻竟是學的精妙,雖然這女子的模樣也不及已年近四十的岳夫人美,但從那眉目間多多少少也能看得出來與岳夫人的相像之處。
這人,該就是思思在給她講這府中之事時,所提到的常常來將軍府的夫人的妹妹上官悅。
花思思那丫頭看起來雖然挺簡單的,但卻不用她問,便已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對這將軍府中的人了解了個大概。
聽說這上官悅與岳夫人上官惠儀是史官之女,上官悅十七歲時嫁給吏部侍郎的大兒子,結果剛成親三月就死了丈夫成了寡婦,之後便一直未嫁,這十幾年時常在娘家住著,卻也常常仗著姐姐對自己的寵愛跑到將軍府來做威做福。
「閉嘴。」岳夫人上官惠依卻是儀態萬千,轉眸微怒的看了一眼出口嗆人的上官悅:「今日是老爺為瀾兒辦的家宴,你莫要插言胡說。」
「我哪裡胡說?本來就是個賤`婢生的賤`種,姐夫你還真當她當根蔥啊?」上官悅在這桌上卻不理自家姐姐,抬眸歪著頭看著那邊臉色已明顯不愉的岳將軍:「你們不記得我可記得,當年那余氏的父母就是兩個不堪的賭徒,輸光了錢要將女兒賣去青樓,若不是姐姐和姐夫撞見這事,大發善心將那余氏買進府里,恐怕那醜陋的賤`婢早已經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了,哪還有機會在咱們府里勾`引了姐夫奪了姐姐的寵愛?今日還多出這麼一個小賤`種出來礙眼。」
「夠了!今日這是什麼場合?提什麼舊事?」岳夫人臉色不悅,轉眸又瞪了一眼喋喋不休的上官悅。
上官悅卻是見岳遷只是寒著臉不說話,更是囂張的一挑眉,轉眼譏諷的冷笑著看了一眼一進門聽到她的話后就站在那裡沒再走進來的葉無瀾,冷冷一笑:「怎麼?小賤`種被我幾句話給嗆到了?要收你入府的爹爹就在這裡,你若要裝可憐求同情大可現在馬上哭出來,說不准你爹爹馬上再又將你疼到天上去。」
「說夠了沒有?!」這上官悅畢竟是夫人的妹妹,不是自家人,岳遷在朝中為臣於戰場拼殺,對於這女人家的鬥嘴難纏向來坐視不理,早已將那自以為是的上官悅慣出了毛病來,目光冰冷的掃了一眼被她一喝間嚇的禁了聲的上官悅,臉色難看道:「這是我岳家家事,夫人,管好你妹妹那張嘴,若再胡攪蠻纏,此後這將軍府她便不必再來。」
上官悅當即徹底禁了聲,白著臉雙眼驚愕的看著岳將軍眼中的厭惡。
葉無瀾看著那上官悅眼中那受傷的眼神,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麼,不禁冷笑:「我當是這剛一進門便聽見了什麼在叫喚,卻原來看見一出東施效顰。」
她這一開口,桌上眾人皆將目光轉到她身上,葉無瀾倒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挑眉笑道:「不知姨娘可知曉東施與西施這二位著名的……『美人兒』……?」
「什麼東施西施?」本來上官悅說話難聽,但岳將軍剛開始沒說什麼,同在桌上的岳經自然不好出口,此時忽然看向葉無瀾,笑著問她。
葉無瀾對她這位「月經哥哥」倒是很有好感,不由對他由衷的笑笑:「我曾聽聞一個故事,看見姨娘這般殷切打扮,不禁想到這故事的由來,不如講給各位聽聽?」
「在我所聽聞的故事裡,有一個國家名叫中國,而西施是中國歷史上的「四大美女」之一,是春秋時期越國人,有心痛的毛病。犯病時手扶住胸口,皺著眉頭,比平時更美麗。同村女孩東施學著西施的樣子扶住胸口,皺著眉頭,因其本來就長得丑,再加上刻意地模仿西施的動作,裝腔作勢的怪樣子,讓人更加厭惡。」
葉無瀾話音剛落,便見那上官悅驟然站起身正欲說什麼,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今日姨娘卻竟讓瀾兒親眼體會到了這一幕。」
「聽聞姨娘守寡十餘年,其後卻喜歡來這將軍府,且只要岳將軍在府中時便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怎樣也敵不過你自己姐姐的半分音容笑貌,今日這一身衣著打扮簡直就是按著岳夫人衣裝的樣子抄下來的,岳夫人笑,你跟著笑,岳夫人雍容沉默懂得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你怎麼就學不會她這半點呢?」
「你!」上官悅臉色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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