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彼時豆蔻換流年 9
被她這話一說,上官惠儀果然忽然看向上官悅的衣服,本來沒有太過注意這些,只記得自己妹妹愛美喜歡打扮,可葉無瀾的話卻是讓她陡然醒悟了什麼。
「我怎麼了?」葉無瀾走進去,笑眯眯道:「姨娘喜歡岳將軍,看不慣余氏受寵,罵她賤`婢,說我賤`種,那在你眼中的昭蕊跟書涵還有你自己的親姐姐又被在你心裡罵了幾千幾百遍都不止了吧?難不成你想要岳將軍看上你,然後讓你與你自己的親姐姐在這將軍府中和平共處,你再有朝一日踹了姐姐的名份,坐上這將軍夫人的位置,這美夢做的還真是不錯吶。」
「你個死丫頭胡說什麼?我沒有……」上官悅白著臉看向目光漠然的上官惠儀,見她竟沒有表態,連忙求救似的看向岳遷:「姐夫……」
「姐夫?你這聲姐夫叫的可甘心?」葉無瀾趁勢而上,冷笑道:「還有,你說岳將軍獨寵醜陋的賤`婢余氏,豈不是說岳將軍有眼無珠,至今都沒正眼看你一眼,你這話真是棉里藏針,究竟是針對著我,還是針對著你自己的姐姐,或是,想要攀沿而上來個順水推舟啊?」
「死丫頭!你給我閉嘴!」上官悅氣的臉色煞白,用著憎恨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不卑不亢的葉無瀾,咬了咬牙,忽地轉頭看向上官惠儀:「姐,你莫聽這賤`種胡說,我絕對沒有……絕對沒有要跟姐姐爭寵的意思……」
上官惠儀本不想表態,卻似乎從上官悅這話中聽出了什麼,募地轉眸,只見上官悅眼中帶淚,哀求著輕輕拽著她的衣袖:「妹妹確是苦戀姐夫已久,但絕無嫉恨姐姐之心,妹妹只想常來將軍府中陪著姐姐姐夫而己,若姐夫始終對我無心,我也不會強求什麼,但若姐夫真能收我入府,就算是當個妾也好,妹妹絕對不會對姐姐還有孩子們怎麼樣,也絕對不敢去搶姐姐你這將軍夫人的名份……」
上官惠儀不敢置信的看著果真竟順手推舟想在這裡求個名份的上官悅,那邊岳經早已怔住,岳將軍卻是面無表情。
「好好的一場家宴,反倒讓瀾兒看了笑話,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如人家一個十歲的孩子鎮定。」岳遷頭疼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上官悅卻徑自在那邊低泣,一副可憐的模樣。
葉無瀾面無表情的看著上官惠儀在看著妹妹時,那雙眼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瞬間迸裂,不由在心裡暗自冷笑。
忽地,上官悅重新站起身,憤恨的指向葉無瀾:「是她!是這個來路不明不白的小賤`種讓我下不來台!姐夫,你明知道她根本就不像……」
「閉嘴!」
驟然,岳遷眼斂寒霜,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滿桌碗筷頓時接連響起一陣雜亂聲,震的上官悅當即閉了嘴,一臉寒顫的看著忽然不知為何而怒的岳將軍。
葉無瀾卻像是聽出了什麼,不由的抬眸看著那上官悅。
她剛剛想說她不像什麼?
「上官悅,馬上滾出將軍府,從此不準再踏入將軍府一步!」岳遷神色凜然,眼中寒霜凜凜。
上官悅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姐夫……」
「滾。」岳遷閉上眼,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姐……」見他那邊不理自己,上官悅連忙看向上官惠儀,卻見上官惠儀的目光平淡,沒有一絲波瀾,更亦沒有一絲表態。
葉無瀾看得出來,這個岳夫人上官惠儀是個聰明的女人,即便未曾完全的受過將軍寵愛,但卻好歹也育有兩女一子,坐穩了這將軍夫人的位置,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手段的,現在這種場面,她開口才是笨蛋。
「你們……」上官悅怒目橫生,咬牙切齒的甩袖:「好!我走!」
話落,她驟然轉伸繞過桌子朝門口走,葉無瀾正欲給她讓開門前的位置,那上官悅卻直直的朝她的方向走來,抬起手便朝她的臉狠狠煽了下來:「你這個賤丫頭……」
「你敢動她試試?」葉無瀾眼中寒霜一斂,正欲抬手掰碎她腕骨,卻忽然聽得岳將軍冷聲道。
那手還未煽下來便停頓在半空,上官悅氣的渾身直顫,雙眼狠狠的瞪著葉無瀾,如果眼神能殺人,恐怕她此刻已經是萬箭穿心死過千八百回了。
「小丫頭,是我低估了你。」募的,上官悅深呼吸一口氣,硬壓下那股子火氣,收回手,藏於袖中緊握成拳,轉身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葉無瀾看得出來,這上官悅是個極傲氣的女子,恐怕她不會善罷干休。
「瀾兒,過來坐下。」待上官悅已經走遠了,岳遷才對葉無瀾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葉無瀾看了一眼岳夫人,見那岳夫人在看向自己時,眼中沒有什麼喜悲,那本來的一絲不滿也隱藏的極好,不由對她彎了彎唇,然後才坐到岳遷身邊去。
「瀾兒有巾幗之概,爹甚欣慰。」岳遷抬起手,輕輕撫了撫葉無瀾頭頂的兩隻小少女發.髻,笑了笑,在她面前的空碗中夾了一些距離她稍遠些的菜:「快吃吧,以後都是一家人,不必要這麼拘謹。」
「瀾兒的性格確實不似同齡的孩子那般貪玩,反倒是有些男孩子氣,卻也十分懂事。」岳夫人忽然淡淡笑道,轉頭對身側服侍的丫鬟說:「去將酸梅湯給三小姐盛上一碗,這酷暑炎熱,夜裡更是悶熱的很,喝些酸梅湯去去火,更可以寧神。」
「謝謝夫人。」本來安靜下來的葉無瀾忽然淡淡道。
岳夫人看她一眼,笑了笑:「你既叫悅兒為姨娘,對我,又怎麼不叫娘呢?」
「瀾兒心知夫人心中定是對我的到來深感不快,夫人沒有冷眼相對已是客氣,瀾兒怎敢越矩?」葉無瀾不冷不熱的笑笑。
笑話,那上官悅最開始說出的那些話,有多少是與她上官惠儀同仇敵凱?若非她將話題轉回到上官悅身上,恐怕現在她葉無瀾早已經是千夫所指了。
岳夫人神色微微一僵,定定的看了一眼葉無瀾那完全不像是一個好哄的小孩子的表情:「瀾兒這是說的什麼話?」
「好了,吃飯吧,瀾兒才剛剛回府,還有諸多不習慣,就連我這個爹她都還沒有叫過,又怎麼會叫你這一聲娘?」岳遷有些不耐的冷冷看了一眼上官惠儀。
岳夫人果然不再說什麼,卻是有些不自在的給自己的兒子夾了一口菜。
岳經不好不給自己的娘面子,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笑看著葉無瀾正在喝酸梅湯的小模樣:「瀾兒這一路跟我在馬車上顛簸七八日,定是乏了,本來爹他還想要叫戲班子進府給你慶祝,但怕你太累便沒有請,你若喜歡看,不如明日為兄帶你出去轉一轉?」
葉無瀾挑眉,還未說話,便只聽得岳遷道:「不必,我明日朝中無事,巧的趕上皇都廟會,你也幾日奔波,我亦正好陪陪我這失散多年的女兒出去走一走。」
岳遷笑著,看著葉無瀾,憐愛溢於言表,連葉無瀾心下都頗為動容了幾分。
縱使家大業大人多事雜,可這父女之情卻是她此生從未嘗過的,如今彷彿被人偏愛眷念著,她忽的覺得心下微暖,眼中的疏離之感終於淡去了許多。
也許,她應該感謝長孫憬煥,讓她有機會有這樣一方天地,也開始有了一個獨屬於她的身份,她該感謝他,再一次給了她一個容身之處。
這天大地大,她是否要將這將軍府真的當做是她的家?
她一邊喝著酸梅湯,一邊趁人不注意的將目光掃落在那岳夫人身上,直到放下手中的碗,她忽然像個孩子子一樣滿足用力抹了抹嘴,開心道:「好喝!」
*
「爹。」
子時,萬籟俱寂,岳經推開父親書房的門,緩步走了進去,見岳遷手中正拿著一份密涵,不由的關上房門。
「你不想問我什麼?」岳遷將那份密涵放在桌上,抬眸淡看向他。
岳經彎了彎唇:「爹做事向來有爹的道理,兒子不才,只是自己暫時無法想得通罷了。」
「哦?」
「瀾兒她……」岳經正要說什麼,卻忽然一頓,與同樣站起身的岳遷對視一眼。
房上有人!
葉無瀾半夜睡不著,在床`上眯了一會兒便出了房門,本想獨自在這將軍府中走一走習慣性的了解了解地形,卻在走到這附近時遠遠的瞥見一抹天藍色的身影步入那間書房,她便索性悄悄跟了過來,在她進了門后悄悄的在房頂上聽著那對父子的談話。
卻怎知剛剛正要聽到關鍵的,那兩人的聲音便沒了,她蹙了蹙眉,想到自己該是已經被發現,但卻依然沒有離開,靜靜的趴在房頂的琉璃瓦上,小心的揭開幾塊瓦片,然後順著房頂上被她揭開的小小的窟窿,朝下看去。
只見岳遷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但因為她在這邊的角度,正好被他的頭擋住了那張紙,實在看不清,卻同時,岳遷放下筆,將那紙拿起,掉轉過去,給岳經看了一眼。
天闌北亂,質子將歸。
那是龍飛鳳舞的八個字,卻彷彿在昭示著什麼,岳經神色未變,目光卻儘是瞭然:「兒子懂了。」
岳遷隨後便將那紙折好,遞到燭火邊引燃,直到那紙燒去了大半,才將之扔到一旁的香爐里,直到完全燒成灰燼。
看著那張紙漸漸成了灰燼,葉無瀾悄無聲息的將琉璃瓦一片一片放了回去,面無表情的轉身跳下房頂,悄悄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回。
她本以為是自己疑心太重,可果然,果然一切都不似表像上所見的這麼太平。
究竟要發生什麼事?
她抬手揉了揉眼,眼皮又開始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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