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難
夜幕已深，椒房殿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玉如意懶懶地倚在貴妃榻上，微闔著眼假寐。
整個大殿除了火盆內燒塌紅的碳滋滋聲外，安靜的很。她的貼身宮女海棠快步走進來，附在玉如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沒用的廢物！」玉如意聽完，低喝了一聲，倏地一下子從塌上坐起。
公主府本就不好安插眼線，下人又大都忠心耿耿，她當初費了多少心思，才收買了百里三月身邊的奶娘，可是如今竟就這般被發現逐出府去了，豈不是叫她非但心血全都白費了？
海棠猶豫了一下，抬眸看了看玉如意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那奶娘看方向正是往皇宮來，想來是在公主府待不下去了，前來向您求助，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玉如意冷笑了一聲，「直接殺了就是，這種小事來問本宮做什麼？」
那宋嬤嬤已然是一顆沒用的廢棋，留著也沒用，況且若是被人瞧見了她來過椒房殿，相信以嘉和長公主的手段，不難查出她們之間的聯繫。
那些會牽連到自己的事情，玉如意從來不會去做。
海棠領了命，躬身行了個禮，無聲地退了出去。
大殿內又重新恢復了安靜，玉如意把玩著手上的指套，自言自語道，「百里三月，你當真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無害嗎？」
……
自打百里三月重生後到國子監學習，已經半月有餘。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她成功讓趙太傅有所改觀，從曾經令人頭疼的拖後腿學生儼然一變，成了趙太傅如今最欣賞的學生，就連態度也變了許多。
百里三月的身份本就矚目，如今在國子監內又大出風頭，眼紅嫉妒者自然不少，夏玉顏就是其中最明目張胆的那個。
國子監門口。
百里三月皺眉望著眼前將入口堵的死死的一大批女子，皺緊了眉頭。
「讓一讓。」片刻之後，她斂了斂眉，目光恢復了平靜，沉聲道。
沒有人理會她的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百里三月微微搖了搖頭，在心裡嘆了口氣，算了，她從側門進就是。
哪知對方好像有意要為難她一樣，她才剛一動身，立馬有人衝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喲，我們恆晉郡主平日里在學堂上不是威風的很嗎？怎麼今日竟變的如此怯弱？」身後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口氣中是擋不住的嘲諷。
百里三月應聲回頭，果不其然，是夏玉顏慢悠悠走了過來，此刻，她的面上正掛著得意的笑容。
果然是她，百里三月眼底閃過了一絲瞭然。她早就該想到，以她的身份，若非是夏玉顏帶頭鼓動，這些朝臣之後哪來的膽子攔住她的路，不想要命了？
想必是原本心中就有怨，只是敢怒不敢言，經過夏玉顏一番挑撥之後，才一擁過來找她的麻煩。
「怎麼，莫非恆晉郡主是嚇的不敢說話了？」見夏玉顏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還以為她是怕了，夏玉顏臉上的笑容更加肆意，「果然，膽小鬼永遠就是膽小鬼，不管過了多久這一點都不會變的。」
周圍響起一陣鬨笑的聲音。
「夏玉顏，你還真是沒腦子。」在一片鬧聲中，百里三月的聲音先的尤為冷淡。
夏玉顏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來不及收回去，顯的極為滑稽。
「你今日這般帶人攔我的路，想來此刻消息已經傳到了皇宮裡去，」百里三月說著，頓了頓，抬眸看了夏玉顏一眼，輕笑道，「若是公主沒有個合理的解釋的話，你猜舅舅在我和你之間，會更偏心誰呢？」
夏玉顏的臉色唰一下白了，身子不自覺地顫了顫。
夏崢嶸一向不喜歡玉如意這個皇后，連帶著她這個公主也不受寵，雖然徒有個嫡公主的身份，也不過是只有表面的光鮮亮麗罷了，反倒是百里三月這個醜八怪，在夏崢嶸那裡受寵的多。
「你們在幹什麼？」一道清冷的男聲突然響起。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百里三月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周圍突然一陣一陣騷動，她抬頭望去，是陸鶴安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她這個方向。
不知為何，夏玉顏的耳根突然有些發燙。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那她方才對夏玉顏說的那些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一瞬間，有無數個想法在百里三月的腦海中迸發，可是等她回過神來之後，卻全數將這些問題吞進了肚子里。
「陸……陸大人。」夏玉顏最先回過神來，磕磕絆絆地開口道。
在陸鶴安面前，她方才所表露出來的飛揚跋扈也不復存在了。
陸鶴安環顧了一圈四周，這才收回目光，面上沒什麼表情的道，「趙太傅日前已經告老回鄉，陛下親自下旨，從今日起，由我接任起國子監教學一職。」
他這話音方一落下，周圍登時響起了一陣騷動，百里三月也是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陸鶴安。
只是陸鶴安好像未曾發現她一般，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
不知怎地，百里三月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抹沮喪。
既然陸鶴安已經出現了，右相的聲名在京都早就傳開了，自然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惹事，一群方才圍堵百里三月的女子瞬間化作鳥獸散去。
百里三月垂頭喪氣地正準備跟著她們一起進學堂，手腕卻突然被人拉住。
她錯錯愕地回過頭去，見陸鶴安正一臉淡然地望著她。
「陸大人有什麼事嗎？」她有些僵硬地問道，被陸鶴安握住的手腕不自覺地顫了顫。
似乎也意識到了百里三月的不自在，陸鶴安輕咳了一聲，收回手去，「今日之事…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我回去自會向陛下稟命，還你一個公道。」
陸鶴安說出這番話，倒是讓百里三月著實有些意外了。
在她的印象里，陸鶴安一直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性子，待人冷漠疏離，有朝一日竟也會說出這番話來。
見夏雨顏不說話，只是獃獃地望著她，陸鶴安還以為百里三月是被今日之事嚇壞了。
近日來百里三月在國子監內頗受賞識的事情他有所耳聞，只是到底還是個姑娘家，又從小被嬌生慣養在公主府里，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難免會有些無措。
「放心吧，以後只要有我在，不會有人再來欺負你的。」陸鶴安一面說著，一面幫百里三月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百里三月臉紅的說不出話來，頭幾乎要縮到脖子里，不敢抬頭去看陸鶴安，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道，「多…多謝陸大人。」
陸鶴安不知道百里三月這沒來由的反常是為何，皺了皺眉，有些奇怪，卻也並未往心裡去。
「大概要到上課的時間了，回去吧。」他一面說著，一面抬腳往學堂內走去，百里三月也連忙跟上。
兩人卻都沒有發現，在他們離開后，假山後面走出一個人來，她望向百里三月和陸鶴安相攜離去的背影，眼底充滿了妒意。
因為陸鶴安的突然出現，百里三月一整日的課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總是走神去想今日陸鶴安跟她說那話的意思。
直到下課回了公主府，百里三月也還是有些恍恍惚惚。
嘉和長公主才剛一進門，就瞧見百里三月托著下巴，望向窗外發獃的模樣。
她搖頭輕笑了一聲，走上前去問道，「我家月兒這是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聽到嘉和長公主的聲音，百里三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她理了理思緒，這才開口道，「娘，之前國子監的趙太傅已經告老還鄉了，來接替他的人竟然是陸大人。」
出人意料的是，嘉和長公主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反而是笑的開懷，「那由陸大人親自指導學習，月兒可要更加認真才是。」
百里三月點了點頭，片刻之後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奇怪地看向長公主，「娘親，莫非你早就知道陸鶴安會去教書？」
嘉和長公主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入嘴邊小啜了一口，放下茶杯以後這才不緊不慢地道，「陸大人還是我去向你舅舅推薦的，我自然知情。」
聽到嘉和長公主這樣說，百里三月的面上露出了一絲恍然。
她就說舅舅怎麼會突然派陸鶴安去教書，雖然陸鶴安天資過人，可是要論起教書這方面，還是有不少人比他有經驗的，陸鶴安也絕對不是第一人選。
百里三月不由得有些感慨，夏崢嶸還當真是對娘親言聽計從，只要她一句話，就定下來是陸鶴安了。
嘉和長公主的眼睛轉了轉，這才湊到百里三月的耳邊，小聲道，「其實月兒不用那麼刻苦也無妨，我本意就是讓你們二人藉此機會多多聯絡感情的，至於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她說完，還衝著百里三月擠了擠眉毛。
陸鶴安果然沒有食言，當日離開國子監以後便進了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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