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豆乾
池桃心裡暗暗納罕,原先只以為是家裡窮,吃不起油。可酒樓飯店也是如此,難道在這個時代,炒菜還沒有推廣開么?
迎賓樓做午間和晚間的生意,到底是府城繁華,人們富足些,不斷地有客進門。忙活一天下來,到戌正時分才下了門板。
汪掌柜算了賬,今日和往日差不多,扣除人工和材料成本,盈餘是二兩六錢銀子。
這酒樓東家在京城做官,祖籍倒是就在豫州本地,老東家又給了女兒做陪嫁。如今離的遠了,也就每年汪掌柜送一年的紅利進京時才見見東家報賬,其餘時間倒也逍遙。酒樓一年的出息也就七八百兩,在東家眼裡自然不是什麼大數目。
汪掌柜哼著小曲鎖了賬本,到后廚里轉了轉,見大師傅們已經走了,幾個洗碗的小工和跑堂的把后廚拾掇得差不多了,看了看還剩下些豆腐,想是大師傅們瞧不上不要的,便對幾個跑堂的道:「這豆腐不禁放,你們幾個分了帶家去吧。」
幾個人應了,每人分了小一斤,借了店裡的碗端著。
池桃見鍋邊還有半碗鹵驢肉的滷水,一個洗碗工正要倒掉,便問汪掌柜:「這滷水不要了么?」
汪掌柜看了一眼:「這東西多的是,你想要自己帶回去就是了。」
太陽一落山,池杏聽見外頭有人走路的腳步便跑到門邊從門縫裡張望一會兒,嘴裡嘀咕著:「桃兒怎麼還不回來。」
阿楚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陶兒?你們夫妻倆稱呼真怪。」
池杏說漏了嘴,掩飾道:「我們鄉下長大的,不講究這些!」
阿楚眼珠轉了轉,來了興緻:「那你們就是青梅竹馬咯?」
池杏含糊道:「反正她一生下來,我就認識她!」
阿楚又有些憂愁:「呀,你們真好。其實我知道上京是因為太后祖母要給我說親事,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
池杏沒答言,早已聽到門板輕輕叩響,便飛一般地跑過去開了門。
池桃邊鎖門邊問:「今日可有什麼事?吃了什麼?」
池杏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心疼道:「沒事,家裡平安著。這一天你可累著了吧?」
阿楚撇撇嘴:「有什麼累的?他在酒樓幹活兒,肯定吃的好,我們在家除了菘菜還是菘菜!」
池桃往廚房轉了一圈,見昨日買的肥豬肉還掛在灶邊:「怎不吃些肉?」
池杏看了阿楚一眼:「阿楚嫌太肥了膩得慌。再說肉太貴了,以後可別買了。」
池桃「哦」了一聲:「我煉些油,你以後做菜點些。」
池杏奪過菜刀:「你哪會做這些?你說怎麼弄,我來就是了。」
池桃想想在這原始的廚房裡,自己的確有點力不從心,便把傢伙遞給池杏:「先把肥肉切成薄片。」
自己便去抱了些柴,先把灶燒上。
池杏邊切肉邊抱怨:「這住著處處都要錢,連燒的柴禾都得買。」
池桃笑著搖頭:「行了,就把肥肉片下鍋,小火煎。」
「啥叫煎?」
池桃撓撓頭:「就,火小些,把肉片在裡面翻就行。」
池杏這才聽明白了,卻不解其意,但想到妹妹說的總沒錯,便依言做了。
不多時,肉片滋滋滋地響著飄出香味,慢慢滲出了油脂。
「呀,這是?」
「豬油呀。」
阿楚聞到香味,也跑到灶房看熱鬧:「哦哦哦!我見過我們王府廚下的婆子用這個炒菜!」
池桃黑線,原來這時代不是沒有「炒」菜,只是成本太高,平民百姓還沒有接受而已!
本來還想靠把這烹飪技法賣給酒樓,賺一筆錢的……
豬油煉好盛起來,剩下些油渣,池桃便道:「明日買些麵粉來做油渣餅子吧。」又拿過豆腐:「這是今兒酒樓里剩下的,咱們做了豆腐乾吃。」便切成長條,又把帶回來的滷水倒進鍋里煮開了,把豆腐條放進去泡上。
次日起來,池桃先把豆腐條撈出來,小心地晾到院子里,才去酒樓上工。
幾天下來,幾乎日日都帶些豆腐回來,便都曬了做豆腐乾。
第一批豆乾曬好,池桃裝進盤子里,拿給池杏和阿楚嘗。池杏讚不絕口:「真香!又有嚼勁!」
阿楚卻興趣缺缺:「不就是豆腐嗎…..原先我們都用上好的宣威火腿燉了高湯煨的……」便撿了根小的,咬了一小口,卻立刻眼睛一亮:「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樣做法!」
池桃抿著嘴笑,不過也有了些信心,連阿楚都沒吃過,想來是新鮮物事。
再去上工時,池桃就包了一包豆乾。
池桃向來來的比別人早些,幫著邵成搞搞衛生。這日又早了幾分,等了一會兒汪掌柜才到。
池桃便把豆乾拿出來:「我婆娘做的,您嘗嘗!」
汪掌柜見是灰不溜秋的不起眼的幾根小東西,想著是鄉下特產,拈起一根放進嘴裡,漫不經心地嚼了嚼。
卻立刻睜大了眼睛,又拿了一根:「這是怎麼做的?」
池桃笑道:「是不是味道有些熟悉?」
「可不是咱們店裡招牌鹵驢肉的味兒!可這又不是肉……」
池桃笑道:「正是用了驢肉的滷水。我想著,驢肉貴价,不是人人吃的起。我這豆乾卻是大豆所制,物美價廉,且又耐放。足可以批量制些,用做上菜前配著茶水吃的小點心,卻能讓客人不至於乾等上菜。又只上一小碟,不但吃不飽,還能勾起饞蟲,多點些菜!」
汪掌柜已經連吃了幾個,不住地點頭:「不錯,不錯。就是用來下酒也使得!」他看了笑得狡黠的池桃一眼,恍然大悟:「你這滑頭,定是想讓你婆娘做來賣給咱們酒樓吧!」
池桃連忙行禮:「謝掌柜的給我指條生路!」又苦著臉:「您不知道,我婆娘本就比我大,在家裡厲害的很。我在酒樓賺這點錢還不夠租房的,眼看手裡就沒錢了,家裡卻還有個妹妹吃閑飯……」
汪掌柜捻捻鬍子,回味了一下豆乾的味道,又在心裡權衡了價格:「我也不與你虛頭巴腦。滷水是咱們酒樓的,你只管用,這豆乾我給你算十五文一斤,明日先拿十斤來看看情況。」酒樓常用的餐前小食是五香花生米,市場價二十文一斤。
池桃在心裡算了算,豆腐便宜,才三文錢一斤,一斤豆乾可以凈賺十二文。便笑嘻嘻地應了,又為難道:「做這個耗時間,家裡沒做那麼多。要十斤得五日後!」
日間池桃便抽空回了一次家,囑咐池杏去買豆腐來,照著原樣做了鹵豆乾。
等到五日後,迎賓樓便正式推出了新鮮小食,且在餐前免費贈送一小碟。
第一桌客人是城南書院的兩名學生,穿著簡單,頭戴方巾,卻能看出用料質地價值不菲。
這二人是常客,從書院溜出來打牙祭的。池桃給點完單后,先上了茶水和豆乾,便站在稍遠處,暗暗留意著豆乾的市場反應。
一小碟也就十來根,二人隨手拈著嘗了嘗,只覺得咸香滿口,與略帶苦香的茶水十分相配,沒聊多久便吃光了,可肚子里反而更加餓的咕咕叫起來。
一個姓常的書生便大手一揮:「小二!再來一碟!」
池桃笑吟吟地上前:「這碟是送的,客人要再買我們自然樂意。只是飯菜馬上上了,若小食吃太多,怕是減了用正餐的胃口。不若咱們給您打包一份,帶回去權做茶點用如何?」
常書生一想也是:「給我包上一斤,這個……」
「五香豆乾!」
「能放幾天?」
「十日左右。」
常書生歡喜道:「書院飯菜寡淡,從家帶的吃食又不禁擱,若是買些這個,倒可解饞。」
池桃笑眯眯道:「正是呢。咱們這還在研發新鮮口味,下回您再來,就又可以嘗鮮了!」
常書生失笑:「研……發?你這小二說話倒奇怪。」
另外一個書生不甘落後,忙道:「給我也來一斤包上!」
池桃領命去了,路過賬房時沖汪掌柜擠擠眼。汪掌柜無奈地搖頭,卻忍不住臉上帶笑,迎賓樓開了許久,一直是靠黃燜羊肉的秘方,才在這府城有了一席之地,自己雖然平平淡淡地做了一輩子掌柜,可哪有不想再出些成績的?這豆乾雖小,可說不準就是那一招鮮呢!
一日營業下來,十斤豆乾早已用光。
汪掌柜劈里啪啦地打著算盤,豆乾是十五文一斤從池陶處買的,刨除去每桌送的一小碟總共也就用了三斤不到,剩下的全按著三十文一斤的價格打包客人帶走了,而且後頭再想買的還都沒有了。
靠豆乾賺的錢只是蠅頭小利,汪掌柜在意的,是傳開以後來嘗鮮的客流。
池桃幹完活兒,故意地轉到賬房,見汪掌柜邊記賬,邊忍不住又在搖頭晃腦地唱著小曲兒,不由笑道:「掌柜的心情可好?」
汪掌柜小心翼翼地把筆掛在筆架上,拿起賬本吹了吹:「好!好!你那豆乾倒是受歡迎,明日再多來十斤!」
池桃想了想道:「豆乾終究只是小道,若供應太多,就喧賓奪主了。不如咱們就固定每日十五斤的量,還是按桌贈送一碟子,若有要打包的,可著十五斤賣,賣完了就次日請早便是!」
汪掌柜有些訝異,說到底,酒樓賣得越多,陶家也可越多進項,可仔細想了想,不由承認這池陶說得有道理。分明是鄉下小子,卻有這樣得見識和眼光,心裡對這池陶又高看了幾分:「行,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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