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平淡
池桃眼尖,早就看見邵成的小動作,笑的更加愉快。
池杏哼著小曲做了冷淘,三人用過晚食,阿楚暗暗捶著自己酸痛的小腿,早早躺到了床上。池杏在灶房檢查著明日要用的茶葉、水果等物,邵成卻一頭鑽進了柴房。
池桃在灶房晃了一圈,聽著柴房裡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由問道:「邵大哥做什麼呢?」
「我咋知道?」池杏一個一個地挑選著竹筐里的桃子,舉起一個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今兒你不在,我本來還有些心慌,覺得我一個人在前頭肯定應付不來了。結果邵大哥安排的妥妥貼貼,我反而比昨日還輕省些。」
「他在迎賓樓里做了好幾年呢,經驗多著。」池桃裝作無意道,「對了姐,你覺得他這人,咋樣?」
池杏放下桃子,歪頭想了想:「挺好的,踏實,勤快,腦子活。」
池桃心裡有了譜,不過怕池杏害羞,反而起到反效果,便沒再多問,笑眯眯地到了柴房。
邵成正拿著個鋸子,嘎吱嘎吱裁著個木頭。
「邵大哥,這是做什麼?」
邵成抬頭見了池桃,忙把手裡的鋸子放下,興奮地指著地上一個奇形怪狀的物件道:「你看我做了個東西,可以用來打發奶油。」
池桃看那東西,木製,紡車大小,下端為一腳踏,上半部分有個檯子,最上端是一個細竹枝製成的茶筅模樣的「槳」,頭朝下探到檯子上。
邵成興緻勃勃地講解:「你看,把奶油盆放在這個檯子上,這個攪拌頭伸到奶油裡面。再踩這個踏板,攪拌頭就會轉,應該很快就能打發好奶油,而且不費力氣,原理和紡車有點像。」
池桃再看向邵成,目光里滿滿是不可思議:「這是怎麼想出來的?還有,邵大哥竟然會木工活兒?」她本來也想改進一下工藝,把打發奶油由人力密集型產業向技術型產業轉化,可擔心出去托木匠打造這樣的工具會泄露天機,再說她也還沒想好具體怎麼做,沒想到邵成才來幾天,竟然就做出了這樣的東西。
「我爹就是木匠啊。」邵成一副「你不知道嗎」的表情,「只是我十一歲上他就去世了,我又沒有娘,汪掌柜算是我遠房伯父,所以才把我帶到府城混個活路。原來迎賓樓里修修補補,都是我來。」
「太好了。」池桃此時真心覺得邵成全身上下閃爍著姐夫的光芒,恨不得把他馬上收入池家這個大旗下,心裡的話就說了出來,「邵大哥想娶什麼樣的女子?」
邵成的臉刷地紅了,低頭擺弄著木工傢伙,吭哧道:「就溫柔點,勤快點的唄。」
他忽然抬頭見池桃一副「慈祥」的笑容,內心有些發毛,忽地想到一種可能,不由臉色大變:「哎,哎,你可別瞎想啊!」
池桃以為他上道了,便笑得賊兮兮地湊近邵成:「我瞎想什麼?」
邵成結巴了半天,臉色通紅地憋出一句:「阿楚姑娘和我不合適!」
想著阿楚畢竟是好兄弟的親妹妹,怕池陶生氣,他又急忙道:「我不是說阿楚姑娘不好…….只是不是我要找的那種女子,不合適的…..」他小聲嘀咕著,「而且年紀也差得太多了!我都十九了,她才幾歲?」
池桃無語凝噎:「大哥,你想多了…….」
邵成鬆了口氣,低下頭繼續完善打發神器:「我存兩年錢,才娶婆娘呢,你可別瞎操心。」
要不是「兄弟,你覺得我娘子怎麼樣,又美又溫柔,趕緊娶回家」這句話太奇葩,你以為我喜歡操心嗎?
池桃在心裡默默吐槽著,忍了又忍才沒說話。
可終究是一樁心事,自己並不想恢復女性身份,頂著這「池陶」的面具在外行走,人人都叫一聲池小哥,自在又方便。雖說這時代還沒出現害人的程朱理學,並沒有什麼男女大防,可若作為女子再想做出名堂,卻也是難上加難。但是,這樣的話,池杏是自己娘子的身份也就不可改變,難道要耽誤姐姐的終身?
池杏頭痛不已。
次日午時剛過,池桃從春凝雪出來,又趕到茶樓。
等了片刻謝遙方到,身後還跟著慕容凌。
謝遙的臉色有些凝重:「已經打探到,去接郡主的是一個禮部郎中,叫周平。他從平津碼頭接上的郡主,一路護送進宮中,路上走了兩日。可郡主進宮五天後,他在家中暴病而亡了。」
「禮部郎中,是正五品…..」池桃也嚇了一跳,「殺害朝廷官員,可不是小罪,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謝遙道,「既然周平被滅了口,那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我覺得這樣說來,應該在碼頭上接到的還是那個徽州商女,周平見到了她的臉。」池桃分析著,「但是在路上已經換了人,所以不能讓周平再見到新的假郡主,那樣他一定會發現人已經被掉包了。對了,那些護送徽州女進京的護衛和丫鬟呢?」
「假郡主一到碼頭,已經讓周平厚賞了這些人並遣散了。」
站在徽州女的角度考慮,應該是怕這些人知道什麼底細,所以趕在進宮前將他們驅散,倒也合情合理。
「那喬玉郎呢?」
「我找到一個當日碼頭上的船工,說當時郡主身邊確實跟著個年輕男子,一起上了周郎中帶來的馬車,應該就是喬玉郎。不過現在宮裡這位的身邊,可沒有什麼喬玉郎,只跟著一個丫鬟和一個奶娘,說都是從小在身邊的。」謝遙想到池桃說喬玉郎是「姦夫」,臉色有幾分古怪。
「還有一點。」慕容凌開口,「她進京時宮裡已經落鑰,在鴻臚寺住了一晚。丫鬟和奶娘,是她進宮兩天後,才從鴻臚寺接進去的。鴻臚寺的人說,這兩人並未登記過,他們只以為是隨著郡主住進來的,也沒有在意。」
池桃與謝遙對視一眼:「這麼說,路上動手不易,八成是在鴻臚寺那晚換的人。」
慕容凌點頭:「太後派了儀仗來鴻臚寺接的人,郡主要按品大妝,且周郎中品級低,並沒有參加那日郡主進宮儀式。」
「濃妝之下,若再有心加以掩飾,鴻臚寺里那些只見過郡主一兩面的人確實看不出來已經換了人。」池桃回憶著自己學過的那點古代禮儀知識,「而且穿上禮服,我總感覺人都長得差不多了。」
謝遙站起身來:「所以調查的重點,還應該放在鴻臚寺。郡主進宮前後,徽州女去哪了,喬玉郎又去哪了。他們是活人,就算被滅了口,總會留下痕迹。」
池桃正要贊同,忽然聽到安靜的室內響起了「咕咕咕」的聲音。
她見謝遙的臉色有些不自在,想到謝遙帶自己來京城的理由本來是作為他的私廚,這些日子自己整日忙著春凝雪的事,對謝遙的膳食並未上心,便不好意思起來:「謝公子,慕容侯爺,已經過了飯點了,不如去我家用些點心?」
接下來的幾天,彷佛一切都風平浪靜了,謝遙並沒有再過來。
池桃就過上了規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請邵成在院內豎了幾根梅花樁,每日卯初即起,花一個時辰練習,準備把原先的技能一一撿起來;辰初收功,用兩刻鐘洗漱用飯,便全家一同出門,到鋪子里打點布置一番,辰正時分開始營業,申初下閘關門。午食則是早晨時池杏同早食一起準備了或是蒸餅或是炒飯,帶到鋪子里來,午間幾人輪流去用飯,申正關門以後留下池杏和邵成清點營業額並打掃鋪面,池桃帶著阿楚去集市上採購水果和自家吃的蔬菜肉類,晚上一般會由池桃親自下廚,做一頓豐盛的大餐來犒勞大家。晚食后阿楚拍著鼓鼓的肚皮爬上床睡覺,池杏則在灶房裡忙著收拾和準備次日的生意用料,邵成鑽到柴房研製著各種各樣能讓春凝雪「更快、更好」的神器,池桃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前廳,讀些這個時代的典籍以備不時之需。
邵成不止一次地私下對池桃反對這樣的人事安排:「你讓我留下來洒掃我沒意見,可是你不該自己溜掉……弟妹畢竟是女子,我倆天天在一塊兒幹活,你又不在場,能合適?」
正是要你不合適!池桃心裡著急池杏的終身,可又不能明示,只能暗示邵成:「邵大哥,你看我和她,作為夫妻,你有什麼感受?」
「挺好的呀!」邵成摸摸頭,「弟妹對你沒話說!你看看她看你那眼神,要我說,親娘也不過如此了!」
「這就是問題呀!誰家兩口子,像母子?」其實是像母女…..
「呃,這…….那人和人不一樣,再說弟妹本來就比你大。」邵成忽然有些警覺,「你該不是嫌棄弟妹了?」
池桃看著邵成的眼睛一下瞪的比銅鈴還大,忽然覺得讓他有這種誤會也不錯:「這,不能說嫌棄吧。總之,我倆呢,就和你跟我說阿楚似的,不太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