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絳之境
淺絳之境
「殺死阿七的是我。」桑悅咬著隨手摘下的枇杷,微笑著說。
梅笙嚇得手腳發涼,踉踉蹌蹌退到牆角,顫聲道:「桑哥……你……你跟我說這個……」
「你的小伎倆都被人一一拆穿了吧?」桑悅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甜膩的枇杷,冷笑道,「種毀了果子且不說,設局欺騙李大帥,用諧神香毒害金沁,這兩件事一旦被揭露,梅家處境堪憂。」
梅笙苦著臉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你敢不敢放手一搏?」桑悅白皙瘦削的臉上泛起一絲血色。
「放手……一搏?」梅笙心怦怦直跳,警惕道,「桑哥……你可別害我。」
「放手一搏,今後便再也沒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蠢事,梅家的聲譽也能得以保全。」桑悅上前兩步,一把攥住梅笙衣領,沉聲道,「你的香匣子呢?」
梅笙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桑悅,只嚇得兩腿發軟,顫抖著道:「你……你要幹什麼?」
桑悅咬著牙道:「香匣子呢?你不止有諧神香,還有『軟筋風』,我見過的,那種讓坐卧的人行動遲緩,手腳酥軟,無法站立行動的南洋怪香『軟筋風』!」
梅笙見桑悅雙眼赤紅,形如惡鬼,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軟筋風有致命缺陷,會招來蜜蜂之類的東西,桑哥……你要幹什麼呀……唔……」
「別哭!」桑悅一把捂住梅笙的嘴,低喝道,「驚動了別人你也別想活!把軟筋風給我!」
梅笙見桑悅滿臉狠厲,如同惡鬼,心裡恐懼至極,只好服軟道:「香匣子……在醞館,我的書桌下面。桑哥,你到底想幹什麼?」
桑悅鬆開梅笙衣領,輕笑道:「我除了養鴿子,還有什麼本事?」
「養……養蜂?」梅笙心中一緊,「殺人蜂?你養在庄北樹林里的殺人蜂!你在偷偷研究殺人蜂釀的『妖蜜』,昨天你送給江老闆的那罐蜜就是『妖蜜』,會讓人吃得欲罷不能。」
桑悅笑道:「看來阿七那小東西果然和你最親近,連殺人蜂的事都告訴你。殺人蜂殘忍暴虐,最好互相殘殺,我讓他抽空清理蜂屍,那小子竟然偷我的殺人蜂幼蟲養他的紅子,卻用蜂屍喂我的鴿子,還偷取妖蜜自己吃,哼,這種貪得無厭的小子,註定不得好死……」
梅笙輕輕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桑哥,你……你要用殺人蜂做什麼?」
桑悅低聲道:「姓許的發現石塊和繩子了,銀圓我也沒拾掇乾淨,他們剛才去過分綠園了,阿七這個狡猾的東西一定在那裡留了什麼記錄,把我的計劃泄露了出去……我不能留他們了!」
「什麼石塊?什麼繩子?什麼銀圓?」梅笙莫名其妙,突然反應過來,驚道,「你要殺人!你要……」
「閉嘴!」桑悅把吃了一半的枇杷狠狠塞進梅笙嘴裡,「你最好老實點,否則……」說著他一指昏死在床腳下的雲伊,「她就是你的榜樣。」
梅笙望著嘴邊白沫滾滾的雲伊,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壯著膽子道:「你為什麼要殺阿七?」
桑悅冷笑一聲:「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什麼事……啊,我不問,不問!」梅笙猛然驚覺自己問了個傻得要命的問題,慌得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桑悅輕輕一拍梅笙的頭:「只要這些水果、果酒和果乾順利送進大帥府,一切都妥了。」說著他取出懷錶,看了看時間道,「十點,離午飯還有些時候,我約這幾個警察還有多管閑事的戲子和古董商見一面,他們一定會來的,嫌疑人主動送上門,這種事情估計他們也是頭回遇到,哈哈……約在哪裡見面呢?嗯……就在幽篁舍吧,那裡在莊子正北,離蜂巢最近,房屋四面通透,殺人蜂更好施展。」
梅笙緊緊咬住「咯咯」作響的牙關:「你……你做這種事,一旦被人發現……」
「不會有人發現的,洪瓔、金沁這時候還睡著呢。」桑悅笑道。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梅笙瑟瑟發抖。
「沒什麼,只是蒙汗藥而已,可比你的諧神香柔和得多。」桑悅輕輕一撫梅笙柔軟下垂的短髮,警告道,「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過你放心,事成之後自然有替罪羔羊,除了你我二人,此間再沒有人知道有關腳印的破綻,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計劃,所以么……剖走黃梅核的還是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光腳大個子,你我都是受害者,也都是目擊者。」
桑悅幾乎要哭出來:「目擊……目擊什麼?」
「目擊大個子操控蜂群,殺人滅口。」桑悅幽幽道。
「滅……滅口?」梅笙嚇傻了。
「別怕,我們是『同謀』。」桑悅道,「一會兒你最好別亂跑,等著我來找你。事情結束后,我自然會給你解藥救這小丫頭的命。」說著他用腳尖點了點昏倒在地、口噴白沫的雲伊。
「快十一點半了。」許枚望著桌上的小座鐘道,「桑悅約我們十一點整在幽篁舍見面,怎麼到這時候還不來。」
宣成道:「也許他察覺到了什麼。所謂『試探』計劃確實生效了,且看一會兒桑悅作何解釋。」
「他不會不敢來了吧?」許枚輕輕打了個哈欠。
姬揚清毫不疲倦地捧著那枚「安臧」空首布左看右看:「姐姐,這東西值多少錢?」
江蓼紅攥著一把剛摘下的櫻桃,邊吃邊答道:「品相略差了些,能值二十塊吧。」
許枚道:「能換小二百斤豬肉。」
江蓼紅一顆櫻桃核噴出三米多遠,晃著手指點著許枚道:「許老闆,你……你這個……」突然江蓼紅臉色一變,驚呼一聲:「什麼聲音!越來越近了……天!是蝗蟲!不對……馬蜂!」
殺人蜂來得又急又快,不等江蓼紅反應過來,在屋外捉蟋蟀的衛若光瘋也似一頭扎進屋裡,腳尖一挑帶上房門,嘶聲道:「快關窗戶!你們……你們怎麼還坐著不動啊!」
「不對勁……」宣成撐著椅子扶手,努力掙了掙,咬牙道,「我的腿好像不聽使喚了。」
江蓼紅手一松,紅潤潤的櫻桃滾了一地,臉色慘白:「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這是中毒了,有人給我們下藥。」姬揚清伸手去口袋裡東摸西找,空首布滑落在地,噹啷啷一聲悶響,江蓼紅心疼得連連皺眉。
衛若光小臉慘白,手忙腳亂關窗戶,可這幽篁舍的正屋三面通透,少說有十六七扇窗,一時哪裡關得過來?那拇指大小的殺人蜂團團簇簇如大浪決堤般湧進屋來,振翅聲嗡嗡不絕,幾乎要把房頂掀掉。
衛若光扯下珠簾羅帳,凌空舞成一白一灰兩道大幕,蜂屍飛濺,翅瓣零落,房屋正中的殺人蜂頃刻被驅散到外圍。
「小傢伙,你把那個小屏風拿過來。」許枚渾身乏力,招呼著衛若光道,「中堂下條案上的那個花梨木框架的瓷板屏,一尺來高,畫著山水圖的那個,看到了嗎?」
「你要幹什麼?」衛若光四處跳躍著驅趕殺人蜂,不一會兒已經氣喘吁吁。
「救大家的命。」許枚艱難地彈開一個飛到自己肩上的老蜂,催促道,「快點,那東西能救命,相信我。」
「如果我停下……呼呼……你們……你們就慘了……」衛若光大口大口喘著氣道。
「若光……從我口袋裡拿一個紙包,裡面有一顆綠色的小藥丸,你把它放到那邊的水杯里,潑在地上。」姬揚清急道。
衛若光答應一聲,一把丟開嘩嘩亂響的珠簾,蜷腿伏在姬揚清身邊,左手揮舞著簾帳,右手從她的格子馬褲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包,依言取出一顆黃豆粒大小的綠色藥丸,丟進桌上的茶碗里,淡褐色的茶水立時變得如翡翠般濃綠通透。衛若光怔了怔,伸手抄起茶碗,將水潑在地上,一股似有似無的青煙悠悠浮動,殺人蜂飛動盤旋的速度似乎稍稍緩了下來。
「好……」姬揚清吁了口氣,「殺人蜂太多,我這藥水揮發得快,抵擋不了多久的,最多兩三分鐘。」
「快,瓷板屏風!」許枚急道。
「這東西能有什麼用?」衛若光扶著膝蓋稍一喘息,兩步跑到條案前,將瓷屏抱了下來,放到許枚身邊。
許枚微微一笑,輕撫黃花梨木框架道:「這插屏實在算不得古物,寒峰山人金品卿仙去不過十數年而已,但此畫毫端蘊秀,格調超然,靈韻獨具,此境大非凡品可及,亦非俗人可鑒。小傢伙,你把大家攙到我身邊。」
「嗯……」衛若光不知許枚要做什麼,只看他神色凝重超然,便不自禁乖乖點頭,揮手撥打著已能騰空而起的壯碩殺人蜂,將江蓼紅、姬揚清攙扶到許枚身邊。宣成深吸一口氣,晃悠悠站起身來,一手搭著衛若光的肩膀,緩緩走到許枚身前,靠住座椅扶手,望了那瓷板一眼道:「瓷境?」
「警官聰明。」許枚點了點頭。
「這麼多人能行嗎?」江蓼紅有些擔心。
「可以的。」許枚點點頭,「現在,每人伸出一根手指頭,湊到一起,對,就這樣……小花?你怎麼沒事?你剛才跑哪去了?」
小花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湊在許枚手邊,許枚摸摸小花的頭,端詳那屏風瓷板片刻,伸出左手食指,輕輕點在瓷板畫山水間的一處茅屋前——那畫面竟如水面似的泛起一層漣漪,鳥語泉鳴,牧歌草香,竟透過那一層薄薄的水面,噴薄而出,畫中松枝擺動,水流潺潺,一切景緻竟都活了過來。
「呵……」姬揚清倒吸一口涼氣,「許老闆,你會變戲法?什麼是瓷境?」
許枚一怔:許老闆?這「許老闆」三個字由她叫出來,味道怎麼全然不一樣了?像是個普通的敬稱。
衛若光使勁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這不是戲法……這瓷板上的東西真的活了!」
「手指湊在一起,別動。」許枚伸出右手,將四人伸出的手指和小花的肉爪一併握住,低聲說道,「閉上眼睛……好了,睜開吧。」
眾人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已置身於山水之間,極目望去,遠處青山隱隱,霧氣騰騰,零星可見蒼杉翠柏挺立崖巔,點點如翠墨,一條河水蜿蜒曲折,自山間流出,又從眼前淡綠色的緩坡前繞過,淙淙遠去。身後是幾座小小的茅草屋,木架細瘦,草頂纖薄,搭建在山坡下的矮草叢中。天上一片純白,不見半點藍色,卻不知哪位神仙濃墨重彩地凌空寫下幾行行書:「霽天欲曉未明間,滿目奇峰總可觀。卻有一峰忽然長,方知不動是真山。」乃是宋人楊萬里《曉行望雲山》,書法飄逸遒勁,頗具二王之風,一方朱印「金誥」鈐於字尾,剛勁舒朗,古意盎然。一目所見,儘是淡赭、淡藍、淺紫、水綠、草綠,竟無半點濃艷之色,渾如一片薄霧籠罩眼帘,又似一場淺淺淡淡的詩人夢境。
「呼……得救了。」江蓼紅跌坐在地,輕輕拂過手邊的松枝,只覺觸手之處,蒼翠的松枝竟如雲煙淡墨般溶溶化開,手掌掠過,又聚凝成形。小花在草叢間來回跳躍,卻一片草葉都撲不到,慌得喵喵直叫。
「這裡的所有圖景事物,都是一支妙筆描繪而出,看似確有其物,實則無跡可尋,人是斷斷抓不住的。」許枚微笑道。
試圖撥開「遙看近卻無」的綠草、翻找蟋蟀的衛若光扁了扁嘴。
許枚笑道:「小傢伙,你的心還真大,常人見了眼前這般情境,應該是這副模樣吧?」說著他指了指呆若木雞的姬揚清,又道,「你竟然爬到地下捉蛐蛐!」
「嘁……」衛若光撇了撇嘴,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腿腳卻突突抖個不停。
「許老闆……你學過仙術!」姬揚清好容易回過神,頓時興奮起來,聲音發抖,「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江蓼紅點點頭,笑道:「說是仙術也不為過。」
許枚搖搖頭:「人間哪有仙術,鍾靈之物自有諸多玄妙,我不過點開其靈其境,使物在眼前罷了。這裡就是方才那幅淺絳山水瓷屏所繪的圖景,那些毒蜂是斷然進不來的。」
宣成一眯眼:「我們在『瓷境』里?」
許枚一愣,隨即微笑點頭:「沒錯,我們在瓷境里。歷代瓷器,有的以青白黑黃釉色取勝,有的以剔刻劃印紋飾稱冠。除此之外,自六朝至唐代皆有彩繪,但多為零散紋飾,少成圖景。宋元明清以來,釉下白地黑彩、青花、釉里紅與釉上五彩、鬥彩、粉彩、琺琅之繪畫構圖皆漸入化境,山水、庭院、草木、人物、神靈、鳥獸,構成一目所望之完整圖景,其靈蘊便非一二瓷靈之體可具現。」
「你是說……人能進入畫在瓷器上的圖景里?就像《聊齋》里的《畫壁》一樣?」姬揚清瞠目結舌,「還說不是仙術!」
宣成暗暗心驚,這「瓷境」可比「瓷靈」更加匪夷所思,忙問道:「那季嵐所見的藍色山水,也是瓷境了?」
許枚點頭微笑:「沒錯,鐵拐張那幫傢伙也一樣,他們應該是被一位撫陶師帶入了青花山水圖的瓷境。自晚明嘉、萬以來,青花山水圖器極多,靈蘊絕佳者亦不在少數,尤以崇禎、順治、康熙三朝頻出佳器。」
姬揚清愣了半晌,小聲道:「聽不懂,姐姐你懂嗎?」
江寥紅微笑點頭:「多少懂些吧。」
姬揚清道:「你懂便好……」她壓低了聲音,「可是,一旦他將來用瓷器養只金絲雀,你都沒處捉去。」
江寥紅輕啐一聲,伸手去擰姬揚清的嘴,姬揚清尖叫著躲到松樹后,江寥紅一對纖指徑直穿透樹榦掐了過去……
宣成強掙扎著站起身道:「這些毒蜂,是不是桑悅針對我們的試探做出的反應?」
許枚搖搖頭道:「不好說,不過這幽篁舍正屋裡肯定是有蹊蹺的。我們幾個坐在屋裡的,手腳發軟動彈不得,在外面院子里抓蛐蛐的小傢伙卻一點事都沒有,看來問題出在屋裡。」
「無色無味無形無跡……」姬揚清纖眉一皺,思索片刻道,「也許是某種自然揮發的奇怪香料,或者是某種液體,被人灑在屋裡。」
「是桑悅約我們到幽篁舍見面的,看來我們試探得狠了些,桑悅扛不住了。」許枚道,「還記得分綠閣中鴿子的食槽嗎?那裡面有不少這種毒蜂的屍體,桑悅應該在島上某個地方偷偷養蜂,一些死去的毒蜂便用來餵養鴿子,這可是高檔飼料。我當時便覺得阿七喂紅子的白色小肉蟲看著有些奇怪,現在想來,那東西十之八九是這毒蜂的幼蟲。」
宣成道:「如此說來,只要找到養蜂處,對應分綠閣的『飼料』,就能證明是桑悅驅動毒蜂……可是我們現在全無還手之力,外面還守著一群毒蜂,絕不能貿然出去和桑悅對峙。」
「毒蜂不會毫無緣由地襲擊人,那間屋子裡一定有吸引蜂群的藥物。」姬揚清道,「操控毒蜂的人總要來看看情況,或者說,他會來看我們的屍體,到時他一定會想辦法清除掉屋裡的毒蜂。」
「我們身上的葯勁兒也會慢慢散掉吧?」江蓼紅心中惴惴。
「不知道……」姬揚清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中了什麼毒……不過我這裡有一瓶『雨蒸花』,可以祛除百毒,又於人體無害。」
「還有這種奇葯?」許枚奇道,「這名字倒是取得好,『催花氣暖先蒸雨,消雪岩空漸迸泉』,雪盡花開,生機重啟,取意絕妙。不過姬法醫出身驗骨堂,怎麼會有這種『醫死人肉白骨』的救命葯?」
「機緣巧合,異人所贈……」姬揚清露出一絲不豫之色,強行扯開話題,「我可不懂什麼詩情字義,這『雨蒸花』只有十顆,精貴得很。若光,我皮帶上,腰眼右側,有一個小插扣,裡面有個小指大小的瓶子……」
許枚笑道:「藏得好生隱秘。」
衛若光依言取出藥瓶,倒出幾粒「雨蒸花」,這藥丸只有紅豆粒大小,呈淡紫色,晶瑩透亮,裡面隱隱裹著白絮,像小小的碧璽珠,在衛若光掌心滴溜溜亂滾,竟如活物一般。
「像水果糖豆。」衛若光道。
「倒多了,放回去兩顆。」姬揚清心疼道。
許枚、宣成、江蓼紅、姬揚清各自吞下一顆「雨蒸花」,按姬揚清的吩咐細細嚼碎,盤坐在草叢中,不過二十分鐘工夫,體表便蒙了一層細細的汗珠,頭頂白氣蒸騰。
衛若光怔怔地望著四人,輕輕吸了口氣:今天見到的怪事情太多了,古董販子會「畫壁」的功夫,姬揚清隨身揣著能解百毒的靈藥,賣水果的會養毒蜂,江老闆會鑒賞古錢……
「好了……」又過了十幾分鐘,姬揚清緩緩吐出一口熱氣,輕輕抬起胳膊,活動著肩膀道,「骨頭還有些酸,好歹不酥不軟了。」
江蓼紅輕撫胸口道:「阿清,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寶貝……」
「姐姐……」姬揚清止住江蓼紅話頭,輕笑道,「我也不知道姐姐的許老闆是個法師。」
「法師……」許枚直咧嘴,瞧了宣成一眼,「好吧,法師總比神棍好聽。」
宣成站起身來,撐起雙臂扭動腰身:「這葯很靈,我的體力至少恢復了六七成。是時候出去了嗎?」
許枚伸出左手,凌空一抹,眼前虛空中竟如開了一扇不規則的玻璃窗似的,那「玻璃窗」后便是畫屏所在的幽篁舍正屋,屋中殺人蜂幾乎散盡,零星有幾隻遲鈍些的還在桌椅上慢慢爬動。
「毒蜂退了,人也該來了吧。」許枚道。
姬揚清目瞪口呆:「許老闆,你真神了!」
許枚笑道:「身在瓷境中,總該有些手段看到外面的場景。」
宣成突然道:「現在不是子時。」
「是午時。」許枚道,「撫陶師子時可喚醒瓷靈,子午二時皆可進入瓷境。」
「你的手也沒有變化。」宣成盯著許枚的手掌,依舊白皙漂亮,但沒有之前所見的那種珠玉般的妖冶之感。
許枚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撫陶師的手只有在子時才會變得更美。」
話音剛落,「玻璃窗」那邊,兩雙腳相繼踏進幽篁舍。
「桑……桑哥,這……沒人啊……」
「閉嘴!他們一定被殺人蜂困住過,還拚命掙扎,這珠簾和羅帳都丟在地上,連這個插屏也……為什麼端端正正擺在椅子上?」
「桑悅和……梅笙?」許枚驚道,「難怪,難怪,梅笙手裡有諧神香,保不準還有別的奇香。」
「我們怎麼出去?」宣成盯著「玻璃窗」後來來回回的兩雙鞋子,急問道。
「要出去么……好,大家把手指伸出來,還像剛才那樣,對……」許枚笑著握住四人手指,「閉眼,好了,睜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