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柳嬪
甘泉宮所發生的事情無人再提,修離眾人這幾日目睹皇上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之後,恨不得把眼睛都給挖出來,以證明那天晚上他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皇上,柳嬪娘娘求見——」御前伺候著的老太監郭槐一邊戰戰兢兢的說道,一邊躬身屈膝的悄悄看著朱炎燁的表情,以防天子突然發怒,他也好有被摘腦袋的準備。
這些日子來,他們整個御陽宮的人都深切的感悟到了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
朱炎燁的性情本是有些暴躁的,畢竟是個馳騁沙場的人,冷厲嚴肅,比不得那些文縐縐的文弱皇帝好脾性,但即便如此,朱炎燁鮮少無故發怒,他是個極為克制的君王,對女人,對權勢,他都一向老成持重。
可是自從那也他從甘泉宮回來,他的性情便變了,變得喜怒無常,變得陰沉易怒,宮人們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催的惹惱了他們的皇帝,連帶著他們受這樣的苦。
「讓她進來吧——」朱炎燁冷冷的開口說道,但頭卻都不抬一下,甚至連那眼皮都未曾掀動分毫,依然低著頭認真的查看桌上的摺子。
「是——」郭槐悄悄鬆了一口氣,隨後徐徐退身,將柳嬪給請了進來。
「臣妾見過皇上——」那柳嬪身穿一襲紫衣,身姿婀娜的走進大殿來道。
柳瑾兒向來喜歡大紅大紫的艷麗衣裳,而她相貌卻是幾分俏麗,幾分張狂的英氣,興許是常年習武的原因,她走起路來的模樣總是昂首挺胸,雖是嬪位,但是身周卻籠罩著一股高傲蠻橫的氣焰。
「你怎麼來了?」朱炎燁仍舊埋頭伏案,他只是淡淡的問一聲道。
四年前朱炎燁率軍與邊疆的阿爾什部落作戰,柳瑾兒跟隨其父親柳都安一起出戰,她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從小學習兵法,巾幗不讓鬚眉。
上京的人都知道,柳家的女兒仰慕信王多年,為了信王,從不正眼瞧那些上門來提親的貴公子們一眼。
大銃與阿爾什一戰,十七歲的柳瑾兒執意要與朱炎燁賭一賭,賭她能否戰勝阿爾什的副將,賭注是嫁給他。
朱炎燁幾乎是毫不猶豫,他只是一息的功夫,便點頭應允,就像是他的部下在問他是否要他們用命去替他廝殺一樣,他的回答是那般的理所應當。
柳瑾兒最終雖然重傷,但也贏得了賭局,朱炎燁雖然冷情,但也信守諾言,從此,柳瑾兒便當上了信王府的柳夫人。
可是朱炎燁是什麼人啊,他的恩賞就如同六月的天氣,柳瑾兒拚死打敗敵軍的副將,換來了一個妾室的身份,而她的父親曾在權力的亂戰之中,稍有猶豫,被當時的太子朱炎嘯騙去了鎮關精兵,在朱炎燁登基為帝,雖然保留她父親的職位,但卻也也只施捨她一個嬪位。
「呵呵,皇上這是什麼話,臣妾怎麼就不能來了,難道只許皇后陪伴皇上用膳,只許靜妃陪伴皇上賞花飲酒,而不許臣妾為皇上送燉梨茶來嗎?」而那柳嬪而是笑著說道,她故意不滿的噘著嘴,醋意滿滿的說道。
平日的柳嬪張狂傲慢,火氣很大,但是在朱炎燁面前,卻十分的乖順。
「呵,自然不是,你來了朕當然高興。」朱炎燁這時候抬頭看了看她說道,他微微笑著,俊朗卻不失威嚴,可是看到柳嬪噘嘴撒嬌,他心裡卻想起那個人來。
嗯,那個小東西撒起嬌來好像要好看一些。
「臣妾許久都沒見皇上這樣笑了,皇上笑起來的模樣真是好看極了,可是卻偏偏不愛笑。」柳瑾兒看著朱炎燁的笑容,卻不禁有些失神起來。
朱炎燁聽了柳瑾兒的這番誇讚,他臉上的神情卻僵楞了一下,此時心裡浮現的那個小身影似乎也開口說話起來了——「別笑了,難看死了——」。
他有些微微不悅,習慣性的皺起眉頭,但他的身體卻不輕易饒他,伴隨著那清脆而欠扁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他習慣清淡的味蕾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回味起那道萬惡的『紅燒豬鹽葉』來。
「咳咳——」朱炎燁看到柳嬪端上茶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微微出神,連忙不著痕迹的輕咳了一聲,掩蓋住方才的恍惚。
「你倒是學會這些漂亮話了,不似以前,性子剛烈得一言不合便提刀舞劍的。」朱炎燁知道自己必須要把腦海中那個令他心煩的身影驅趕出去,他難得走心的誇讚了柳瑾兒一句,誇讚中又帶著些調侃。
「皇上真討厭!」柳瑾兒嬌嗔說道,那臉上滿是嬌羞,她個性雖然要強蠻橫,但是在朱炎燁面前,卻是個乖巧懂事的人。
朱炎燁笑而不語,他默默的端起柳嬪送來的燉梨茶來喝了一口,其實他說得都是大實話,甚至有調侃之意,可是在柳瑾兒聽來,倒是成了來之不易的閨房之樂。
「你這燉梨不錯,清甜爽口。」朱炎燁細細品了,再次誇讚說道,他向來惜字如金,如今為了驅趕心中的煩躁,一改往常的誇起人,這讓柳嬪欣喜萬分,卻讓一旁的錦衣衛瑟瑟發抖。
「呵呵,聽聞今日來皇上心緒不平,臣妾才特意親自燉了梨茶來,好讓皇上您滅滅心火。」柳瑾兒笑著說道,她今天一連得了幾句誇讚,十分高興,而這一高興,她就放鬆了下來,眼神里也帶著幾分刻意來。
「哦?朕怎麼就心緒不平了?」朱炎燁聽了,卻笑著反問道,一邊說著,一邊繼續若無其事的喝著茶。
「皇上今日新得了美人,卻又聽說清初妹妹性子有些驕躁,皇上難免動氣。」柳瑾兒見今天朱炎燁很好說話,便再也忍不住,直奔主題來。
柳瑾兒雖然是張口說著漂亮話,但是一向暴躁驕橫的她哪裡掩得住言語中的不滿與刻薄。
朱炎燁一聽,臉色卻突然陰沉了下來,大殿中的人彷彿察覺到有一陣可怕的陰風突然刮來。
新得了美人?朱炎燁想到那夜自己隔靴撓癢的挫敗感,心裡頭頓時湧上一陣一陣的焦躁。
柳瑾兒看到朱炎燁的臉色毫無徵兆的變冷,她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好端端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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