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轟動六宮
我聽見門外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抬頭瞥見一個清瘦的人影一晃,知是玉璃回來了,故意提高聲音道:「我知道玉璃那日在窗外偷聽,還知道她把我所做的種種都告知了淑妃娘娘。」
如嫿一驚,「那您還對她推心置腹,什麼要緊事都交給她辦?」
我笑了笑,「交給她,我最放心不過。我知她是淑妃娘娘派來提點我的,我這樣年輕,難免經驗不足,有了她來約束,便會周全考慮,不敢輕舉妄動,這樣不是少走了很多彎路、錯路?」
如嫿小聲道:「可奴婢還是覺得怪怪的。」
我又道:「如嫿,你知我為何明裡暗裡偏愛你一些嗎?」她默不作聲,不敢應答。我便解釋道:「是因為你的性子太直,這本不是什麼錯處,可放在宮裡是要吃大虧的,我便不免要多為你操心些。玉璃比你年長,做事沉穩圓通,你該敬她如姐姐一般,凡事多向她學著些,才能早日成為我的膀臂。你個性剛強,她心思縝密,你們一剛一柔,剛柔互濟,共同扶持我,我們三人才有來日。」
如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知她心裡並不太服氣,但我說得慎重,事關性命將來,她一定會按我的話做。她哪裡知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救她。玉璃是何等機靈之人,怎會看不出她發現了偷聽之事,一旦察覺她礙手礙腳,定會設計將她除去。以她那樣單純的心性,如何應對得了?
我不可以失去一個對我絕對忠誠的人。然四周勁敵環伺,我尚自顧不暇,又能分出多少心力來保護她呢?想這後宮里的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我每日如履薄冰,哪裡還經得起內鬥?索性向玉璃表明我對她的信任和倚重,將她對淑妃的效忠理解成對我的愛護,同時也警告她,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曉,她現在更是與我同坐一條船上,若她敢對我不利,無異於自掘墳墓!
唯有如此,才能使我宮中暫得諧和,玉璃是個很好的人才,我當盡所能將其收為已用,如若不能,那就寧可毀掉她,也不能讓她落到別人手裡對付我。
我把話說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向如嫿道:「你去看看玉璃弄好了沒有?」
如嫿剛應下,玉璃就走了進來,彷彿剛從庫房回來的樣子,向我稟告一切妥當,我讓她們把禮物分別給余淑妃和陳妃送去,自己仍坐在綉架前綉經幡,聽聞義母的病情一直反覆,總不見好,於是想親手為她綉制經幡祈福,祈求上蒼見憐讓她早日康復。
不知怎的,今日的針澀得很,心中不寧,老覺得會有事情發生。竭力使自己靜心下來,卻愈加心慌,連扎了幾次手,鮮紅的血滴幾乎落到經幡之上,很是不祥。
忐忑中,玉璃已從長寧宮回來,一切如常,總算安心了幾分。然而遲遲不見如嫿回來,忙讓玉璃去尋,卻見如嫿哭著進來了,眼睛通紅,顯然是哭了好久。
「陳妃把禮物都扔出來了,奴婢沒用……」她泣不成聲。
「為何?」玉璃剛問出口,便豁然明了。
陳妃一向氣量狹小,妒我得寵,把我對她的心意當成了炫耀,我尚未侍寢已是如此,若是他日侍寢晉位,她如何容得下我?心裡雖急,但轉念一想,倘若不祥之兆暗示的是這個,那義母豈不是能好起來,不由得一喜。我急喚玉璃道:「再去準備禮物,隨我去一趟長壽宮。」
趁玉璃準備的時候,我正要安慰如嫿,忽聞到一陣惡臭,忙問她可是吃壞了肚子。她搖了搖頭,不明所以,怕我誤會,還一再說明自己未在陳妃駕前失儀。我知她不是那樣不留心的人,便好言勸慰了兩句,她漸漸收了淚,對我仍是滿心歉疚。我要她堅強些,一切才剛開始,以這樣的事會常有的,大可不必往心裡去。
陳妃得知我帶著玉璃親自登門,倒沒有讓我久等,差人將我們引到後殿。陳妃端坐上首,見了我,一扯嘴角,「本宮沒瞧錯吧?這得寵的顧淑女怎麼有空到長壽宮來了?」
「永和宮淑女顧氏給陳妃娘娘請安,陳妃娘娘安康。」我急忙欠身行禮,「娘娘謬讚了,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妾身不過是皇上解悶的玩意罷了,如何敢擔得寵二字?」
陳妃根本不理會我,繞有興趣地與她的貼身宮女玉犀說說笑笑,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我恭謹地行著禮,不敢有絲毫晃動,我倒希望陳妃這樣明明白白地把怒氣發出來,那她就不會再在暗裡算計我,至少,暫時不會。
不消片刻,我身上便發了一層細汗,半個時辰后,四肢酸脹難耐,身子有些支撐不住,瑟瑟顫抖。陳妃重哼了一聲,我只得極力穩住身子,咬牙死死支撐。不覺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辰,陳妃得意地瞟了我一眼,徑直去內殿用膳,彷彿我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長壽宮裡的一個擺設。
用過午膳,她便要午睡了,三個小宮婢舉著托盤在一旁候著,玉犀小心地摘下貴重的首飾,放到相應的托盤中。我心裡暗暗焦急,陳妃午睡要一個時辰,我的四肢已然麻木,全無半點知覺,怕是連一刻也撐不下去了。
不知這主僕二人是存心一唱一和,還是玉犀顧念著當年在長寧宮與玉璃的姐妹情分,經她看似不經意的提示下,陳妃終於想起了我,「哎呀,顧淑女怎麼還在這裡?」
清亮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她假惺惺地笑道,「瞧本宮的記性,還以為你已然請過安回去了呢。」
「娘娘沒讓妾身做的事,妾身萬不敢做。」我始終恭謹,不敢露出半絲不滿。
「還拘著禮幹嘛,快起來吧。」陳妃一臉得色。
「謝娘娘。」我這才起身,腳像踩在一團棉花上似的,使不出力氣,骨節僵硬得彷彿不是自己的,腦袋裡更是一陣轟鳴眩暈,好險一頭栽倒在地。幸好最後穩住了,不然陳妃定會治我駕前失儀之罪。
我忙進內殿說明來意,讓玉璃把禮物奉上,實與先前被她扔出去的那些無什麼差異。我敬她,已如敬淑妃一般,總不能再越過淑妃去。
陳妃似笑非笑地說:「本宮就欣賞顧淑女的這份誠意。」便著人接下了。我急忙表明一番自己對她與淑妃的感激與忠心,一再強調自己只是她們的一顆棋子。
陳妃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卻沒有放我走的意思,問道:「顧淑女可會梳頭?」
她的髮髻已經解開,一頭光潔柔亮的漆黑長發,宛如一條柔亮的黑色綿緞披了下來,甚是好看,難怪弘治會鍾愛之極,這樣的秀髮後宮中確實無人能及。
「妾身愚頓,梳得不好。」我有意推辭,因為弘治的鐘愛,令陳妃對她的秀髮備加愛護,除了梳頭宮婢,其他的人連碰也不給碰。
「顧淑女不必過謙。」說著,她將鑲嵌了明珠的華貴玉梳遞了過來。我眼尖,認出那是前幾日弘治賜給我,我再轉贈給她的珠子。說實話,我是有些捨不得的。倒不想她動作如此快,這就嵌到了自己的梳子上了。
見我略有遲疑,她臉色一沉,「怎麼,不願意?」
「怎麼會?能服侍娘娘,是妾身三生修來的福氣。」我走上前去接那梳子。不就是想讓我服侍她,好教我知道在她面前我只是一個奴才嗎?我如她願便是。
在我就要觸到那梳子時,她又把梳子撤了,交給她的梳頭宮婢,道:「算了,別傷了我的頭髮,還是讓她來吧。」
我尷尬一笑,縮回手去,獃獃地站在那裡看那宮婢梳頭,極是難堪。我竟連她的一個梳頭宮婢也不如。
忽聽得一聲很輕微的聲響,竟是陳妃的一根頭髮被弄斷了,宮婢嚇得撲通跪倒,拚命磕頭,連聲喊著饒命,聲音抖得那樣厲害,想見平時陳妃的處罰很重。
「饒命?」陳妃將那宮婢一踹,又瞧了我一眼,「好吧,看著顧淑女的份上,本宮就饒你一命。」
宮女急忙磕頭謝恩,卻又聽陳妃道:「本宮饒你的命,卻不能饒你一雙賤手。來人啊,把她的雙手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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