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鄺曦20

第302章 鄺曦20

當時花燭在側,屋內陳設本極為令人厭惡,誰知此時此刻,在巫岑照眼裡,這暖人的氣氛,竟如此情意綿綿,映像里的鄭念初,是個說話細聲細語,行為舉止很是規範的女子,今日一見,她還是原來的她。

鄺曦和雲澤昭二人坐在一處,有說有笑,可自己的心思全然不和這兩個年輕人在一起,菜已上桌,除了一盤晃眼的西湖醋魚之外,其他幾樣皆是清淡小菜,他動動筷子,夾起一塊豆腐,明明口味清淡,卻也吃得很是香甜,畢竟他也餓了一個下午。

好飯好菜自然要下好酒,這是自古以來的用餐傳統,今天這桌,一個大傷未好,一個大病初癒,酒水也就上不了桌,按理說應該是吃得很苦悶的一餐,可雲澤昭和鄺曦兩人興趣卻全然不在吃飯,幾乎就是兩個久別重逢之人互訴離別之情,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巫岑照心事重重。

那天晚上他沒走,可卻讓鄭念初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她睜大眼,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巫岑照這一路的遭遇,實在太匪夷所思,換了任何一個人,怕都是這樣一副神情。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沒有離開,如果那時離開了,那麼自己就可以過上自由的生活,繼續隱姓埋名,繼續往更遠的地方去,天大地大,不止京城一處繁華,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離開,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不愛鄭念初,至少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有一種夫妻的相處之道,叫「相敬如賓」,若是光從表面上看,這種相處模式堪稱模範的典型,可若是要以一種純愛情觀的角度去看,就總是會覺得哪哪不對,夫妻二人相處很是融洽,就像那些神話故事裡的夫妻一樣,可若要說愛情里本應有的熾烈,至死都要追求的慾望,兩人統統都沒有。

不僅是巫岑照「有意」躲著鄭念初,就連鄭念初平時無事也就躲在房裡看書。

只是巫岑照時不時會想起父母來,若是他們知道自己成親了,巫家可能會有后,會不會覺得高興?他以為自己註定要孑然一身,畢竟生命中記掛之人除了蘅溪,再也沒有旁人了,可命運就是這般無常,他的臉變成了錢自芳,身份變成了錢自芳。

不僅如此,還沾了錢自芳的光,不久之後,老岳父見自己對醫學很感興趣,乾脆提議把自己提拔進太醫院。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宮裡見到采荷,很多人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誰知兜了一大個圈子,就像走了一個輪迴,這些命中注定要相見的人,還是會以不同的身份出現。

采荷犯了心疾,一般為宮女看病自然是無需資深老太醫出馬的,於是新來的巫岑照便成了跑腿人,每一環,就像是被老天設計好一樣,采荷自然沒有認出自己來,只是見她身上佩戴著自己送的那枚鯉魚玉佩后,巫岑照的心微微有些觸動。

見到采荷的時候,兩人都以為自己怕是沒法活命了,人到末路,所說的話,所做的事,自然也是真摯的,既然兩個陌路人都要死在一起了,那來世或許有緣,當時巫岑照絕對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離開的一天,兩人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給采荷看完病後,巫岑照心中諸多感慨,如果自己不一意尋思,就這麼走下去,活下去,是不是後面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或許有一天,自己會在太醫院混出名堂,以功成名就之身再度與家人相見,或許有一天,采荷會認出自己,然後和自己說著離別之後各自的故事。

三人吃完飯後,見天色晚了,決意在此投宿,本是鄺曦嚷嚷這自己請客,可最終雲澤昭還是趁著她不注意,偷偷把銀錢塞給了小二結賬。

今天風和日麗,晚上月色極好,這種好時候就適合文人雅客來吟詩作畫,兩人也絕不辜負這一良辰美景,坐在樓頂的高台上暢談,畢竟兩人都是才從黃泉路上撿回一條命的,在這方面自然很有共同話題。

夜風徐徐,在這炎炎夏日中吹得人很是暢快,可雲澤昭的心情卻並不那麼舒坦,看著鄺曦,他仍舊是心存愧疚:「那日見你受傷,我頃刻間便亂了手腳,最後還是父親救的你。」

鄺曦卻道:「前幾天你半死不活的,我不也救不了你?最後還是錢太醫救的你……」

她話未說完,低著頭小聲糾正:「可能,應該叫他巫太醫了吧。」

「巫太醫?聽起來怪怪的。」

這種說法並不是沒有道理,既然是太醫,那麼肯定是相信真理的一方,可是巫之一姓,自古以來都是算命先生的姓氏,這是從姓氏起源時就有的傳統,所以「巫太醫」這一稱呼,等於是融合了科學與迷信為一體,怎麼聽怎麼怪。

「算啦。」雲澤昭伸手摸摸鄺曦的頭:「你不如明天問問你錢大哥,看看他喜歡你怎麼稱呼,再說了,也不過就是一個稱呼罷了,我們三人之間,還是好朋友不是嗎?」

鄺曦點點頭:「不錯,不管他是錢大哥還是巫岑照,我們三人都是好友。」

天色晚了,整條街都寂靜下來,當燈紅酒綠逐漸隱匿,天上的星辰就變得耀眼起來,在太醫院,自然不比這些達官顯貴,夜生活如此多彩豐富,到了夜間,鄺曦若是不看書,便會躺在屋檐頂上看星星。

雲澤昭忍不住笑笑:「不過我說,你那錢大哥,經歷也實在是太神奇了,誰知道,一個算命世家的公子哥,竟然最後走上了從醫的道路。」大概這樣的轉變,正如那些投筆從戎,以文人的身份征戰沙場的人一樣。

可鄺曦卻不覺得巫岑照的經歷有多麼匪夷所思,倒是相反,當下做出的每一個選擇,彷彿都在冥冥中暗示每個人的命運。

「錢大哥身上正是中了巫蠱之毒,才會尋找救治自己的方法,正是因為尋找救治自己的方法,才會選擇行醫治病,這一路走來,不也算順理成章?」

雲澤昭覺得她說得很是有道理,點了點頭:「那麼鄺曦,你來太醫院當醫女是為了什麼呢?」

誰知,這麼一問,卻被鄺曦先一步反問道:「那你呢?我看你成天挺喜歡倒騰那些藥草,你想當大夫,又是為了什麼呢?」

星辰閃爍,依稀可見遠方的群山隱在夜空之中,雲澤昭低著頭道:「先帝孝宗身前中了奇毒,不治而亡,後來雖查出了兇手是何人,可這又有何用?我父親本是先帝主治太醫之一,可即便如父親那般讀遍百書,精通醫理,最後卻還是只能看著先帝在眼前死去。」

此時的鄺曦很能體會他的想法,先帝離兩人太遙遠,可若是親近之人就死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這種感覺,實在太煎熬,經歷了一次,鄺曦絕對不想經歷第二次。

「我曾以為讀遍了所有的醫書,便能成一代名醫,可又豈知天下之大,這些醫書也不過是先賢前輩們尋遍名山大川,見過了無數的病例才得來,許多書本,不過一家之言罷了,譬如錢太醫,若不是見了他,我定然不會相信,世間竟有如此詭譎怪誕的重生之法。」

雲澤昭說得確實不錯,鄺曦也道:「的確如此,錢大哥為了治自己的病,不也去了很多的地方,見過了很多的人?可是還有很多的病,即便是一些老先生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錢大哥已經那麼厲害了,可他對於自己的病,只怕仍是沒有辦法。」

即便是黑夜,卻也仍見依稀萬家燈火,大明王朝雖是盛世,可不管是王宮貴胄還是平民百姓,家中的孩子大多短命,尤其是宮裡的孩子,現在皇上的孩子本就不多,宮裡又是各種明爭暗鬥,作為太醫,壓力本就極大。

「既有重生之法,那麼這個世間,也自然就有長命之法。」雲澤昭站了起來:「我們成為醫者的意義,不正在於此?」

大概是被雲澤昭此時的心情感染了,鄺曦今晚也不與他抬杠,反倒很是贊同他說的每一個字。

「你說這個世上有很多奇怪的病,都是做醫者的沒有見過的,雖有惋惜和不甘,可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機緣?」她也起身,看著身邊的雲澤昭:「畢竟啊,很多事情只有自己親眼見過了,才會覺得滿足,也正是因為見過,才會讓人想要探索下去,書上寫的東西,不過都是前輩們探索的結果,有字的是書,無字的也是書,世事洞明,才是真正的學問。」

雲澤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看來你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好像長大了不少嘛。」

這倒是讓鄺曦不滿了:「我平常又不是不用功,我也有看書的啊。」

和鄺曦站得很近的時候,雲澤昭才會想起,自己昏迷時,她曾偷偷親過自己,看見雲澤昭熾烈的眼神,鄺曦的思緒好像也被拉到了這件事上,雲澤昭昏迷的那段時間,自己時常在審視自己的感情,按理說氣氛都烘到這裡了,那接下來肯定就是要丟大牌的時候,可她思來想去,卻始終想不出怎麼說。

雲澤昭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既然學醫,那便志在突破,前人之言終究是前人之言,我希望,什麼時候,也能有我的一家之言。」

他看著遠處黑壓壓的一片,目光中倒映的卻是漫天的星辰,鄺曦的目光也隨即變得堅定起來:「不是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焉知今後不是你我之輩?」

雲澤昭忽然將身子轉向一旁,伸出手來:「鄺曦,今後我若走遍名山大川,去看不同的人,去見不同的事,你可願與我一道?」

鄺曦一臉的驚異和感動,幾乎霎時間便要落下淚來。

可是,出口的卻是:「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要想想。」

雲澤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很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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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千尋:狂后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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