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赴鴻門宴
「茗美人有心了。」孔嬪笑盈盈的,彷彿從不曾與我有過嫌隙一般。
「孔嬪娘娘喜歡就好。以前茗兒不懂事,有得罪之處,還請娘娘見諒。」我亦是笑臉相對。
「自家姐妹不說見外的話。這尊觀音真是難得一見的極品,快拿來讓本嬪仔細瞧瞧。」
我依言奉上,交至孔嬪手中,卻怎料她是虛接並不拿穩,我驚得伸手去抓,觀音像已在瞬間砸到地上!
「夠了!」張皇后怒喊一聲。香婷竹與周娟嚇得跪倒在地。
「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鬧鬧,有這工夫倒不如想想如何為皇上分憂!」張皇后未能將我除去,正按著一腔子火氣要發,「皇上在前朝為了久旱無雨之事操心勞累,回到後宮還要聽你們吵鬧不休,怪不得一連數日都未踏入後宮一步!」
眾妃嬪美人紛紛行禮請罪,「臣妾(嬪妾、妾身)無能!」
本是一頓為孔嬪慶賀的喜宴,終以皇后的一通訓示收場。皇后發怒真正的原因還是弘治,今年夏季雨水不足,京城附近的一些城市已爆發旱災,弘治一門心思撲在抗旱上,自然極少來後宮。一旦皇上不快樂了,後宮的女人又豈能有資格快樂呢?
「這段日子,我忙著遷宮只想著後宮的事,都忘了皇上已經幾日未招人侍寢了。」坐在梳妝鏡前卸妝的我甚是疲累。今夜若不是我事先放出風去,做好套等著孔嬪來鑽,恐怕就回不來了。
「美人再厲害也只有一個腦袋瓜呀,哪能事事俱到啊?」如嫿一邊小心地為我卸著妝,一邊想法子逗我開心。看來她今夜在寧秋那兒呆得不錯。
「美人,有人動過咱們的東西!」玉璃突然驚叫道。
「快看看少了什麼!」我急道。
玉璃擺放東西極是嚴格仔細,絕不許差了分毫,因而一點點的變動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檢查了一遍,回道:「東西好像沒少,但都被人翻動過,而且翻過後又按原來的樣子放好了,只是位置偏了些。」
「沒少東西,那會不會是底下的宮人進來重新打掃了?」如嫿問。
「沒有美人的命令他們怎敢私入內殿?再說——」玉璃將幾個貴重的閘子拿到我跟前,「咱們幾個要緊的閘子,都有被撬的痕迹。」
如嫿秉燭來照,每個鎖上果然都有幾道極淺的划痕。
我心頭一沉,「我才出去多久就有人不安分了!」忙拿了鑰匙開鎖,幸好,最貴重的物件都在,只有一個裝錢的匣子丟了些金磚銀塊。
「許是底下的人銀子不夠使,做了這事。」如嫿柳眉怒挑,「美人平日里的打賞那麼豐厚,他們怎麼還干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石嬪與周選侍不甚得寵,銀子也短得十分厲害。」玉璃搖了搖頭,「不過做出這種事,還真是匪夷所思。」
「那會是其他人想挑撥美人與石嬪相爭而做的嗎?」如嫿問。
「不管是誰做的,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我怒道。都欺上門了,豈能輕饒?
「美人,奴婢倒有個法子,或可一試。」玉璃將她的辦法一說,我亦覺得可行。
「是誰做的,明日一試便見分曉。」我鬆了鬆緊張了一日的腰背,「我累了,你們歇著去吧。」
玉璃告退,如嫿留宿在寢殿外側起坐間的小竹床.上,遠遠地陪著我。
聽她鼻息漸勻,我方才悄悄下床,從舌下拿出一個玉米粒大小的蠟丸,這是今夜在咸福宮時良哥哥偷偷找機會塞給我的。現在的形勢,我與他自是不方便見面的,而且他與我的關係知道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
手指用力一抿,石蠟破開,裡面一張裹得極緊的小紙條:
孔氏心疾與生俱來,暫時無礙,黃氏心懷不軌,或為後令。入東宮之事務速安排!
看完后,我便急忙將紙條燒掉,連石蠟也丟進火燭里燒盡,不留半點痕迹。
重新躺回床.上,思緒難平:孔德音的心疾與我所判斷的無差,既是先天也無從根治了。而張皇后顯然對孔氏懷胎不滿,不然不會派黃雅嫣伺機下手,張后一旦決定犧牲孔氏,絕不會浪費這一胎,定會借刀殺人,她最想除掉的便是余淑妃。淑妃一倒,張后獨大,我必死無疑!
看來我得加緊籌謀才是。
安排良哥哥進入東宮查探之事倒頗令我費神。我為義母祈福的經幡倒是已經綉好,只是坤寧宮那邊將後宮盯得死死的,我實在找不到非當面交給何澦不可的借口,有些話不當面說是說不清楚的,而我又不能去求何睦幫忙。好不煩心!
四周暑氣炎炎,石嬪竟將我份例里的冰塊全部扣下,難敵屋中炎熱,更兼心裡有事,無法睡沉,迷迷糊糊中總聽見一個親切哀凄的聲音在喚我:
——風致,來,吃藥了,你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啊。
——風致,你何苦跟自己較勁?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何況他是太子呀!
——風致,表姐對不起你!若我不從他,他便要拿你出氣!你別哭,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吧!
「表姐!」我沖入黑暗裡想看清她的樣子,卻猛然墜落、清醒!一切都只是夢,我的表姐再也回不來了!
「美人,您怎麼了?」如嫿聽到我的叫喊聲,撩開薄被就奔了過來。
我凄楚地搖了搖頭,有些話有些事,不能說亦說不出。
「夢魘了吧?瞧您這一身的汗!」如嫿輕輕用錦帕為我擦了汗,又安撫我躺下,「奴婢還記得葉太醫開的安神茶方子,這就去煮。美人好好歇一會兒,才四更天呢。」
「快去睡吧,我沒事。安神茶明日再煮便是。」我的心神不是一杯茶湯能安撫得了的。表姐一屍兩命,如此血海深仇,得用仇人的鮮血來償!
天亮起身,鏡中的我比昨夜還要憔悴,幸得玉璃妙手修飾,才顯出青春模樣。
我打起精神,將手將如嫿手上一搭,「去給石嬪請安,一宮主位竟剋扣底下宮嬪的份例,我倒要去看看她有什麼說辭!」
進到正殿,就瞧見周選侍坐在那兒與石嬪絮叨良久的樣子。她一見了我,便尖聲笑道:「茗美人可來了!哎呀,美人今日的臉色可不太好看哪,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我先向石嬪行了禮,方起身回周娟,「怎麼周選侍被皇後娘娘訓斥過一次,還是這麼沒規矩?!要不要我讓宮女給你示範一次?」
周娟臉色急變,苦心經營起來的那點得意瞬間消散。她咬牙切齒,「顧千尋,你不要太囂張了!這裡可是長春宮!」
「長春宮亦是皇上的後宮!」我扯起了嘴角,「莫不是周選侍眼裡只有石嬪,沒有皇后沒有皇上,更沒有王法?!」
「你、你、你胡說八道!」周娟不經我一嚇,立即亂了陣腳。
「我胡說八道?我倒要問問你從我宮裡偷拿了什麼?」我話剛出口,便猛的衝上前抓住了周娟飽滿肥圓的手腕,「今日當著石嬪娘娘的面,你非得給我說個清楚!」
周娟立即心虛地往後縮了縮,奮力甩開我的手,罵道:「你宮裡少了東西,關我什麼事?我怎麼知道你少了什麼!你自己宮裡出了偷兒,少來誣賴我!」
我心中一喜,果然是她!
更要窮追猛打,「你乾的好事,還想抵賴?你怎能這樣黑心?偷了我金磚十二塊、白銀六錠還不罷手,連皇上御賜的金鑲珍珠耳環和蓮紋金釧也一併拿了去!」
周娟自然不會承認,起身急叫道:「什麼金鑲珍珠耳環?什麼牡丹蓮紋金釧?我從未見過!」
這個蠢人!我頓時笑出了聲,「我只說蓮紋金釧,你怎知那上面還刻了牡丹?!」
周娟更加慌亂,「我以前見你戴過,覺得好看,所以記得!」
「是嗎?你幾時見的?」周娟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我怒道,「那是我打算在陳妃娘娘生辰時送她的禮物,你如何能見我戴過?!」
周娟倉惶地朝石嬪望了一眼,石嬪拿絹子掩嘴咳了幾聲。話都倒了這個份上,她還指著她的主子來救她嗎?要出手早出手了!
我向石嬪欠身道:「宮嬪偷竊可不是小罪,輕則二十大板,重則幽閉思過。請娘娘公斷!」
周娟撲通一聲跪倒在石嬪面前,哭喪著臉道:「這事,這事真不是我做的。娘娘明鑒!」
我冷哼一聲,「周選侍該不是要推諉他人吧?」
「沒錯,這事是我的宮婢——」她轉身朝自己身邊的一個宮婢一指,「華苑!對,是她做的!」
那個叫華苑的小宮女慌的跪了下來,哭道:「奴婢沒有做這等事,請石嬪娘娘與茗美人明察!」
我怎能輕易讓周娟逃脫?質問道:「一個小宮婢竟有那麼大的能耐進入美人的宮中偷金拿銀,周選侍不覺得太離譜了嗎?」
一直站在石嬪身旁的宮女華清,也站出來道:「娘娘,華苑一直老實勤懇,不是這種人。」換來的卻是石嬪兇狠的一瞪,「主子說話容得了你一個奴才插嘴嗎?」
周娟似看到了希望,趕忙道:「這個狗奴才昨夜摸進美人房間偷了東西,後來被我發現了,便央求我包庇她!她做了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我豈能縱容她?便繳了臟物,要請娘娘今日決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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