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難以安分
我冷笑:奈何不了我,就變著法子拿我手下的宮人出氣,石嬪主僕竟黔驢技窮到了這種程度。我一面安撫他們放心,說我自會派人去照顧好他們的家人;一面安心地等著一個人的到來。
「皇上來了!皇上奔著長春宮來了!」太監宮女興奮的叫嚷聲從周娟的宮裡傳來。
殿外的響動越來越大,顯見是亂了套,皇上近日來一直忙於抗旱要務,從未踏入後宮一步,今日卻奔著長春宮來了!如何讓人不慌亂?
見我一身素裝,只顧埋著摸那已經綉好的經幡,如嫿忍不住提醒道:「美人,您是否要準備一下?」
我的眼角斜斜一飛,笑道:「我不是正在準備嗎?」
見如嫿似懂非懂,我便附在她耳邊交待了一番。
她與玉璃不同,玉璃精明能幹心思活絡,能為我出謀劃策;而她乖巧聽話,總是盡心儘力辦好我吩咐下去的事,心思又不蠢笨,我一點播她便能明了。現在她們的配合愈發的好,已然成了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了。只是,我心底始終對如嫿更信任些。
聽到殿外動靜漸息,想是都到正殿去迎候弘治了,如嫿扶我起身走到殿外,指揮宮人把石嬪主僕扔給我的爛桌子破椅子都馱到門外來,再打來涼水一遍遍地擦拭。
不多時,玉璃急奔而來,「美人,皇上朝綏壽殿來了。」
我點點頭,「一切依計行事。」便扶著如嫿進了內寢。我依舊坐在舊凳上撫著那經幡,如嫿在一旁替我打扇子。
須臾,弘治便到了綏壽殿外,玉璃帶著眾宮人山呼萬歲。只聽弘治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玉璃答道:「回皇上,美人不讓奴婢說的。」接著,聽見弘治進屋的聲音,如嫿慌忙跪下,「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我依舊撫著那經幡,哀聲道:「如嫿別哄我了,皇上忙於政務,怎麼會來這裡?」
「茗兒!」弘治一出聲,我便裝作驚慌地掉了手上的經幡,急忙跪下請罪,「妾身該死!不知皇上駕到,未曾迎候!」
「怎是你的罪?是朕不讓他們打擾你的。」弘治忙伸手將我扶起,他握著我的手憐惜地說,「幾日不見,朕的茗兒怎成了這般模樣?是朕委屈你了!」
這是弘治見到我的第一番話。那樣的親切,那樣的暖,我不覺心頭一酸。不覺,費力擠出眼淚的眼中真的有了淚意。為什麼,為什麼弘治你這麼薄情的人偏要說那痴情的話?你騙了一個春風致還不夠,還要騙多少人!
「茗兒能侍奉皇上是幾世積來了的福分!茗兒心中只有感激,茗兒不委屈。」我的眼淚簌簌落下。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即是再強的男人也敵不過。
「你以為朕不知道嗎?」弘治抬起我的臉,對著我清澈無辜的眸,「你才搬來,石嬪就給你顏色看;皇后好心為孔嬪辦宴,她卻處心積慮地要害你!」
我搖頭,「一定是妾身做得不好,才惹了兩位姐姐不高興。」
如嫿適時叫道:「皇上,石嬪娘娘還剋扣了美人的份例!」
「如嫿!」我輕斥一聲。
「奴婢今日斗膽把話說完再請美人治罪!」如嫿的倔勁發作起來,「美人總是說以和為貴,要敬著一宮主位,可您也是皇上御封的美人呀,怎麼能被這樣欺負?」
「如嫿!」我急了,「皇上好容易來一次,你非要給皇上添堵是不是?」
「讓她說完。」弘治漸漸變了臉色。
「別的咱們都能扛過去,可這大熱的天石嬪娘娘連一塊冰都不給,美人日日用涼水擦桌拭椅,可仍是無法安睡。美人近日越發憔悴了,奴婢的心裡……」如嫿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連連搖頭,「皇上莫聽下人胡說,石嬪姐姐對我還是很好的。」
「好?」弘治的怒氣頓時沖了上來,他指著滿屋的破桌爛椅,以及屋內排散不出的衝天暑氣,「她就是這麼個對你好法!」
我含淚低頭,似有千般委屈不能訴說。弘治立即遣內監總管李廣將石嬪及周選侍叫來,又著人去冰庫搬些冰塊與冰鎮的水果來。李廣深知張后對石嬪不滿,領了命便一溜煙去了。
我勸說著弘治消消氣,轉眼看見自己的經幡掉到了地上,趕緊撿起仔細拍去上面的灰塵,直怨恨自己不小心。
「朕每次來都見你在綉,好容易綉完了怎還沒送呢?」弘治伸手來撫我的臉,手指糾纏著我的耳垂。無論夏日的暑熱多麼逼人,我的身子始終冰涼如玉。
「義母對妾身恩重如山,妾身總想親自去看一看她。」我將經幡捧到心口,何家人中也只有義母對我的情是最真最摯的,可我卻要利用我對她的一點孝心做盡戲碼。
「朕許了孔嬪的家人來宮中陪伴,是不是惹得你想家了?」弘治雙手捧起我的臉,他的言語永遠都是這麼溫柔,誰知道這濃得化不開的溫柔下藏著多麼血腥的殺戮!
「皇上是為了照顧孔嬪姐姐的龍嗣才特別給了恩恤,茗兒雖沒讀過什麼書卻也知宮禁至重。茗兒只是想——」我從沒想過能出去看望義母,也沒想過請義母入宮。
「想什麼?」弘治對我絲毫沒有爭寵之心頗為滿意,輕輕放開了我。
「想親手將經幡交給義兄,由他呈給義母,方體現齣子女的一番心意。」
這對弘治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予我卻是殺頭的大罪,宮嬪除了皇上只能在宮中見嫡親的男子,哪怕我能一次次在宮中遇到何澦,也不能上前與他說一句話。
「朕允了。」他握住我的手,拉著我挨著他坐下。我把經幡交由如嫿小心地放好,又讓玉璃盛了碗酸梅湯來喂他。
很快,李廣就把石嬪與周選侍給帶了進來。弘治並不理她們,只讓她們在外殿候著。她們自知來我這裡沒什麼好事,心裡本就緊張,又兼氣候炎熱,還不時聽到內殿里我與弘治發出的笑聲,心裡不知有多恨,卻不敢吭一聲。
料她們已經出了好幾身汗,弘治才把她們叫了進來,只拉下臉問了一句,「在這樣的屋子裡呆得如何?」
石嬪與周選侍立即跪下來請罪,石嬪將事都推到周選侍的頭上,周娟忙說是一時疏忽才沒有給足我份例,再三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連這樣的事也能疏忽,以後宮裡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思過吧!石嬪,以後讓茗兒多幫著點吧。」弘治毫不客氣地處罰了周娟並削了石嬪一宮主位的權,轉臉朝我笑道,「多學學,以後用得著。」
他這句話便是暗示日後會給我嬪位甚至更高的位分,一直在旁看戲的李廣不禁臉色微變。
「是!」我笑著謝恩,還不忘替周娟求情。周娟自是又氣又恨卻發作不得,我心裡好生快意,今日總算出了口氣。
「你總是這般善良,想著別人。」弘治至今仍以為我只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
「皇上以孝治天下,孝感動天,妾身只是學些皮毛而已。」我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滿眼崇拜,一臉真摯。
弘治揮揮手,讓石嬪主僕跪安,方對我道:「孝感動天也是為了治理天下!你的性子太軟,到哪裡都會受欺負的。倒是你這個丫頭膽子大,能護著你些。」他瞟了如嫿一眼,如嫿立即低下頭去。
我立即察覺得到這是個好機會,偷偷朝玉璃使了個眼色,玉璃微一愣,即笑道:「皇上可不是說著了,如嫿妹妹護了美人好幾次呢。」
我嗔道:「還說呢,這丫頭就知道闖禍,得罪人都不知道。」
弘治又瞧了如嫿一眼,朝我道:「你宮裡該有個管事的宮女了,朕瞧這丫頭不錯,就在你跟前做個大宮女吧,先歷練歷練。」
我心頭一喜,誰不知大宮女將來是要做一宮的掌事宮女的,只有日後會晉嬪封妃的主子的貼身宮女才有這樣的機會,這已是弘治第二次暗示要晉我的位分了;更何況,有了弘治的金口玉言,如嫿便不再是個無名無分的小宮女了,孔嬪對她也不能不顧忌三分了。
抬眼看去,如嫿驚愣在原地,玉璃趕緊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我笑道:「如嫿,可是歡喜傻了,還不趕緊跪下謝恩?」
如嫿這才行禮謝恩,我不由得搖搖頭,向弘治抱歉道:「到底是年紀太小,欠了磨練,倒是玉璃更穩重些。」
弘治看了看玉璃,問我,「朕怎麼覺得她有幾分眼熟?」
我道:「她是淑妃姐姐賜給妾身的,很是穩重伶俐。皇上可不是在長寧宮裡見過?」
弘治看著玉璃點點頭,「長寧宮出來的自是不錯的,就一起做大宮女吧,相互幫襯著,也能讓朕的茗兒多省省心。」
玉璃跪下謝恩。我嬌嗔一笑,倚在弘治的肩頭,「謝皇上!皇上總是這般為茗兒著想。」只讓如嫿當大宮女卻沒有玉璃的份,就算玉璃不吃味,余淑妃那樣心細如塵的人也必會不舒服的。
「哦?」弘治側身摟我入懷,濃眉一挑,「茗兒要怎麼謝朕?」
「皇上——」話剛出口,唇便被霸道地封住。多麼熟悉的感覺,曾經燙過我的心,溫柔了我最美的時光。誰能料到,最終竟成了我內心深不見底的傷!
弘治啊弘治!我今生這麼恨你,原是因為前世愛你太深太深!
「茗兒!」
聽見喚聲,我才回過神來,我已經被弘治放在了床榻上,殿內的宮人也一個個識趣地退到了殿外。弘治怔怔地盯著我的眼,許久,深情一問:「茗兒,為何你這樣熟悉?」
我心頭一震,繼而笑道:「皇上要不要去看看淑妃姐姐,她知您日夜為國事操勞,很是擔心您的身體,日日為您祈福——」
「朕今日是來看你的!」他略帶生氣地打斷我的話,吻更炙熱地落下,手去解我的衣衫。
「皇上,這不合規矩,皇後娘娘會——」我慌忙按住他的手,望望外面明亮亮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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