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滅孔之戰(三)
當年她害死我表姐的時候就該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我在心裡輕呼一聲:表姐,看到了嗎?風致為你報仇了!你的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安息了!
「中人圈套!你是在罵朕昏聵嗎?」石嬪本是無心的一句話,卻又令弘治的怒氣更重了一層,他粗聲道:「朕從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放過一個壞人!黃兒,你給朕仔細的搜,別叫人以為朕冤枉了她!」
黃兒是鄭容初的小名,我從前只聽弘治在外人面前喊過那麼一次。鄭容初感慨萬端地應了一聲,急忙去了。弘治由著我們一群人凄凄慘慘地跪著,也不理睬,只一心問華清的傷勢。
她傷得不輕,幸是那一拉終究減了些力道,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被弘治命人送回住所休息,有了他的重視,想是太醫們也不敢怠慢的。
不多時,鄭容初果然凱旋。太醫們都確認那就是治療心疾的方子,孔嬪的小宮女更是一口咬定與孔嬪收藏的方子一模一樣!
弘治一揚手,把方子重重甩到石嬪的臉上,「你房裡有治療心疾的藥方,你還敢說不是你所為?」
石嬪只是閉眼,任由淚流,「嬪妾無話可說。」
「來人!」弘治正要發落,卻見陳妃猛的抱住了他的腿,使命地搖晃,「皇上!皇上!看在她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饒她一條賤命吧。」
她畢竟在宮裡呆的日子也不短了,雖是年紀太輕,不及石嬪冷靜善應變,但唇亡齒寒的道理也還是知道的。
「滾開!」弘治不煩其煩,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這一腳顯是極重,陳妃撲倒在地,竟直不起腰來。此時的她已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一直被弘治寵溺的她從來沒有真正嘗過帝王的冷酷無情!今日一試,定叫她銘記終生!
正在這時,張皇后與余淑妃趕了回來。知曉事情的始末之後,余淑妃的臉上呈現出複雜的表情。張皇后卻道:「皇上,這事還沒有查清楚呢,可千萬別冤枉了陳妃與石嬪呀,還請皇上三思!」
「還要怎麼清楚?!」弘治已是怒不可遏。
我暗自微笑著,不動聲色地等著,等著弘治將石氏處斬來為他未出世的皇兒陪葬!以我對弘治的了解,他一定會這麼做,就連石氏一族也會因此獲得重罪,從此子嗣凋零!
可不知張后附在弘治耳邊說了什麼,他的臉色竟微微一變。
一陣沉寂,弘治緩緩開口,「將石氏貶為庶人,打入冷宮,終身不能踏出半步;周氏貶為奴婢,打入浣衣局,永生不得回宮!」
打入冷宮?僅僅是打入冷宮!
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連石嬪自己都一心求死了,弘治居然還饒了她的性命,他如今竟是這般手下留情了嗎?我還記得多年前石玉潔誣賴我害她流產,他查都不查,拔劍就刺向我,只差半寸就刺入我的心臟令我命斃當場!當時,我才懷了我們的孩子沒多久!
「石氏,還不趕緊謝恩!?」張皇后提醒了一句,石玉潔茫然而麻木的磕了幾個頭之後便被拖了下去。
張後到底對弘治說了什麼,竟令他瞬間改變了主意?我思了又思,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石氏的家人與張后的愛弟爭奪市利,張后還能夠容得下她,一定是張后甚至是弘治欠了石氏一個極大的人情,大到足以抵命!
「那陳妃皇上打算怎麼辦?」張皇后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陳妃,以及面色難看的余淑妃。
「並無證據證明陳妃與此事有關,陳妹妹與那石嬪並無什麼往來,皇上是知道的。」余淑妃不得不開口力保陳鳴,這打下去的都是太皇太后的臉面,都是周氏一族的臉面。
「陳妃雖不知情,卻也有過錯,從今日起——」弘治略微一頓,「降為陳嬪。」
只降了二級,他到底顧忌著太皇太后。不過這已經足夠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在我面前趾高氣揚的陳妃娘娘了!
自此以後她也幾近於失寵了,想再復寵愛可就不那麼容易了,我定不會讓她稱心的!
張皇后忽的嘆了一口氣,「孔嬪實在太可憐了,我們走時她還好好的。」
弘治望了望一直默默跪在外頭抹淚的孔氏族人,回道:「孔氏的名字里不是有一個德字,這字倒也配她,就將她追封為孔德妃,按貴妃禮入葬吧。」
孔氏一族聽到這個天大的恩典,急忙山呼著萬歲,叩謝皇恩。她們原來就是關心自己的榮華富貴更勝過孔氏的性命。
「皇上、皇后還有淑妃,沒有一個不是精明的主!」我聲音略大了一些,便覺得腦仁一陣一陣的抽痛,忙讓玉璃給我揉按。
「美人擔心得不錯,再精密的局也經不起來來回回的推敲!」玉璃接道,「況且陳妃,哦不,陳嬪是不會輕易善罷干休的。」
「我原想著皇上會要了孔氏的命,不想只是打她入冷宮,倒真是便宜她了。」提起這點,我的火氣就大。
「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陳嬪會先要她的命,再來謀划其他。」玉璃出言安慰道。
「陳嬪一定會先要了她的命嗎?」如嫿問。
「當然。」玉璃的回答十分篤定,「石玉潔是因為得罪了張皇后獨力難撐,才投靠了陳嬪,陳嬪本就對她不十分信任,這一次,石氏又連累她失寵降位,她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她可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等她收拾了石氏,咱們美人肯定早想出法子治她了!」如嫿佩服地直點頭,「美人可真是神機妙算呀,就算皇上今日饒那石氏不死,陳嬪日後也一定會要了她的命!這一招不僅除掉了孔德妃、石氏,還令陳嬪翻不得身。」
我扯著嘴角一笑,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定要濺血而收。我絕不會給對手任何鹹魚翻身的機會!
如嫿說著又嘆了口氣,「只是便宜了那孔德妃,晉了妃得了封號,還按貴妃的禮制厚葬,死得這樣榮耀!便是她誕下皇嗣,也絕沒有這樣的尊榮。」
「人都死了,就算封她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全都是空的!」玉璃的話說得那樣急,簡直把如嫿的后一句都蓋住了,她平時行事可不是這麼不小心。如嫿這才察覺不對,趕忙閉了嘴。
不錯,孔氏死得這麼榮耀確是出乎我的意料。這樣一個無德的女子,還能賜號——德,簡直叫人噁心!
不過一個轉念,我又在心裡陰笑了一聲,「心疾發作之人死得異常痛苦,可憐那孔德音至死都不知自己死在誰的手上!」
我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不過數月前,那女人還狠狠踩踏過,今日她卻是一個死人了。
「如嫿,我吩咐你辦的事都辦妥了吧?」對著我在這宮裡最信任的人,我仍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都辦妥了,美人放心!」如嫿認真地點了點頭,「那藝人師傅已經藏在水車裡了,太陽一偏西就會被送出宮去。」
「好,你仍得盯著,不到談師傅安然出宮離城,就不可放鬆警惕。」
「是,奴婢謹記!」
孔嬪身邊的小宮女以及華福都以為那一刻遇到的是真的周娟,其實她是我入宮前認識的一位藝人師傅,姓談,最擅長兩件事:一是易容,二是口技。
這其中的門道太過精深,我在顧家四年只學了一點皮毛而已。左右只能改變一下自己的容貌和聲音,全學不來他人的。她卻可以通過一二日的觀察模仿,學得惟妙惟肖,如同真人。只要是女子就沒有她學不來的。
至於從石玉潔宮裡搜出的那張藥方,是我讓華清放進去的。石氏做夢不會想到,她一直寵信的宮女最終竟出賣了她。而我勸服華清,並沒有用什麼特殊的手段。
我只是借著我對華苑的救命之恩,請她把那張醫治心疾的方子放到石嬪的私匣內,然後告訴她明日石嬪命犯帝星,難逃殺生之禍,她若想保得她與其他宮人的平安,就只能按我說的去做。
她自然半信半疑,我便說若明日石嬪沒有被皇上怪罪,她便可什麼都不用做,盡可以把那張方子悄悄拿走,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人總是怕死的,她便答應一試。她以額撞柱,哪裡是真死?一來算是給石玉潔與她的主僕情誼一個交待,反正她對石氏所為已經寒了心,撞破頭出點血,日後便互不相欠了;二來便是置死地而後生,唯有如此,弘治才會相信一切都是石嬪的主意,她宮裡的宮人沒有參與其中。
我說過,我的手只沾仇人的鮮血,其他人我若能保全,一定竭盡全力。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也是我僅剩的一點良心。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扭頭問玉璃,「我讓吩咐小廚房做的東西做了嗎?」
「正做著呢,美人放心,奴婢一直盯著。」
「等傍晚十分,你就陪我一道送去乾清宮吧。」
玉璃稍一遲疑,問道:「今日就送合適嗎?皇上正傷著心,必是火大氣旺,咱們去了聽只怕是要碰一鼻子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