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滅孔之戰(二)
我朝弘治磕了一個頭,鄭聲道:「謝皇上!」然後緩緩地把手伸了出來。手指纖細修長,肌膚白嫩細膩,從指尖到手腕全無半點火燎的痕迹!
陳妃一眾大驚,「怎麼會這樣?!」陳妃還不敢相信似的把我的手抓過去,又是搓又是揉,好像我把傷藏住了一般!
弘治一向喜愛我的雙手,我怎會輕易拿它們去下賭注?!
石嬪跪坐在地上,好似一灘爛泥,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掉進了我布好的陷阱里。而陳妃仍不能相信眼前的現實,仍朝弘治叫嚷著,「皇上,她真的把玉桃扔進了火爐里!」
弘治十分不耐煩地把她踢開,伸手把我扶起,淡淡地安撫了一句,「茗兒受委屈了!」
我深知此刻他的心中尚存一絲內疚,便含淚道:「茗兒不要緊的。那玉桃子是皇上贈給妾身的第一件生辰賀禮,妾身愛惜之極。雖是極想帶在身邊,可又怕會有閃失,有負皇上待妾身的一番心意,便小心地存放在宮中了!」
說罷,我又吩咐玉璃去取玉桃。弘治說是不用,其實很想驗一驗我所言的真假。玉璃將那玉桃拿來交予弘治驗過,確是他贈給我的那一枚不假。陳妃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敗了!
她敗給了我!
她尚來不及將一腔子的怨恨與驚怒發泄出一星半點,便被弘治劈頭厲喝,「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太好了!弘治相信我與孔嬪的死毫無關係,也不枉我今天忍耐得如此辛苦,以後便是再有人說我是殺害孔嬪的兇手,他也不會相信了。而後宮眾人也知道了我的厲害,想拖我做替罪羔羊,一定要仔細掂量好自己的分量!
「皇上,皇上,不關臣妾的事!您要相信臣妾,有人要陷害臣妾,您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與孔妹妹素無來往,怎會知她患有心疾?」陳妃跪在地上凄凄哀哀地哭著。
她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一早在孔嬪成為宮嬪之前就告發她了,還能等到她懷嗣封嬪的時候嗎?
弘治已經怒極,斥道:「給朕閉嘴!回頭再收拾你!」
她便不敢再出聲,只是低低嗚咽,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真是我見尤憐,只可惜她哭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看那石嬪多聰明,安安靜靜地跪在那裡等著我出招,她現在能做的也只能是見招拆招,力求不在我的陷阱里陷得更深了!
我原想的為自己洗清嫌疑的法子,比這要費事許多。不想弘治昨夜竟給我了玉桃,使我靈機一動,我將自己的庫里翻了個底朝天,終是找出了一塊相仿的玉石,連夜打磨成型,才上演了今天這一出好戲。好在除了張后並沒有見過這塊羊脂玉,今日她又恰巧不在,我這法子才能奏效!
玉桃那條線索顯然已經查不下去了,弘治只能從其他方面著手。
他略一思索,便道:「既然是素有心疾,心疾發作之時,孔嬪可有及時服藥?」他朝那些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奴才們問道,「這葯,是誰保管的?」
「稟、稟、稟皇上,是奴婢。」一個發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冒了出來,「當時,當時……」
「快點從實招來!」鄭賢妃不耐煩地喝了一聲。
「有皇上在,便有公道在,你要一字不漏地大膽直說。」石嬪堆著一臉微笑哄著那宮女。到了此刻,她還能如是鎮定,我倒是好生佩服。
「奴婢……奴婢……」那宮女的聲音還是抖得厲害,連句完整的話都拖不出來。
弘治不由嘆氣,有這樣不中用的奴才在一旁侍候,也難怪孔嬪要出事了。他不得不暫時壓下脾氣,和顏道:「你知道什麼就只管說,有朕在此,誰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小宮女定了定神,說道:「回皇上,那救心丸奴婢是日日帶在身旁,一刻不敢鬆懈。只是今日,奴婢所穿的衣服被周選侍弄髒了,只得回去換了件新的,出來時奴婢走得太急,就把救心丸給落下了。」
「你胡說!我今日幾時見過你的?」周娟立即罵道。其實她若不接這話茬,或許這火還沒那麼快燒到她那兒,她急著辯解,倒顯得做賊心虛了。
「你們相見時可有其他人作證?」鄭賢妃問。這周娟得寵時曾得罪過她,她焉有不報仇的道理?
「回賢妃娘娘,有!」
「是誰?」鄭賢妃聞言大喜。
「周選侍的貼身侍婢華福!」
弘治不給周娟任何申辯之機,直接把華福叫到了跟前,問:「這宮女所言可是真的?
華福怯怯地望了周娟一眼,周娟正睜大著小眼珠子瞪她,彷彿要吃人一般。鄭賢妃立即道:「聖駕面前,你只須實話實說!」
華福趕忙點了點頭,答了一句,「是!」
「你這賤奴,我平時是虧待了你還是怎麼著?你怎麼紅口白牙地誣衊我!」周娟氣急,如一隻發了瘋的母狗般撲到華福身上,又是掐又是擰。
「大膽!」鄭賢妃大喝一聲,忙喊來宮人把周娟拖下去扣住跪好,「聖駕面前豈容你如此衝撞放肆!」
周娟兩手被擄,嘴裡卻不停地叫罵著:「鄭金蓮,你這隻老狐狸!是你,一定是你教她說的!一定是你,你想害死我!你……」
鄭賢妃朝宮人使了個眼色,周娟的嘴便被堵上了,再也作聲不得。鄭賢妃這才急忙撇清關係,「本宮與你素無往來,有何理由要害你?」
她越是撇清,眾人越是不信,紛紛暗自揣度她是不是跟這件事大有關係,這時石嬪憤怒的眼神卻越過了眾人精準地找到了我。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又老又丑的女人越是到了關鍵的時候,越是精明通透。只是她的心腸那樣狠毒,我斷不能留她在這世上!
「皇上!」她恨然出聲。
「你不用說了!」弘治臉色鐵青,一掌拍在了紫檀木桌上,「朕才離宮多久,你們就把後宮弄成了這樣?!」
屋裡屋外的人齊齊跪下,極低地埋著頭,生怕弘治會把怒氣宣洩到自己身上。
「求皇上看在嬪妾往日乖巧的情分上,聽嬪妾把話說完!」石嬪已然豁出去了,即便激怒弘治也再所不惜。
我以為弘治會斷然拒絕,不想他只是怔了怔,仍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你說!」
「謀害孔嬪自始至終只是一個揣測,若真如太醫所說,孔嬪確有心疾,那孔嬪便犯了欺君之罪,周選侍若真知道這個消息,何不直接請皇上發落,為何還要冒生命之危去害人?」石嬪字字清晰,分析有力。
「孔嬪逝於心疾急發,毋庸置疑!」太醫院院判服侍皇室多年,聽了石嬪一番話,定是滿心的不悅,然而一個是主一個是仆,他也不宜表露太多。
「心疾發作絕非孔妹妹所願,她避都來不及!」鄭賢妃趁勢補了一句。
「便是欺君,也是孔嬪一人之過,怎會殃及皇嗣?」香婷竹悶聲的一句話,戳中了要害。
「石玉潔!」弘治忽的冷冷喊她的名字,「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朕,周氏一向蠢頓,怎麼會想出這麼好的法子!?」
我用眼角瞥見石嬪整個人塌了下來,面色如死人一般蒼白,眼神里充斥著恐懼與絕望,亦如我表姐死前的樣子。
「啟稟皇上,」華清怯弱的聲音細如蚊吟,「奴婢有要——」
「住嘴!」出聲的竟是內監總管李廣,「皇上面前有你這奴才說話的份嗎?」
「皇上不妨聽聽她說什麼?」鄭賢妃竟好心地勸了一句。
弘治不耐煩的一抬手,華清哆哆嗦嗦地道:「那日石嬪娘娘與周選侍密談,奴婢端茶水進去伺候,瞧見娘娘慌慌張張地把一張方子藏起,走時曾無意中聽到她們說到了心疾。」
「華清——!!」石嬪的身子猛的彈坐起,熱淚傾盆而下,「你也收了別人的好處?!」
華清朝石嬪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娘娘,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縱死難報萬一,然此事關及孔嬪與皇嗣的生死,奴婢不能知而不報!奴婢情知對不起娘娘,奴婢只能以死謝罪!」
說罷,她猛然起身,朝一根柱子狠命撞去。弘治急喊一聲「快拉住她!」,錦衣衛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衣袖,怎料她衝勁太大,仍是一頭撞到了柱上,連袖子都裂開了。
砰的一聲,膝下的大地好像晃動了一下,華清的額頭立即血流如注。在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石嬪,隨刻她也明白了,若之前弘治還不完全相信華清的話,那現在是必信無疑了!而她也不需要再做任何掙扎,已敗得徹底!
弘治一面讓太醫救華清性命,一面派人去長春殿,在場宮嬪中數鄭賢妃地位最高,當仁不讓,主動請纓,要帶著李廣一眾去搜宮。
「不必了!」石嬪漸漸跪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痛聲道:「今日落入奸人圈套,嬪妾無話可說!只求皇上看在嬪妾往日盡心服侍您的份上,賜嬪妾一個全屍!」
重重磕頭,落寂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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