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數萬年的局

「琉生，我的母親和兄弟姐妹做錯了什麼？我們只喜歡在星海中遨遊，吞下的星辰都是了無生機的土球，我們以礦脈泥土為食，只要星辰上有活物，母親從不曾染指，因為母親敬畏生命，珍視生命。」

「我們無欲無求，你們的任何寶物我們都不在意，我們只喜歡一家人攜手在星空中流浪。」

「我們做錯了什麼？」

「憑什麼斬斷母親的四足來撐起你們的天空？」

「憑什麼殺死我的姐妹兄弟，殺死母親背上的億萬生靈，就為了拯救你們這顆星辰上的生命？」

「你們是活物，我們不是？」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兀辛越說越生氣，最後已經變成了咆哮。

琉生一時間無言以對。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這個世界複雜到無法分辨對錯黑白的地步。

從情感上他肯定是站在女媧這一邊，但從道義上斬鰲龜四足確實說不過去。

「你想做什麼呢？你引導諸神去托天殿洞穿空間的目的是什麼？」

「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在觀瞧你記憶的時候我腦中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是復活鰲么？如果是的話，那龍族洞開的空間通道究竟是通往哪裡的？」

兀辛慢慢冷靜下來，臉上恢復了平和，他許久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這件事需不需要讓琉生知曉。

琉生也很有耐心，靜靜地在一旁等候。

許久后兀辛才露出一絲陰沉沉的冷笑。

「你的笑容看起來邪惡至極！」琉生皺眉道。

兀辛收起笑容，淡淡道：「其實，我很喜歡你這個少年，你乾淨純粹，像極了曾經的我，在母親復生之後，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一起去遨遊星海，從此無憂無慮，甚至讓你如我們一樣擁有無邊無際的壽元，可以看到宇宙的末日降臨。」

「這是對諸神、對帝江、乃至對龍族都不曾有過的許諾。」

「你要認真考慮一下。」兀辛的話很真摯，眼神中甚至對琉生有著一絲期待。

「我的兄弟姐妹都死光了，哪怕母親復生，我也依舊感到孤獨，而你恰恰是一個很好的夥伴。」

「你的憤怒、你的糾結、你的成長我都有過相同的經歷，你就像我的一個翻版，我們是如此的相近。」

「代價是什麼？眼睜睜看著九界被吞噬？所有人都死去？」琉生對於兀辛的提議也很感興趣。

「我能明白你捨不得親人和朋友，換做是我，我也捨不得，所以你可以帶上你的同伴，塔外的那些人你都可以帶走，甚至你可以帶走生你養你的那個村落。鰲背上有廣袤的空間足夠你們生存。」兀辛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

「所以說，你還是要毀掉鰲腹九界和鰲背世界？」琉生期待得到否定的答案。

兀辛皺了皺眉頭，嘗試著說服琉生：「要復活我的母親就需要九界生靈的靈氣血肉，同樣需要鰲背世界妖靈們的神魂。」

琉生也嘗試著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如果有的話我願意為這件事盡全力，如果能夠復活鰲龜，平息你心中的憤怒，拯救九界和鰲背世界的危局，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兀辛忽然笑了起來，搖頭道：「不要那麼天真，這世上沒有兩全之法，你想要一樣東西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結局，如果有的話，這數萬年中我早想到了。」

琉生和兀辛都陷入沉默中。

許久后琉生道：「真龍洞開的通往他界的道路其實去的並不是他界吧？」

兀辛淡淡一笑：「那些真龍歡天喜地前往的是我母親的肚腹。我也沒想到那些愚蠢的龍會那麼開心。」

「所以說，所有人都錯了，只有焰海是對的，洞開前往他界的道路根本就是把自己變成美味佳肴送給鰲魂，對吧？」

「是這麼回事，我承認焰海是對的，不過很可惜，越是正確的人越是孤獨的，最終他被所有的真神背叛，被最好的朋友所殺。」

「你能想象嗎，在托天殿中，所有真神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拯救靈氣枯竭的九界，沒人有私心，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這個目標下他們本是團結一致同生共死的戰友，然而他們最終卻因為一個分歧而生死搏殺，人心這種東西真是複雜又無法預料呢。」兀辛頗為感嘆的說著，不過臉上卻有著一絲得意。

「龍族也是被你欺騙，所以才去打通前往他界的道路吧？」琉生繼續追問。

「當然，如果沒有我的引導，他們哪裡知道外面還有其他的世界？當他們知道還有更好的選擇時，他們就果斷放棄了生養他們的九界，放棄了他們誕下的龍子龍孫。所以我在他們舉族步入死亡的時候一點都不感到愧疚，甚至還有些開心。」

琉生再次沉默下來。

許久后搖頭道：「在這個延續數萬年的故事裡沒有勝利者，所有人都輸了，因為他們都錯了，唯一正確的焰海被好朋友和諸神以拯救九界的名義聯手擊殺。」

「龍族輸了全都死光，諸神輸了九界陷入一場綿延千年的動、亂。」

「兀辛你也沒有完全勝利，你引導諸神去給鰲魂吞噬的計劃被焰海破壞，最終不得不跟在帝江身側繼續等待機會，一晃就是數百年。不過，帝江又輸了，所以你又跑來站在我的旁邊，期待我幫你將所有人族送入鰲腹。」

「五色石中究竟是什麼？是鰲魂么？」

兀辛聞言忽的輕笑起來，微微搖頭：「是什麼不重要了，我已經為你解答了太多疑惑，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是追隨我，還是與我為敵！」

「你可以慢慢考慮，不必馬上回復我，你需要仔細想清楚，追隨我你的親人好友都可以活下來，並且可以享受悠長的壽元，隨我漫遊星空，自由自在。」

「與我為敵，你、你的朋友全都會死，你或許以為焰海是正確的，其實他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都沒有什麼區別，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扼腕嘆息的不是路走錯了，而是無論怎麼努力結局就放在那裡，永遠都不會改變。」

兀辛袍袖一擺，出現了一面窗子，透過這面窗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純凈蔚藍的天空，延綿遠去的屋舍，更遠處灰濛濛的群山雲海。

而最吸引人的不是遠處的風光，而是九界塔下正在歡笑著的元靈、奴叔、老道、錦兒、鶯碧等人，那可是琉生的全部。

「是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目標將這些人送入死亡，還是保護他們並賦予他們無限漫長的生命？琉生，我覺得這不是一道難以做出選擇難題，稍微有點智慧都會做出正確的抉擇，我給予你的條件優厚到了極致，這也證明我的誠意，和我對你的熱切期盼。」兀辛就像是一個關愛後輩的老者，諄諄引導著。

琉生凝視著元靈等人，目光中有淡淡的光芒在不斷閃爍，似乎開始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