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餡餅還是陷阱
本來以為這件事的實施至少是我從杭州回來后,但我剛到家,蘇麗雅的電話就跟了回來,她說真的是喝多了,關鍵的都沒提。
我說著什麼急?等我從杭州回來咱們再做吧,這樣時間寬裕些,我也有個準備。
蘇麗雅立刻打斷我的話說:「你還用準備什麼?就把事和報酬一說,行與不行就交給她,你準備什麼?難道你還要寫個稿子照章辦事?」
「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怎麼著我也得打打腹稿不是?」
蘇麗雅好脾氣地說她的卵子還冷凍在美國也需要時間。她還說就算卵子近期運了回來,她還要做許多功課,比如:我要鄭重其事地找老公好好談談吧?他至少要修鍊幾個月吧?這個我得諮詢一下醫生。他還得做到,不吃藥、不吃辛辣、不沾生冷、戒煙戒酒戒遊戲吧?如果可以實施,小鳳的身體一樣也要調理,這些都需要時間。外圍的時間一定要抓緊,如果小鳳不同意,一切都無從說起,時間越久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我聽她說了一大通責怪她說:「那你現在還喝酒?」問完我就反映過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一下嘴。
「你說我多悲哀?將來出生的孩子是我親生的女兒或者兒子,可他們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甚至可以花天酒地,而他們……」
「別說了。」我打斷她說:「我了解你的心情,其實生育是痛苦的,但養育更艱難,如果你以後做得好,完全可以彌補這一切,你不要有什麼遺憾,另外,你現在只是有這樣一個想法,你隨時可以更改的。」
「不。你走之前就找小鳳說去,這事越快越好,省得夜長夢多。一旦她同意了,我們就能進行下一步了,如果她真不同意,我們也不會太尷尬。」
「你想好的事,誰也勸不動你,你為什麼不事先跟老周商量一下呢?」
「不用商量,我說什麼他都會聽,這個他更高興了,反正孩子也是他的。「
「我有個事想諮詢一下,小鳳算是將來孩子的血緣母親嗎?還是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有。這個我查了,她佔了孩子很小一部分,但也是挺重要的,具體的就說不上了,太專業了,但如果比照DNA他們是有很多重合點的。」
「原來是這樣。好,就按你說的辦吧,還是你考慮的詳細。如果可行我覺得問題也就不大了,但我覺得小鳳有五成同意就不錯了。」
「肯定是八成!別跟我賭,不然輸得一定是你。」蘇麗雅的自信總是這麼鋒芒畢露,我連頂嘴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賭,多吃兩頓飯成不成?」
「成。這個是不是你寫書的好題材?」
「你不怕我寫進去嗎?」
「隨便,你以為我在乎這些?」
「你別不高興呀,如果真想讓我寫進書里最好一波三折,甚至讓你老公喜歡上小鳳。」我表面上是開玩笑,實際上是想給她提個醒。有些強勢女人自我感覺太良好,好像所有事物都是按照她們的想法去實施的。
蘇麗雅不以為然地說:「就怕很難如你所願,一波三折是肯定的,因為這類事真的很難一蹴而就。喜歡上我老公就難了,因為現實不是小說。」
「你可真大方,連這樣的話也沒脾氣,服了。」其實我想說得是有的時候生活比小說更精彩。
其實我也挺想見小鳳的,好奇心是每個喜歡寫作的人都具備的,我真想知道她的真實想法。
「千萬別服我,其實這個想法一旦出現了,我就什麼都做不下去了,連正常的客戶我都懶得理,我現在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以前對病人從心裡往外有熱情,現在就不行了。看著那些無病呻吟的人,我的心情天天很壞。」
「都說做心理醫生的人最後也容易患上憂鬱症,你現在是院長了,不要再親自過問了,你現在的諮詢師不是有四、五個了嗎?你撤下來,好好生活不好嗎?」
「你可真抬舉我,我那個小破地方,名義上是個院長,很多人都是沖著我的治療才來的,再說了,如果真的把某個諮詢師捧出來了,也就是人家要出去單幹的時候了。這行是靠名氣的,有了名氣的人誰還會在你的高壓之下?現在診所就小林還算有些名氣,我看他也是在我這裡實習鍛煉,真成了氣候,早晚得走,要是他把手頭的客戶都帶走,我又損失不少。不滿你說,看著挺風光的,其實又累又苦。「
「那你還要開分店?」
「這是大勢所趨,現在我這個地方太小,要想擴大必須換地方,一換又會損失客戶,只能再開一個大的,把這裡的人慢慢轉移過去。」
「都過去了,這個店怎麼辦?」
「好辦,讓小林經營,這樣即能把他留住,也能讓他更自由,賺得也會比現在多太多,我只收一部分投資錢吧。」
「唉,真是不容易,要是我真的幹不了你這行,太複雜。」
「做生意哪有容易的?每行都不容易。都像你就好了。」
「你總是瞧不起我寫字,其實我也不容易,只是你不了解或者說不想了解。」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至少你一台電腦就解決所有問題,但我就不能。」
「那倒也是。每行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掛掉電話,我比蘇麗雅還急,我真想知道現在年輕的小女孩兒,到底會怎樣應對這樣飛來的是福還是禍。
還是小窩酒店,還是那個包間,只是對面的人換成了青春勃發的小鳳。
我一如既往地提前而來。
當她從門口有些拘謹地走進來,撲面而來的青澀和清靈的少女。那張不施粉黛的小臉膠原蛋白滿滿,她穿著有別於我經常看到的工作裝,外面一件鮮艷的羽絨服,裡面也是一件色彩鮮艷的絨衣,可能是坐公交車過來的,小臉凍得通紅。她用手捂著臉跺著腳說:「今天可真冷了,蘇姐姐讓我帶圍巾我說不用,就一會兒的功夫,沒想到這麼冷。」舉手投足間讓我想起了曠野里的風,山中的小溪。
「申姐姐,你今天怎麼有空請我?」她跑著過來,坐在我的對面,她的眼睛比山間的泉水還要明澈,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忽然有些心虛,好像接下來的對話充滿了陰謀和算計。
「我是代表你蘇姐請你的。」
「是嗎?那蘇姐姐是有什麼事嗎?在家裡說一句不就行了?」她瞪著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相信地問。
小鳳今年才十九歲,身子發育得有些單薄,齊耳的短髮散發出柔亮的光芒,一雙不大的眼睛總是笑眯眯的,讓我想起很久以前很紅的一個歌星孫悅。
「你來的時候,蘇姐姐怎麼說?」我挺好奇蘇麗雅會怎麼說出口。
「她說你請我吃飯,好像有什麼事,我讓她跟著來,她不肯,說她在不方便。申姐姐,你怎麼不來家裡呢?我在家做兩個比飯店強,這裡面太貴了。」
「去家裡你又該忙乎了,適當的休息休息。」
「一點也不累。蘇姐姐和周大哥也不是總讓我做飯,也帶我下館子。」
我看她滿心歡喜的樣子,就問:「你覺得我找你能是什麼事?「我好奇地問,因為我不可能無緣無故請她吃飯。
「是不是你家有什麼事了?想組織一個『pati』之類的,想讓我過去幫一下忙?如果是,只要我蘇姐姐同意,我沒問題的。」她一臉的笑容,心思也簡單得像透明的水。
「不是的,真不是我的事。你蘇姐姐對你好不好?」我明知道她會回答什麼,卻不得不找一些廢話開場。
她跟我一點也不陌生,開始的拘謹只是不適應。
她笑了,露出一口潔白好看的牙齒。
「蘇姐姐一家人對我都好,我的好幾個小姐妹都說我掉到福堆里了。」
「聽說你家在一個特別偏遠的山區,你家好像有好幾個孩子吧?」
她的神色有些暗淡地說:「是,我說了你也不知道,而且我看地圖上都沒有。我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為了生弟弟家裡把能罰的都罰光了,現在連房子都沒有,住在親屬家的倉房裡……」
她的嘆息好像又讓她快速衰老下去,我疑惑地問:「那你是家裡的頂樑柱?」
她點了一下頭,又搖了搖說:「我妹妹也出來了,但運氣沒我好,那家主顧挺凶的,換人家也不容易。」她看了看我,突然兩眼放光一樣,說:」申姐姐,你家用不用人?如果用,我妹妹是把好手。雖然我妹妹……她脾氣不如我好,但她也是一個肯出力的人。「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像你蘇姐姐家那麼大,而且我是一個人,簡單地收拾一下就行了,我們今天不談這個,我可以在這件事上上點心,有人找人時,我幫你問問,你妹妹多大?「
「十六了。」
「你倆都不念書嗎?」
「嗯,念不起,而且也不是那塊料,蘇姐姐沒事的時候想交我讀書,我一聽就犯困,天生就不喜歡學習,我妹妹也是。」
「你們倆賺錢都交給家裡嗎?」
「當然。不然他們怎麼活?」
「條件這麼差為什麼還要生呢?」
「我們哪裡特別看重男孩,鄰居間只要產生矛盾,他們就罵我們家『絕戶』這是非常難聽的一句話。」
「要是沒有男孩怎麼辦?」
「如果我媽還生不出男孩子的話,估計我家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了。還好,用我爸的話說我媽還算爭氣。」
「男孩就那麼重要嗎?」
「當然。因為家家都有地,沒有男人使不上力。我們那裡交通特別差,是山區,機械化到不了那裡,全是人工。」
「你家有地嗎?」
「早就賣了。」
「你弟弟多大?」
「才九歲,我妹妹下面應該還有一個妹妹,我媽懷孕能確定男女了,曾經引產一個……」
我聽到這裡有些毛骨悚然,我決定不在問下去,一個離我們好像很遙遠的世界,那裡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令人不可思議。
菜全上齊了,面對刀叉她有些不適應,我一點一點做給她看。
她低頭吃了兩口七成熟的牛排問:「姐,你找我是有什麼大事吧?我心裡慌得很,不知道你和蘇姐姐要做什麼,她讓我來的時候,好像也挺緊張的,你直接告訴我好嗎?要不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別是要把我開了呀,我指著這份工作呢。」
我趕緊打消她的顧慮說:「你放心不是的,但有一件也很難說出口的事,你直接給我一個痛快話,如果不同意也沒問題。就算你不在蘇姐姐那裡工作了,我保證再幫你找一份好的,如果實在找不到,就去我那裡怎麼樣?」
「到底是什麼事呀?不行了我就不能留在蘇姐姐這裡嗎?」
我和蘇麗雅也討論過這件事,如果小鳳真的不答應,再在蘇麗雅那裡就會有點尷尬,我們把她的後路都想好了。
看著她迷茫的眼神,我說:「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都認真回答,雖然有些是隱私,但我沒惡意。」
她嚴肅起來,好像這些事都關乎她和她家的命運。
「你是處女嗎?」這個對我至關重要,如果是處女,接下來我什麼都不會說。
她立刻紅了臉說:「為什麼要問這個?」
她這麼一說我就知道答案了,肯定不是,如果是她不會猶豫。所以沒等她回答,我又問:「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算有吧。」她似是而非地說:「在老家的時候,我們一直要好,出來快兩年了,總也見不到,他家裡人逼得又緊,你不知道,我們那裡十七、八結婚的不在少數。」
「你想過做媽媽嗎?」我直帶她的眼睛問。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竟然誤會了我的問話。
「你曾經墮過胎對嗎?」
她竟然點頭了說:「如果不是因為母親生了弟弟,如果不是因為窮,我們早就結婚了。」
「你想不想給蘇姐姐的孩子當母親?」
她完全懵了,不解地問:「什麼?申姐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她想讓你當她孩子的母親,城市裡的說法是:代懷孕母親。」
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刀叉停在半空好像電影里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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