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偶遇
這一日李柏華拎著已經屬於自己的小木箱在身著便服的韓本用的帶領下出了紫禁城,來到城南的宴春酒樓。這韓本用自在梃擊案中表現出色之後,便得到了朱常洛的賞識和重用,被當做心腹使喚,多數時間是跟著朱常洛行走在宮中,儼然已成為東宮的總管。隨著太子得勢,宮內宮外大小太監宮女對韓本用都禮敬有加。
韓本用自小進宮后在宮內的複雜的內鬥環境下過了幾十年,當然也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和勾心鬥角的能力,由於一直從底層慢慢的做起,知道宮內鬥爭的複雜和生存的艱難,所以現在雖然得勢,但對別人依然很客氣,還能算的上是一個老實本份的人,沒有什麼貪慾。
這次朱常洛讓他親自把李柏華送到宴春酒樓,他明白這李柏華在太子眼中的地位,之前兩人也有過不少次的交往,所以一路上兩人大哥小弟的談的很是盡興,私下裡韓本用偷偷的向李柏華透露一些皇宮內的齷齪事情,李柏華則拿現代的一些奇聞趣事稍加改編講的眉飛色舞,兩人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一個繁華的街口。
「前面就是天橋了,主子的宴春酒樓就在天橋邊上,看那棟最高的就是,李兄弟你可在外人面前別說這酒樓是太子爺的產業啊。」韓本用指著前面一個三層的建築物說。
「這事情的厲害關係自然曉得,太子殿下吩咐過,我平時就以進京趕考的身份住在店裡,其他事情張掌柜的自會安排好。不過,還是要多謝大哥提醒,以後大哥在宮外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辦理的,找人通傳一聲,小弟我務必給大哥辦的妥當。」朱常洛不想讓別人知道李柏華和他的關係,李柏華是他準備安排在朝臣中間的一顆暗棋。
就在他們到達宴春酒樓門前的時候,看到酒樓隔壁的一家客棧門前面圍了一群人,裡面幾個貌似酒樓夥計的漢子正在將兩個年紀較大的文弱書生向店外推推搡搡。
「你們兩個窮酸,沒錢還學什麼富家公子裝大方,想在我們店裡白吃白住那可沒門,就憑你們倆還認識狀元公?沒錢就睡大街去,這麼大的人了還想中狀元,下輩子吧,出去出去,給我趕出去」。其中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搶過兩人拎的包袱丟了出去,正落在李柏華面前,說完指揮夥計們趕人。
「你們憑什麼狗眼看人底,我們錢家兄弟可是江浙大戶,只是所帶盤纏不多,今年前來趕考必定高中,周延儒狀元公還是我家大哥的半個弟子呢,等我們高中之後,必定來砸了你們的破店。」其中一個年輕一點的青年憤憤不平,而年長的那位回身看到李柏華后苦笑著搖了搖頭,低頭去檢地上的包袱。
李柏華看到這年近四十的老書生滿頭黑髮,臉色紅潤,氣質不似貧困潦倒的窮書生的樣子,覺得剛才其弟所言並非謊話,落到現在這個田地必有苦衷。本著助人為樂的精神,主要是這個幫助也不用花自己的錢,自己動動嘴巴能幫就幫,幫不上也要讓對方心存感激。雪中送炭的事情最能讓人感動了,狀元公都是這個人的弟子,結交下來順便可以學習學習現在這個科舉到底應該怎麼應付。想到這些,李柏華也彎下身來幫那落魄秀才一起收拾有些散亂的包袱。
果然那落魄秀才投來了感激的眼神:「多謝這位公子。」
「舉手之勞,看樣子兄台也是進京趕考來的吧,莫非盤纏用盡難以周轉了?在下李柏華,字孝達,淮安府海州人,也是進京趕考的,要不是有一親戚接濟一下,我和兄台一樣也要流落街頭了。」李柏華裝作很真誠的說。
收拾好包袱后的落魄秀才拉過已經被趕出來的弟弟,對李柏華抱拳說道「在下錢士升,字抑之,這位是我內弟錢士晉,杭州府嘉善人,不怕李公子笑話,我錢家本是江南有名的大戶,可近幾年家道中落,連我們兄弟倆進京趕考的盤纏也是東拼西借而來,一路上花費也頗多,來到京城之後所剩無幾了。本想先在這客棧借宿幾日,我兄弟倆可變賣一些字畫付賬,誰知這店家蠻橫的很,不給賒欠,讓公子見笑了。」
李柏華也拱手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也不是什麼富家子弟,沒什麼見笑不見笑的,錢兄也不必稱呼我公子」。
沒等李柏華說完,邊上的韓本用已經看出來李柏華想要結交這兩位舉子的意思,介面說:「兩位錢兄一看就是飽學之士,這次進京大考必會榜上有名,你們倆兄弟既然讓我們兄弟倆遇到,也算是一場緣分,前方宴春酒樓的掌柜的是我們的朋友,我李兄弟這便是前往那酒樓安住迎考,不如兩位隨同我們一起前往,至於花費等等,等兩位以後方便了再行支付也不遲。」
李柏華立馬向韓本用投去一個感激加讚賞的眼神,心想這韓本用真的會揣摩人心,一方面知道自己想要結交這兩位舉子,說好話的同是順便幫助他們安排好了棲身之處,另一方面能想到現在的讀書人必定不想受那嗟來之食,把住宿費用沒說免費,而是讓他們有錢了再付。
「這位是我大哥,兩位也可稱呼其韓大哥,前面的宴春酒樓是韓大哥的熟人所開,我們一同前往入住,也好相互照應共同迎接大考。」李柏華含糊的給他們介紹了韓本用。
邊上的錢士晉見他大哥還有點猶豫不決,便扯了一下錢士升的衣袖上前說道「多謝李兄關照,李兄大恩我兄弟二人日後必定湧泉相報,絕不會像有些人那樣,做了大官就忘了當初落魄時的恩人」說完還頗有不滿的看了一下身邊的錢士升,那錢士升聽了也漏出了憤憤不平的氣色。
李柏華看出這裡面必定有什麼隱情,當下對著韓本用說:「韓大哥,我們這就去宴春酒樓吧。」
一行人走進了宴春酒樓后,那酒樓的張正元掌柜早已接到通知安排好了住處,並早早的就在店門樓等著了,看到他們進來后,當下帶領他們進入了酒樓後堂的一個獨門小院。
「這兩位是李公子的朋友,也是來參加明年大考的,張掌柜的把他們和李公子安排住在一起吧。」韓本用對張掌柜說。
「原本只接到安排李公子一個人住的旨……致函,所以只安排打掃了一間房屋,韓公……既然說了,在下馬上吩咐夥計把這院子全都清理出來,小院清凈,正好供他們讀書。」張掌柜人老成精,自然懂得如何巴結上頭的紅人。
韓本用看李柏華他們安頓的差不多之後,和張掌柜的又交代了幾句便返回皇宮去了。張掌柜不一會取來一個布袋給了李柏華,說這是朱公子吩咐給李柏華的,李柏華打開一看,原來是一些散碎的銀子和幾錠銀子。問了一下張掌柜的知道一共有一百兩之多。一個皇太子能對一個普通的舉人關照到如此程度,李柏華心中對朱常洛更加感激了。
當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之後,他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各自談起了自己的往事。
這錢士升、錢士晉兄弟倆是浙江嘉善的世家子弟,家裡廣有錢財,為人豪爽,仗義疏財。每日里高朋滿座,賓友如雲,拿錢財不當一回事。哪個人求助他都不拒絕,家產越來越少了。人們勸他節儉一些,錢士升開玩笑答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錢士升沒少趕考,中了舉人後會試這個門坎就邁不過去了。後來他遇到了周延儒和馮銓兩位少年,見他們聰明好學,但家庭困難,於是他傾盡才學,花費了大量的錢財,輔導他二人考中秀才和舉人,又傾囊相助他們進京趕考,家底徹底空了。萬曆四十一年,周延儒中了狀元,馮銓也中了進士,但高中的兩位自始至終未踏上錢家的門一步,也沒有一封問候的信件。
原本錢士升認為他們公務繁忙,這次進京以後,特意和弟弟去找他們,這周延儒現在是翰林院修撰,馮銓現在是翰林院檢討。誰知馮銓閉門不見,周延儒以種種借口說沒錢,只管了頓飯便打發他們出來,所以錢士晉非常生氣,故而有門口那一番說辭。
書中按表:這周延儒是明末的一大貪官,崇禎二年(1629年)特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預機務,時年36歲,次年九月拜為首輔。崇禎六年六月,因為官貪鄙,任用私人而被溫體仁逐出京城。崇禎十四年(1641年)九月復為首輔,崇禎十六年(1643年)四月,清兵入關,延儒自請視師。然而,他「駐通州不敢戰,整日與幕僚飲酒作樂」,並假傳捷報矇騙皇帝,崇禎不知內情,對周延儒褒獎有加。后錦衣衛指揮駱養性上疏揭發真相,其他的官員也相繼彈劾,因而獲罪流放戍邊。不久,崇禎帝下詔勒令周延儒自盡,籍其家。終年51歲。延儒死後,民間有歌謠日:「周延儒,字玉繩;先賜玉,后賜繩。繩系延儒之頸,一同狐狗之頭。」《明史》列周延儒入奸臣傳。
而馮銓明少年及第后,原本是人生之大幸。可是小夥子哪裡知道是從此入了虎口狼窩,在明代官場上,男風極盛。小馮銓還沒從少兒得志的喜悅中清醒出來,就不幸遭受了生命中最難啟齒的侮辱:光天化日之下,在神聖的翰林苑辦公室里,小馮銓被同事雞姦了,施暴的人叫繆昌期,是個五十幾歲才登科的老進士,不久,馮銓又在辦公室里被數位同事**。這造成了他心理上的畸形,為了報復,他投靠了魏忠賢。後來魏忠賢下台,他也被罷官。滿清時,他又投靠了滿清,馮銓最讓新主子滿意的是:馮銓對任何人與事,似乎都是一心一意、誠懇誠摯的。皇帝曾問這個大漢奸:你是如何解釋一臣不事二主的?馮答:一心可以事二主而二心不可以事一主。真是千古名句!
而我們李柏華所遇到的錢士升是萬曆四十四年狀元,錢士晉是進士,哥哥在崇禎六年,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內閣。弟弟由進士任刑部主事,恤刑畿輔,平反者千百人,在崇禎時任雲南巡撫,築師宗、新化、彌勒、昆陽、三鄉、板橋六城,疏浚河流,平息暴亂,多有惠政,以勞瘁卒於官。這兄弟倆都算是明末的好官了。
——————————————
以後李柏華將先發明一點點東西用來賺錢糊口養女人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