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槍比拳頭要強

[Part①·機關算盡]

「你這傢伙！對維克托老師做了什麼？！」傑克·馬丁嘶聲咆哮著：「快把他變回來呀！快把他變回來！」

陰暗的地窖里，收藏家手中的「洋娃娃」還在奮力掙扎，從黑髮小美人的喉嚨里傳出嬌滴滴的尖利女聲——

「——力氣也變小了，好像感覺不到疼痛？這是什麼邪法？」

大衛·維克托的小腦袋瓜幾乎原地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他直愣愣的盯著傑克·馬丁，做不出什麼生動的表情。

傑克小子嚇得渾身顫抖，被這詭異人偶蒼白無神的眼睛逼得挺直了身體。

「維克托老師！？」

大衛又驚又喜：「哦喲！居然可以把腦袋擰到身後來！」

「邪魔！」傑克終於掙開繩索的束縛。

本來三兄弟的手臂都背在身後，背靠背綁在一起，少了一個維克托，他勉強可以拿回右手的控制權——

——傑克·馬丁怒髮衝冠，指著收藏家的鼻子，厲聲罵道。

「把維克托老師還給我！不然」

收藏家意味深長的看著傑克，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卻想不起來。

大首腦從來沒有露出過真面目，但是聲音無法改變，再怎樣去壓低嗓音，改換語調。傑克和大首腦的聲帶所發出基礎音色，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不然會怎麼樣呢？」

收藏家反問，粗大的指頭慢慢從黑髮美人的顱頂擦過——

「——住手啊！~」傑克臉色變得蒼白，他感覺膀胱似乎又一次不受控制了。

收藏家接著問：「會發生什麼呢？傑克·馬丁？你的膽識如何？」

指頭捏緊了洋娃娃的胳膊，傑克·馬丁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

「咔擦！」一聲，手臂從魚尾裙的襯肩脫落。

「居然拔下來了！拔出來了！」傑克咬住指甲，緊張激動，似乎有一種幻痛傳到了他的腦子裡。

維克托沒有喊疼，失去手臂以後，他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只是獃獃的看著這條斷臂離開裙子，離開洋娃娃的肉身——它依然在抽搐顫抖著，不自然的握拳曲指。已經不受維克托控制了！

「傑克·馬丁，向我展現你的膽識！」收藏家催促著，用尾指和無名指夾住斷臂，緊接著大拇指和食指再次移到洋娃娃的腦袋，輕輕夾住維克托的耳朵。

「會發生什麼？！」傑克·馬丁的聲音都開始嘶啞，他的口水從嘴角流下，陷入極驚極恐的狀態，連心臟都開始鈍痛：「你要把維克托老師的腦袋擰下來嗎？」

「對！」收藏家直言不諱：「你想救他？那麼顯露你最英勇，最強大的姿態——否則像你這種懦弱無能的哈巴狗，也不配變成我的藏品。」

如此說著，收藏家用另一隻手緩緩打開衣袂，就看見掛鉤上的木偶傑里斯先生，已經被一頭頭饞蟲蛀穿了肚子——

——肥大的白色蠕蟲在木偶的身體里進進出出，貪婪的啃噬著傑里斯的元質。

他用這種方法來飼養白夫人，更加稀有的藏品要單獨收藏，不可掛在雨披大衣之中。

傑克·馬丁想要呼喚魂威，可是他害怕，這恐怖離奇的景象幾乎要把他的所有靈智都奪走——

——這傢伙居然在衣服里養蟲子，還把活人當做飼料！天哪！天哪！

「混蛋！混蛋！混蛋！」

「文不才先生不會放過你的！」

「文不才！文森特！文森特！」

「醒一醒啊！醒一醒！」

「啵！——」

清脆的聲響讓傑克·馬丁恢復了平靜，他已經嚇得靈魂離體，稍稍偏過頭，不去擠靠文不才的身體，眼睛回到收藏家的手指。

大衛·維克托的腦袋已經離開身體了！

臂膀和頭顱在收藏家的指掌之間來回翻滾，像是耍弄硬幣那樣巧妙靈動。

「咦嘻嘻嘻嘻!~咦嘻嘻嘻嘻！~」

收藏家笑出自信強大，露出兩排健康白牙。

「咦嘻嘻嘻嘻！~咦嘻嘻嘻嘻！~」

「傑克！你的表情很不錯！真不錯！真不錯！真不錯呀！」

「BlackMass·黑彌撒！把他剝皮拆骨！」

從收藏家體內飛出一頭橫行霸道的磐蟹怪物，它渾身上下都用各類金屬製品嵌合製造，好似精巧機關鋼鐵齒輪製造的恐怖野獸！

它在傑克·馬丁身上翻滾！扒下一層皮肉，又迅速錘打敲擊！把這驚聲尖叫的神態保留下來！

等到傑克回過神，他雙手捂著腮幫子，卻不能動彈，眼珠子可以自由活動，從喉口中發出嗚咽吶喊。

「我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

人骨變成了畫框，人皮變成了畫布。

傑克·馬丁變成了油畫里的人像，所有的血肉元質堆砌在蒼白的皮料上，構成這一副陰冷悚然的畫作。

「真不錯！」收藏家面露狂熱笑意，重新把維克托的腦袋接了回去：「大豐收！今天是大豐收！」

直到胳膊也給接上，洋娃娃又有了精氣神，大衛·維克托從強烈的暈眩感中醒覺，窺見傑克·馬丁的肉身所化的藝術品——這位藝術家的智力依然保持下線狀態。

「油彩作品也很不錯！筆觸和光影的配合恰到好處！」

「喂！你叫什麼名字？我能在盧浮宮見到你的作品嗎？」

在一聲聲誇讚中，收藏家好像迷失了自我，與掌心的黑髮小美人調笑道——

「——恐怕不行！~要問起作品的來路，凡夫俗子也無法接受，無法欣賞這些人肉堆砌起來的珍寶！」

大衛·維克托：「能把我送過去嗎？我想看清楚！我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維克托老師！」困在畫布里的傑克只覺得不可理喻：「你到底在幹什麼呀？！~」

收藏家佝身低頭面露喜色，似乎找到了靈魂伴侶——

「——維克托！~維克托！~小淘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嘛？」

「你的眉毛和眼線都是鋼筆畫出來的，或許這些墨水還能變成[地獄高速公路]的詛咒材料。你想在這小子身上留下一些文字？你要喚醒他的戰鬥意志？」

靈能潮汐使氣溫變得越來越陰冷，大衛·維克托沉默不語，似乎眼前這個強敵不光魂威超能卓越拔群，靈智思維也奸滑狡詐。

他確實想要靠近傑克·馬丁，想要用木偶身上的油性筆墨留下一些命令。

變成洋娃娃以後，他的魂威再也沒辦法離開身體，失去了遠程催眠的超能力，但是能夠寫下一些簡短的命令。

收藏家把腦袋和胳膊重新卡進球形關節，重新復原這局人偶肉身的同時，也給了維克托一點喘息的時間，他已經逐漸適應了輕飄飄的胳膊，只要把手臂從指掌鑽出去，就能寫出字！能夠喚醒傑克·馬丁的戰鬥意志！

根據傑克親口所描述的——

——這小子開槍自殺的時候，他的魂威能夠阻擋子彈！

如果能把他的靈體趕出來！一定能夠破局！

[Part②·以強擊弱]

「我才不會讓自己陷入軟弱無力的危險境地。」收藏家點破了維克托的小心思：「我最喜歡欺負弱者了！~小可愛！~」

他肆無忌憚的耍弄著維克托的腦袋，牽扯木偶的頭髮轉動顱腦，繞了一圈又一圈，然後一把扯開。

維克托的腦袋跟隨強勁的牽引力不斷的轉動著，他感覺天地都在變形，看不清任何東西。

收藏家嬉皮笑臉的咒罵著——

「——不要臉的卑鄙小人！還敢耍陰謀詭計？要誆騙戲弄我？不可能的！」

「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

有了這麼一點初始動力，維克托的木偶腦袋擰緊了滿頭黑髮，眉眼的油墨也甩到頭髮上！它變成了毛筆！

「自殺吧！」

狠厲毒辣的敕令迅速在收藏家的手腕上書寫成形，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等到大衛·維克托的腦袋停止旋轉，收藏家看清腕口的字跡時，卻沒有任何後續的動作。

沒有了？什麼都沒發生？！

命令失效了？！地獄高速公路的力量失效了嗎？

大衛·維克托心神俱碎，眼神也灰暗——

——可是靈能潮汐不會騙人，墨水之中燃起了赤紅火焰，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奏效？為什麼？

這是大衛·維克托第一次對敵人動了十成十的殺心，他幾乎把所有的仁慈都拋之腦後，要把這個無可救藥的變態狂魔送進地獄！

為什麼不起作用！難道說.

「啊啦啦啦.」

收藏家的白色花襟領彈出一個小窗，從裡面探出一顆畸形的小腦袋，幾乎只有拳頭大小——這怪胎侏儒藏匿其中，地獄高速公路根本就沒辦法在他身上留下字跡。

「維克托先生嘿嘿嘿.」

侏儒怪人緩緩拉上「襟領窗帘」，要讓這位大作家輸得心服口服。

「這是我最偉大的作品，怎麼樣？」

「這副高大強壯的肉身，居然也是魔偶嗎？」維克托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經用盡換身解數，再難絕地翻盤。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傑克·馬丁更加絕望，如果[地獄高速公路]也無法控制這傢伙！文不才先生再遭受[BlackMass·黑彌撒]的侵害，再怎樣強壯的肉體，再怎麼強大的魂威！也會變得虛弱無力！變成任人踐踏的弱者！變成收藏家手裡的玩具！

「文森特！」大衛·維克托終於搞清楚狀況，明白了自身的定位，他終於變成童話故事裡的公主——要等待屠龍勇士來營救。

傑克·馬丁就是公主身邊那條可憐兮兮的小狗，跟著黑髮美人一起求救。

「文森特先生！你醒一醒呀！」

「文森特！文森特！文不才！」維克托失聲尖叫，被收藏家塞進一個玻璃瓶里，堵上軟木塞子，別上腰帶掛繩，成了籠中鳥。

「別睡啦！文森特！死後自然長眠！生前何必久睡啊！」傑克·馬丁爆發了驚人的才華，從腦子裡挖出來這句中文：「操你媽的！給我醒啊！」

收藏家慢慢向陰影中的圓桌靠攏，他時刻提防著大首腦口中最危險，最狠毒的角色——那是一個槍法精絕拳頭致命的東方人。

他不敢貿然使用靈體進攻，只怕這怪人身上的鬼魂護主，要百分之百確信——

——這傢伙真的睡著了！真的睡著了！

睡得和死豬一樣，哪怕他的夥伴尖叫著，喊出那麼大的聲音，他依然在打鼾

「BlackMass·黑彌撒！縫針走線！巧奪天工！」

靈體幾乎貼著地板低空飛掠，磐蟹張牙舞爪，靠近文森特的大腿就要動刀！

「阿噠！——」

黑漆漆的鯊魚皮膚鑽出大腿，拳頭結結實實砸在磐蟹的刀劍斧錘裡邊，擦出炙熱的火光。

它敲出一個深刻的黑桃印章！磐蟹搖搖晃晃，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拳擊打得散架！

「文森特！」傑克·馬丁歡喜大笑：「我就知道嘛！你肯定能行！」

收藏家的身體失衡，白花襟領之中傳出一聲慘叫，卻沒有因為死門效應失去神智，搖搖晃晃兩腿發抖，依然勉強控制著巨大的魔偶之身，沒有徹底癱瘓倒下！

文不才當場就吐了出來！他眼神迷離意識模糊，似乎剛才那一拳只是偶然間的奇迹，只是恰好醒了那麼一陣——他吃了太多太多，正如當初宰殺多莉吞下烤肉，這半頭羊的肋排有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

「好狠的拳頭」收藏家面露猙獰之色，魔偶感受到胸腔之中源自主人的痛苦，似乎也跟著一起流汗流淚——靈體受創帶來的幻痛，下巴到胸肺的神經叢跟著一起牽連肢體臂膀，兩條腿依然在瘋狂的發抖。

大衛·維克托冷嘲熱諷道：「看呀！看看他！他像一頭受傷的老虎！」

「好像初生的小梅花鹿喔！」傑克跟著叫囂：「站都站不穩！媽媽！媽媽！媽媽在哪兒呢！我要喝奶！~好可怕喔！」

「閉嘴！」收藏家的胸襟傳出侏儒怪人的怒吼：「閉上你們的臭嘴！」

「那麼往前一步！再試試看？！」傑克依然在拱火：「繼續呀！繼續湊上去！文森特一定把你的腦袋瓜敲稀碎！」

「你的藝術品味就是一坨臭不可聞的狗屎！」黑髮美人拍打著玻璃瓶內壁，在收藏家的腰帶附近晃蕩，試圖用這玻璃瓶去撞擊「巨人」的命根子：「接著賭一把？！再往前走幾步？證明你的膽識？！」

「他還能揮拳嗎？還能站起來嗎？怪胎！你還敢碰他一下嗎？」

維克托使著激將法，催促收藏家速速上前送命。

「你不會在害怕吧？他把肚子里的毒物都吐乾淨了！馬上要爬起來咯！」

突如其來的金屬雜音讓這兩個聒噪的觀眾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收藏家從內袋取來槍械，指向文森特的腦袋，他絕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賭——

「——看來做成藏品不夠保險，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