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洪武十三年四月十七日,沐英下令大軍開拔,休息了一天的燕山衛被整編,再次整裝,繼續急行軍。渡過波濤滾滾的黃河,翻越海拔2000多米的賀蘭山,僅僅七個晝夜,大軍穿過寧夏,進入內蒙境內。那些在史書上記載的文字,崔淼親身體驗了。那些淹沒在滾滾河水、掉落萬丈山崖的軍士,用生命的代價讓崔淼認識到史書上那些文字的厚重。
大軍在距離脫火赤軍營五十里的地方停下,連續的急行軍透支了軍士的體力,沐英下令大軍休整半日,夤夜分四路突襲脫火赤軍營。因為兩軍距離很近,未免敵軍警覺,沐英下達軍令,禁生火,禁離營。大軍只能喝涼水,拿乾糧充饑。
接連吃了幾天又冷又硬的乾糧,崔淼嬌貴的胃開始折騰,雖然不嚴重,但也讓崔淼心情煩躁。兩軍交戰,刀槍無眼,這種時候最要命的就是不能集中精神。
沈清看向崔淼,說道:「隨我來。」
崔淼連忙起身,跟在沈清身後,兩人來到隊伍的後面。
崔淼疑惑的問:「千戶,您有何事吩咐?」
沈清淡淡的問道:「身體不適?」
崔淼一怔,隨即答道:「回千戶,標下無礙。」
沈清從身上解下一個水囊,說道:「喝點。」
「千戶,標下有水。」
見沈清沒有收回的打算,崔淼無奈,只好接過,打開蓋就往嘴裡倒,誰知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嘴裡蔓延,他不禁嗆咳了起來。
崔淼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千戶,這是、酒?」
行軍中軍營禁止飲酒,崔淼沒想到沈清的水囊里居然裝著酒。
沈清沒有回答,反問道:「感覺如何?」
沈清這麼一提醒,崔淼發現胃裡暖烘烘的,感覺舒服了不少,他將水囊遞給沈清,感激的說道:「多謝千戶,標下好多了。」
沈清接過水囊,淡淡的說道:「日落便要分兵,記得跟緊我。」
崔淼躬身說道:「千戶放心,標下定然護佑千戶身旁。」
「護好自己便好,切莫逞強!」
看著沈清的背影,崔淼心中的不安慢慢擴大,他煩躁的捏了捏眉心,跟在沈清身後,回到了燕山衛的營地。
太陽一落山,各衛的領軍按照事先定好的計劃率軍而去。沈清所帶領的燕山衛需繞道敵軍後方,與其他三路軍士成合圍之勢,以戰鼓為號,戰鼓一響立即發動攻擊。所有軍士輕裝簡從,根據敵軍大營的火光作為坐標,快速繞道。未免驚動敵軍,他們用棉布將馬蹄裹上,小心翼翼的前行,半個時辰后,終於到達敵軍大營后側。所有軍士盡量伏低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敵軍的方向,等待發動攻擊的指令。
崔淼緊緊盯著沈清,他總覺得今晚的交戰會出現什麼變故,無論如何他都得看緊沈清,沈清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給予他幫助最多的人,現在是他回報的時候。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崔淼緊張的心情,被擔憂取代。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黑夜突然響起戰鼓,圍繞在四周的軍士,在領軍的帶領下,沖向敵軍大營。突來的敵襲讓正在酣睡的元軍毫無防備,當他們回過神慌亂的拿起兵器,明軍已經殺入營內。喊殺聲,慘叫聲,響成一片。
崔淼緊緊跟在沈清身後,身著軟甲的沈清化身修羅,衝進敵軍大營,一刀一條人命,活生生為身後的燕山衛撕開一個口子。
溫熱的血液噴濺的臉上,慘叫聲不絕於耳,殘肢斷體滿天飛,身在和平年代的崔淼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好不容易消停的胃又開始折騰起來,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守在沈清身後,小心的注意著周圍的狀況,與沈清配合默契,一時間倒沒人敢靠近兩人。
「咚咚咚」,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隊元軍的騎兵從大營中沖了出來,手拿□□、大刀的騎兵,在明軍中橫衝直撞,不少明軍步兵被殘殺。
看著剛剛熟悉的士兵一個個倒下,崔淼心如滴血,揚聲說道:「陳虎,用你的長棍掃馬腿!」
陳虎應聲而去,掄起長棍就朝著馬腿掃了過去。「嗚」、「砰」戰馬發出一聲慘叫,前腿活生生被打斷,馬上的元軍一頭栽倒馬下,被衝上來的明軍亂刀砍死。
崔淼再次揚聲說道:「長兵器的兄弟,身子放低,削馬腿!」
手拿□□、長戟的明軍應聲而作,不與騎兵交戰,紛紛對準馬腿而去,轉眼間一隊騎兵已經消耗大半。雖然明軍也有死傷,但相對元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元軍騎兵受挫,一名身著緋袍,手持彎刀的騎兵朝著崔淼沖了過來。
崔淼一刀刺入元軍的肚子,急忙抽出佩刀彎腰後仰,躲過騎兵的攻擊,刀劍一撐地面,崔淼迅速調整身體,一腳踹在衝過來的元軍胸口,一個借力身子騰空,舉起佩刀狠狠地向再次衝過來的騎兵砍去。「當」,金屬交擊的聲音響起,崔淼藉助身子下墜的力量,砍在騎兵的彎刀之上,騎兵招架不住,彎刀下落,直接嵌進他的肩膀,鮮血瞬間浸透皮甲。崔淼身子下落,就地一滾,躲開戰馬的踩踏,迅速站起身。
騎兵強忍劇痛,抽出彎刀,目眥欲裂的看著崔淼,惡狠狠的說道:「我一定要殺了你!」
崔淼看向沈清,發現沈清被數名騎兵纏上,短時間內倒是遊刃有餘,崔淼暫時鬆了口氣,看向騎兵,決定速戰速決。
騎兵與崔淼拉開距離,又砍殺了幾名明軍,用刀背狠狠抽打戰馬,馬匹前蹄揚起,發出一陣嘶鳴,朝著崔淼就沖了過來。
崔淼揚聲說道:「陳虎,送我上去!」
陳虎應聲而動,長棍斜插地面,崔淼踏上棍身,借力而上。騎兵以為崔淼故技重施,改劈為刺,彎刀直直的刺向崔淼。誰知崔淼縱身躍起並沒沖向騎兵,而是踩向一名元軍的腦袋,躲開騎兵的直刺,一個旋身坐到馬上,手腕翻轉,佩刀直直從他的後背插入。騎兵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身子便栽倒在地。
奪過戰馬,崔淼勒緊韁繩,一夾馬腹,戰馬朝著沈清所在的方向衝去。崔淼突然猛勒韁繩,戰馬一聲嘶鳴,揚起前踢狠狠的踏在元軍騎兵的戰馬之上。元軍戰馬抵受不住,翻到在地,馬上的騎兵因為慣性栽倒在地,剛想起身,就被亂軍砍死。
元軍騎兵見狀紛紛朝著崔淼圍了過來,沈清從一名元軍騎兵手裡奪過戰馬,揮舞長刀向崔淼靠近。崔淼雖然善戰,但奈何雙拳難敵四手,躲過砍殺過來的長刀,一柄□□又突刺而來,崔淼右手一撐馬背,身子躍起,躲過□□,一個縱身撲向他左側的騎兵,兩人雙雙掉落馬背,那名騎兵當了他的肉墊,騎兵悶哼一聲,來不及反應,身子不由自主的翻轉,緊接著就覺得胸口一涼,一柄□□穿透了他的身體。崔淼拋開元軍的屍體,就地滾了兩圈,才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沈清撕開騎兵的包圍圈,揚聲說道:「上馬!」
崔淼握住沈清的手,借力飛身上馬,兩人攜手,一路砍殺,將元軍騎兵打的四下潰散。
崔淼來不及鬆一口氣,就聽馬強一聲驚叫,「總旗,小心!」
崔淼來不及多想,一個用力將沈清壓在身下,「噗」,利箭刺入身體的聲音居然這麼清晰,他伸手摸了摸刺穿身體的利箭,心裡不由鬆了口氣,「幸好,幸好、、、、、、」
沈清直起身,有些慌張的喊道:「崔淼,崔淼,你怎麼樣?」
見崔淼的身子軟軟的從身後滑落,沈清連忙拉緊,一眼便看到了穿透崔淼身體的長箭。他伸手將長箭的箭尾折斷,小心的護著崔淼,身子一轉,來到崔淼身後,解開腰間束帶,將崔淼的身子與自己緊緊綁在一處,揮起長刀向元軍砍殺而去。
有馬強在遠處支援,沈清猶如猛虎撲入羊群,直殺的元軍將士膽寒,身後跟著撿漏的明軍也一陣心驚膽戰,心裡暗暗發誓:寧死不去招惹這尊煞神。
元軍措手不及之下,敗退的很快,沈清像是殺紅了眼般,騎著戰馬徑直衝向元軍大帳,渾身浴血,眼神猶如地獄而來的惡鬼,若不是沐英下令,沈清能把脫火赤一刀給劈了。
明軍大獲全勝,俘虜元軍國公脫火赤、樞密知院愛足,以及數千軍士,牛羊、輜重無數。
沐英下令全軍休整,沈清不由分說,將隨軍醫師從大帥的大帳拎了出來,沐英賬外的守軍想攔,卻被沈清的煞氣嚇得不清,幸好沐英下了令,要不兩名守軍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馬強五人雖然都受了傷,但好在都是輕傷,他們焦急的等在元軍的一座大帳外,見沈清回來,連忙迎了上來,想開口詢問,卻被沈清一個眼神,嚇得閉了嘴。
醫師被拎進大帳,沈清將他推到床邊,冷冰冰的說道:「救他!」
醫師顫顫巍巍的來到床前查看崔淼的傷勢,又給崔淼把脈,半晌后,他心驚膽戰的說道:「大人,他、他恐怕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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