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洪武十三年除夕,金店發生命案,宛平縣王鵬海中毒身亡,崔淼唯恐吳坤從中作梗,特意找人拿著沈清的牙牌,請來了北平府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趙全德。吳坤、王張氏還是死咬著王貴不放,甚至還主張對王貴用刑。
崔淼看著吳坤笑了笑,說道:「不用這般麻煩,標下已經知曉兇手是誰,若大人不棄,可聽標下細細講來。」
吳坤眼神微閃,說道:「崔百戶,這是我們提刑司衙門的事,有按察使大人在,你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讓在場的人都不由皺起了眉頭,崔淼毫不畏懼的笑了笑,這恰恰說明吳坤已經亂了分寸。他看向趙全德,躬身說道:「大人,想必您心中早有成算,這份功勞讓與標下如何?」
趙全德聞言不禁挑挑眉,崔淼這般說話,既維護了他的威嚴,還替他留下優待下屬的美名,又能和沈清打好關係,簡直是一舉三得,他又何樂而不為。他樂呵呵的說道:「既如此,那百戶就說一說。」
頂頭上司發了話,即便吳坤再不願意,也無可奈何。
崔淼謙遜的行了禮,說道:「標下謝大人成全。」
崔淼轉身掃視著眾人,低頭看向王張氏,說道:「王張氏,本官記得初進門時,曾看到你有一塊綉有梅花的手帕,能否拿出來給本官瞧瞧?」
王張氏的身子一僵,臉上閃過慌張的神色,隨即期期艾艾的說道:「回大人,民婦今日未曾帶著手帕,想來是大人您記錯了。」
「夫人,您的帕子是翠香早上親自拿給您的,您怎會說未帶帕子?況且若不是大人親眼所見,又怎知您的帕子上綉有梅花?」翠香擦擦眼淚,奇怪的看著王張氏。
王張氏臉色變了變,隨即解釋道:「翠香,你確實將帕子給了我,只是吃早飯時弄髒了,我隨手放在桌上,也就忘了換一塊。至於梅花圖案,現下夫人小姐手裡的帕子,大多都是這幾種花樣,大人記錯不足為奇。」
「若是本官說,那條手帕上除了梅花圖案,還有一個『芳』字呢?」
王張氏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翠香接話道:「夫人名諱里有一個『芳』字,所以她的每條帕子,無論什麼花樣,都會在上面綉一個『芳』字。」
崔淼笑著說道:「看來本官未曾看錯,夫人是否拿出來給本官瞧瞧?」
吳坤面色難看的說道:「崔百戶,你索要一個婦人的手帕,簡直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王張氏像是得到什麼啟示,哭喊道:「想民婦清清白白的深閨婦人,又怎能隨意讓人看了帕子,民婦不活了,你們這是想逼死民婦啊!」
「清白?」崔淼絲毫不在意王張氏的撒潑,笑了笑說道:「既然夫人不肯,那便作罷,不必這般尋死覓活。」
王張氏聞言一怔,顯然沒想到崔淼就這樣輕輕放過,她下意識的看了吳坤一眼,卻被崔淼看在眼裡。崔淼移開目光看向翠香,溫聲問道:「翠香,你家夫人與老爺的關係如何?」
翠香看了看王張氏,不顧她的眼色,如實回答道:「夫人和老爺的關係不似尋常夫妻,關係非常冷淡。」
王張氏聞言大聲喝道:「翠香,你莫要胡言亂語!我和老爺相敬如賓,琴瑟和鳴,你不能因為我平時讓你受了些委屈,便誣陷與我。」
翠香跪在地上給眾人磕了頭,發誓道:「各位大人,我翠香今日所說全部屬實,若有一句謊話,願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古代人大都對神明非常敬畏,翠香立下重誓,直接堵住了王張氏狡辯的嘴,這也讓崔淼對翠香的忠心多了幾分欽佩。
崔淼見王張氏閉了嘴,接著問道:「翠香,你可知這是為何?」
王張氏不待翠香開口,便大聲說道:「翠香,老爺已經死了,看在他待你們一家不薄的份上,你莫要再胡說八道,毀壞王家清譽!」
翠香現在也看出了王張氏的不對,她難過的說道:「就因為老爺對我們一家恩重如山,翠香才不想老爺死的不明不白。」
「翠香、、、、、、」
「王張氏!」崔淼出聲打斷王張氏的話,面色嚴肅的說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翠香的話,可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唯恐被人知曉?夫人別忘了,這裡雖不是公堂,但也有諸位大人在,容不得你放肆!」
每每看到崔淼都是和顏悅色,以至於讓人忘了他是一介武官,上過戰場的武官,一身血色之氣迎面而來,王張氏不禁被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翠香見狀接著說道:「大人,王張氏並不是我家老爺的原配,是大夫人去世后,老爺娶得續弦。十年前大夫人去世,老爺非常傷心,無意再娶。只是大夫人的娘家突遭變故,張太老爺染上賭癮,一月間將家產敗盡,還欠了許多賭債,要債的上門將張老太老爺打成重傷,不久便離開人世,張太奶奶也相繼病重,臨走前將二女兒託付給老爺。老爺重情重義,不僅將張家所欠賭債全部還上,還將張家二小姐,也就是王張氏安置在別院,安排人照顧著。因王張氏之前定過親,老爺還派人去尋找她的未婚夫,誰知那人杳無音訊,眼看著王張氏已經到了十八的年紀,還不曾找到,在眾人的撮合下,她與我家老爺成了親。一開始,老爺和王張氏感情還不錯,可沒過多久,王張氏就對老爺冷淡了很多,老爺因心中還有大夫人,也就不勉強她,近幾年老爺和夫人幾乎未曾同過房。這些事,王府上下無人不曉,大人若不信,完全可以問其他下人。」
崔淼點點頭,看向王張氏,問道:「王張氏,翠香所說可屬實?」
王張氏辯解道:「大人,您只知其一,民婦與老爺之間的關係確實不似平常夫妻,但也不似翠香所說那般冷淡。老爺對姐姐情深義重,即便姐姐去世多年,他亦念念不忘,娶民婦也只是因為民婦與姐姐相似。並非民婦不願,而是老爺不肯,久而久之,民婦也就不做他想了。大人,這房中隱秘之事,他人怎會知曉,民婦心中苦悶,也只有民婦清楚。」
說到傷心處,王張氏還擦了擦眼角,楚楚可憐的模樣很容易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崔淼挑挑眉,心想:王張氏果然是個心思通透的女子,不好對付啊!
吳坤出聲說道:「崔百戶,本官不明白,你放著真正的兇手不問,為何偏偏去為難一個婦人?」
崔淼笑了笑,不答反問:「吳大人,你處處維護王張氏,標下斗膽一問,你與她是何關係?」
吳坤面色一變,質問道:「崔百戶這是何意?王張氏是王鵬海的妻室,是苦主,你無故為難,本官看不過,出言為她說了幾句,你便暗自忖度,想要污衊與本官?」
吳坤看向趙全德,躬身說道:「大人,下官懇請大人為我做主!」
崔淼也躬身說道:「大人明鑒,標下之所以這般問是有原由的,待會兒便可見分曉,最後若發現是標下胡亂忖度,標下願受任何處罰。」
趙全德點點頭,說道:「吳大人,清者自清,無需多加言語。」
吳坤一噎,這區別對待還能再明顯點嗎?
崔淼見狀接著說道:「以吳大人所說,你與王張氏素不相識,對嗎?」
吳坤眼神微閃,隨即說道:「是,本官之前從未見過王張氏。崔百戶,可滿意了?」
崔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翠香,問道:「翠香,王張氏的未婚夫姓甚名誰,你可清楚?」
翠香懷疑的看了一眼吳坤,回答道:「回大人,翠香只知姓吳,不知名諱。」
崔淼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吳坤,繼續問道:「你說你家老爺曾派人尋過此人,你可知這吳公子家住何處,家中作何營生,為何沒有找到?」
翠香如實的回答道:「回大人,翠香只知吳公子是個讀書人,其他不甚清楚,不過大人若想知道,傳喚奴婢的爹爹一問便知。」
「大人辦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外面傳來衙役的呼和聲。
「百戶,標下把人帶來了。」
崔淼一聽,臉上笑意漸濃,來到門前,說道:「讓他們進來,這些均是本官找來的證人。」
衙役看了看裡面的趙全德,見他沒有阻止,便將人放了進去。
崔淼看著王聰和薛祿,笑著說道:「這次麻煩你們了。」
王聰擺擺手,說道:「說的哪裡話,我們之間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只要能幫得上,我們心裡高興。」
薛祿溫聲說道:「一切正如你所料!」
一行人進了門,在趙全德和沈清面前跪倒,齊聲說道:「小民參見大人。」
趙全德看向崔淼,問道:「崔百戶,這些是何人?」
崔淼掃了一眼勃然變色的吳坤和王張氏,自信的笑了笑,說道:「回大人,這些都是標下找來的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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