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洪武十三年除夕,北平城一家金店發生命案,提刑按察司僉事吳坤到現場調查,死者夫人王張氏的所作所為引起崔淼懷疑,崔淼從王家丫鬟翠香口中得知王家隱秘。
崔淼帶著翠香進門,門口的衙役知曉崔淼身份,也不敢阻攔。翠香看到死去的王鵬海悲從中來,撲倒在地,哭喊著:「老爺,老爺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到底是誰害了您?」
見翠香進來,王張氏的臉色變了變,也跟著哭了起來,說道:「翠香,老爺他,他是被人毒死的,你是知道的,老爺吃過早飯後,就沒吃過東西,只有到這兒之後,老爺才吃了王貴準備的茶點,就是他想要賴賬,才毒死老爺的!」
吳坤看向王貴,冷聲說道:「王貴,若你現在招,還可免除皮肉之苦。」
王貴聞言慌忙喊冤道:「大人,小民冤枉,小民未曾殺人,從何招起啊?大人,您不能屈打成招啊!」
「放肆!你這刁民,青天白日害人性命,還污衊本官,不打你,本官威嚴何在,來人,拖出去,打!打到他招為止!」
王貴這下徹底慌了神,拚命的磕頭喊冤,吳坤卻鐵了心的要打他,一時間金店裡鬧哄哄的,吵的沈清皺緊了眉頭。
「慢著!」崔淼攔住衙役,說道:「大人,標下斗膽問一句,您為何認定王貴便是兇手?」
吳坤見用刑被攔下,臉上露出不悅,說道:「在場相關人等,只有王貴與王鵬海有利益關係,而且是在他店裡,吃了他準備的茶點,王鵬海這才中毒身亡,有這些還不足以讓本官懷疑他么?」
崔淼沒有回答吳坤的反問,而是看向沈清,問道:「沈大哥,仵作可曾來過?」
沈清搖搖頭,回答:「未曾。」
崔淼看向吳坤,說道:「大人,仵作既沒到,您怎知王鵬海是何時中的毒?若是劇毒,服下立斃,那王貴就有嫌疑,若是□□,王鵬海來之前便中了毒,那王貴便沒有嫌疑。大人為何不等仵作查驗完,再做打算。」
吳坤下意識看向沈清,沈清則淡淡的回視,說道:「崔淼說的沒錯,這也對吳大人的官聲有好處。」
吳坤惱怒,卻不敢沖沈清發火,只得朝著衙役吼道:「仵作呢,為何還沒到?朝廷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
衙役們趕緊告罪,一個還算機靈的衙役匆匆跑了出去,現場除了翠香低低的哭聲,所有人都不再說話。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衙役帶著仵作匆匆趕來,吳坤怒火衝天的一頓訓斥,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想砸過去,卻被崔淼抓住手腕攔了下來。
吳坤看著不知何時到自己身邊的崔淼,不悅的說道:「百戶這是何意?」
崔淼微微笑了笑,說道:「大人,這茶杯是死者桌上的,是證物,砸不得。」
吳坤眼底閃過一絲陰沉,隨即慚愧的說道:「一時氣憤,竟差點毀了證物,多虧百戶及時阻止。」
崔淼笑著說道:「急怒之下,難免做錯事,這是人之常情,大人不必在意。」
吳坤鬆手,崔淼將茶杯接過,遞到仵作的面前,說道:「勞煩你查驗一下,這杯子殘留的茶水可有毒物。」
仵作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感激的看著崔淼應道:「是,大人。」
仵作拿出銀針,在杯子殘餘的茶水中試了試,過了一會兒,銀針沒有任何改變,仵作回答道:「回大人,這茶杯里無毒。」
崔淼點點頭,來到王鵬海生前所坐的桌子旁,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和茶杯,說道:「勞煩,這上面的吃食和茶水,你都試一下。」
仵作下意識的看了吳坤一眼,見其沒有反對,便應聲照做。
崔淼看向一旁從未出聲的張全,問道:「張全,這些茶水都是誰準備的?」
張全連忙躬身應道:「回大人,這茶水都是廚房準備,點心則是在外面買的。」
「負責廚房的是誰?你家掌柜今日可去過?」
張全答道:「回大人,負責廚房的是孫二狗,我們家掌柜從未進過廚房,今日則未曾接觸過茶水點心,都是孫二狗準備好端過來,放置在桌上。」
「你如何肯定你家掌柜未曾接觸過茶水?」
「大人,今日王老爺來之後,一直都是小的和掌柜兩個人侍候,是否接觸過茶水,小的看的清楚。」
王張氏激動的打斷張全的話,說道:「你是他王貴的活計,自然向著他說話。大人,他的話不可信!」
王貴見狀氣憤的說道:「王張氏,你我到底有何冤讎,以至於你千方百計置我於死地?」
「你殺了我家老爺,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無所依靠,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就在兩人爭論之時,仵作已經查驗完畢,回稟道:「回大人,茶壺和茶杯中均有毒,點心中無毒。」
崔淼點點頭,接著吩咐道:「勞煩你檢查一下,死者是中的什麼毒,是劇毒還是慢性毒素?」
吳坤將崔淼漸漸掌握主動權,臉色更加難看,不悅的說道:「百戶,這命案應由本官來調查,不敢假手於人。」
崔淼微微一笑,躬身說道:「是,大人,標下放肆了。」
「聽說這裡發生了案件,還驚動了清寧伯,下官十分惶恐。」隨著聲音的傳來,一個身著常服,頭戴烏紗帽的中年男人快步走進來,徑直朝著沈清的方向走去。
沈清眸光微閃,看了崔淼一眼,現在明白崔淼為何索要他的牙牌。他站起身,微微笑了笑,說道:「趙大人,好久不見。」
趙全德是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正三品,在王府見過一次,所以趙全德認得沈清。趙全德笑著說道:「清寧伯,自上次見面已有半年未見,不知清寧伯近來可好?」
沈清淡淡的笑著說道:「甚好,多謝趙大人關心。」
兩人客套了一番,終於回歸了正題,趙全德看向場中,吳坤連忙行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趙全德徑直問道:「吳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可有頭緒?」
吳坤恭敬的答道:「回大人,正在調查,現今還未理出頭緒。」
趙全德微微皺眉,接著問道:「查到何種地步?」
「回大人,下官正要吩咐仵作驗屍。」
趙全德坐到沈清對面,淡淡的說道:「那便驗屍。這案子牽涉清寧伯,就由本官親自審理,吳大人一旁休息吧。」
吳坤低著頭,崔淼看不到他的情緒,只聽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仵作開始驗屍,趙全德和沈清在西面牆邊的桌前坐著,吳坤和崔淼分別在兩人左右站好,王張氏和王貴調轉方向依舊跪著,臉上均帶著惶恐之色,一時間店裡除了翠香低低的哭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大約半個時辰后,仵作站了起來,回稟道:「各位大人,死者身上無其他外傷,實為中毒而亡,觀其特徵,應該是被人下了□□,且分量不少,足以立斃當場。」
崔淼說道:「這麼說來,王貴便不是兇手。」
趙全德看向沈清,問道:「清寧伯,這位是?」
沈清答道:「崔淼,燕山衛百戶,與清是至交。」
趙全德點點頭,笑著說道:「原來是崔百戶。百戶方才為何有此一說?」
崔淼躬身答道:「回大人,死者死亡時,王貴正招呼清寧伯與標下,且至少有一盞茶的時間,若像仵作所說,毒藥分量可以導致死者立斃當場,那王貴便沒有作案時間。」
趙全德看向沈清,問道:「清寧伯,果真如此么?」
沈清點點頭,說道:「清來此,是為小王子挑選滿月禮,掌柜過來招呼,耽誤的時間是久了點。」
「原來如此。若王貴不是兇手,那毒害王鵬海的又是誰?」
「大人,當時招呼王老爺和王夫人的是張全、、、、、、」
不待崔淼把話說完,王張氏便大聲說道:「張全,原來是你,你說,你為何要害我家老爺,是不是受你家掌柜指使?」
張全一愣,隨即跪倒在地,大聲喊冤道:「你莫要血口噴人!大人,小的冤枉,小的沒下毒,王老爺的死跟小的沒有任何關係。」
吳坤行禮道:「大人,下官覺得王張氏所言有理,即便王貴在招呼清寧伯二人,也完全可以指使他人下毒。」
崔淼聞言輕笑出聲,說道:「吳大人,還有王夫人,為何你們這般認定是王貴所為?試問,以王貴的家底,兩千兩銀子,能讓他起殺心么?即便能,那他為何會愚蠢的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店裡行兇?」
吳坤臉色平靜的答道:「崔百戶,或許王貴正是想你之所想,這才選擇在自己店裡行兇。」
「既如此,他為何不索性把王夫人也殺了,非要留下這麼一個活口,死咬著自己不放么?」
吳坤淡定的說道:「這就要問王貴自己了,或許他有什麼別的企圖。本官相信,只要讓他吃點苦頭,他定會如實招來。」
「不用這般麻煩。」崔淼看向趙全德,自信的說道:「誰是兇手,標下已心中有數。若大人不棄,標下願意細細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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