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初九,一行人兵分兩路,崔淼和沈清等六人進了廣源寺,郎平和孫海在外接應。
大約半個時辰后,院門被敲響,陳虎去開門,三個小和尚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一路進到客房,將飯菜端上桌。
那個大門前見過的小和尚方才出聲說道:「諸位施主慢用。」
薛祿連忙道謝,道:「小師傅,代我們謝過大師款待。」
崔淼看著面前的飯菜,不滿的說道:「這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豆腐青菜,你讓老爺我怎麼吃?」
小和尚面色一僵,隨即笑著說道:「施主見諒,我們寺中只有這些素食,若用不慣便少用一些,小僧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三個小和尚相繼離開客房,崔淼不悅的說道:「兄長你看,他們這什麼態度!只有菜也就算了,竟然連點油水都沒有,你們叫我怎麼吃!」
沈清小聲說道:「包裹里還有些醬牛肉,二弟你湊活著吃點。」
薛祿也跟著勸道:「老爺,這豆腐青菜雖然素了點,但好歹是熱的,您就就著醬牛肉稍微吃點。」
「要吃你們吃,老爺我可吃不下這等粗實。」崔淼將碗筷一推,看向馬強,說道:「老馬去給老爺泡壺茶。」
馬強應了一聲,從包裹里拿出茶葉,又升起小火爐燒水,忙活了好半天才將茶水泡好。馬強將泡好的茶小心翼翼的端到崔淼桌前,說道:「老爺喝茶。」
崔淼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緩聲說道:「行了,你們去吃吧,省的涼了,你們又埋怨老爺。」
馬強點點頭,這才和其他人一起上了桌,當然是在另一張桌上,他們圍在桌前吃著寺廟裡提供的飯食,而崔淼和沈清則就著茶水,吃著自己帶來的牛肉。這一幕被門外監視的窗外監視的小和尚看的清清楚楚,小和尚撇撇嘴,悄無聲息的轉身離開。
崔淼看了一眼窗外,拿起桌上的餅子吃了起來,大傢伙吃飽喝足收拾完,夜也已經深了,現在已經深秋,再加上他們是在山頂,溫度比山下要低上不少,眾人均感覺身上有些涼意。
崔淼不耐煩的說道:「老馬,虎子,你們給老爺燒點熱水,老爺要泡腳,其他人該值夜的值夜,該睡覺的睡覺。」
深夜,所有人都已經入睡,廣源寺方丈的房間,一個小和尚行色匆匆的來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說道:「方丈,了悟求見。」
「進來吧。」
小和尚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謹慎的看了看門外,確定無人後,這才輕輕的關上房門。房間里,方丈正坐在蒲團上,手中拿著佛珠和木魚,嘴裡默念著佛經。
小和尚跪坐在方丈身旁,小聲的說道:「方丈,他們已經歇下,我們該怎麼做?」
方丈的動作一停,問道:「可有異常?」
「弟子從他們未進寺院時便一路跟蹤,並未發現異常,明擺著就是哪家的老爺閑來無事遊山玩水,對手下動不動便打罵,又矯情又吝嗇,脾氣再好的人都想揍他一頓。」小和尚邊說邊咬牙。
方丈睜開眼睛,看向小和尚,淡淡的說道:「做事要不動聲色,老衲教的都忘了?」
小和尚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匍匐在地,說道:「方丈饒命,弟子再也不敢了。」
方丈沉默的看著他,手中的佛珠一直在轉動,半晌才出生說道:「既無異常,那就嚇嚇了事吧。」
小和尚聞言鬆了口氣,恭敬的說道:「是,弟子這就去辦。」
小和尚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間,這才長出一口氣,秋風吹過,他不禁打了個寒戰,這才警覺,方才短短的時間他的衣衫竟已被冷汗浸濕,畏懼的看了一眼房門,小和尚轉身快步離開,活像身後追著一隻怪獸一般。
崔淼半睡半醒間,突然覺得一陣冷風吹過,幾乎瞬間他便醒了過來,手腕被人握緊,輕輕捏了捏。崔淼動了動手腕,回應沈清,伸出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又翻了個身。緊接著又是一陣冷風吹過,崔淼索性將腦袋縮進了被窩,小聲的嘟囔道:「這破房子怎麼這麼冷?」
扮鬼的小和尚一陣無語,見吹風不管用,就開始捏著嗓子哭,在寂靜的夜裡,那哭聲尤為滲人,就連小和尚自己都覺得瘮得慌。
崔淼又往被窩裡縮了縮,惱怒的說道:「這是哪個混賬王八蛋養的貓!大冬天的發情,跟這廟裡的和尚一樣,忒的變態!」
小和尚不禁抽了抽嘴角,這嚇人,也得讓人看得到才能達到嚇人的效果,這人縮在被窩裡,做夢似的說胡話,根本白費功夫。
小和尚一咬牙,將崔淼身上的被子掀了起來,崔淼一愣,隨即睜開了眼睛,氣的眼睛都紅了,『噌』的一聲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那個混賬王八蛋,生孩子沒□□的東西,敢掀老爺的被窩,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和尚被罵的有些愣神,崔淼一縱身就撲了上去,小和尚還未開始表演,便被撲倒在地,四肢被死死的壓著,一時間他竟動彈不得,緊接著崔淼的拳頭劈頭蓋臉的落了下來。
崔淼一邊打一邊罵:「混賬,我讓你吵我睡覺,王八蛋,老爺睡覺你也敢吵,我看你活的不耐煩了!」
崔淼這一折騰,所有人被吵醒了,馬強打了個哈欠,幸災樂禍的說道:「這小子竟然敢吵老爺睡覺,真是英雄,英雄啊!上次吵老爺睡覺的下人怎麼著了?」
陳虎瓮聲瓮氣的說道:「被打的皮青臉腫,連他娘都認不出是誰了。哎呀,老馬,俺最看不得這個,看他挨打俺都覺得疼。」
崔淼解了氣,氣喘吁吁的從小和尚身上爬了起來,掐著腰罵道:「你們這些王八蛋都是死人?沒看到老爺房裡闖進賊了嗎?老爺花那麼多錢養著你們,進了賊都不知道,還站在旁邊看熱鬧。廢物,一群廢物!」
馬強幾人被罵的抬不起頭,地上的小和尚趁機回了神,趁崔淼罵的正歡,沒人注意他的時候,爬起來三兩下來到窗前,『噌』的一聲跳了出去,撒丫子就跑,身後是崔淼震天響的怒吼,「人都跑了,還不趕快去追,都是廢物!抓不到人,這個月的工錢,誰都別想要!」
馬強幾人呼啦啦全追了出去,沈清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遞到崔淼面前,溫聲說道:「喝杯水潤潤嗓子。」
崔淼一個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說道:「阿清,我剛才是不是特像一個喝醉酒罵街的潑皮無賴?」
沈清眼底笑意漸濃,點頭說道:「確實有些像。」
崔淼喝了口水,笑著說道:「那阿清可有嚇到?說不定我本質上就是個潑皮無賴,只是隱藏的太好,你並未發現。」
沈清溫柔的說道:「無論是與不是,都已經不重要。」
崔淼心裡甜滋滋的,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說道:「走吧,還有一場大戲要唱,老爺我還得將潑皮無賴扮演到底。」
馬強幾人呼啦啦跑出院子,橫衝直撞的來到方丈的卧房門前,被值夜的小和尚攔住,說道:「深更半夜,諸位施主這是何故?」
衣衫不整的崔淼披頭散髮的走了過來,惱怒的說道:「你們這裡鬧賊,深更半夜,那笨賊不偷東西,居然攪擾老爺睡覺,簡直是、叔叔伯伯都不能忍!」
薛祿聞言差點笑出聲,小聲的提醒道:「老爺,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淼瞪了薛祿一眼,訓斥道:「混賬,老爺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老爺學富五車,用得著你提醒?」
薛祿連忙低頭認錯,說道:「老爺說的是,小的知錯!」
崔淼掐著腰,指著小和尚,大聲說道:「把你們方丈叫出來,敢攪擾老爺我睡覺,這事絕對沒完!」
小和尚臉色變換,剛要說話,身後的房門被拉開,衣著整齊的方丈走了出來,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不知發生何事,讓施主這般煩擾?」
崔淼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這廟裡進了賊!半夜潛進老爺房間,偷竊不成,攪擾老爺睡覺,今日方丈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方丈面色一正,說道:「竟有此事發生?這佛門清凈地,竟然進了賊人,不勞施主動怒,老衲定當查個清楚。」
「方丈這話還中聽些,老爺我生平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休息時被人打擾,那小賊膽大包天,被老爺一番拳打腳踢,定然身受重傷,他跑不遠,現在搜查寺院定能抓到。方丈若是人手不夠,老爺我可以幫忙。」
方丈宣了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攪擾施主休息,老衲已深覺慚愧,又怎能再勞動施主幫忙?夜已深,施主大可安心休息,明日老衲定給施主一個交代!」
薛祿跟著勸道:「老爺,這山上天氣涼,您又穿成這樣,萬一著了涼,就太不值當的。方丈既然這般說,那就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這累了一整天,老爺也乏了不是。」
崔淼緊了緊衣服,不禁打了個寒戰,說道:「方才不覺得,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冷。行吧,方丈你記著,明日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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