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初十,崔淼吃完早飯,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去找方丈,為昨晚的事要個說法。
崔淼不悅的看著攔著他的了塵,說道:「你閃開,昨日的事方丈必須給老爺個交代!」
了塵堅持的說道:「方丈在做早課,不方便待客,還請諸位半個時辰后再來。」
崔淼質疑的說道:「你們這般推三阻四,該不會跟那賊人有何關係吧?難道說你們想要包庇他?」
「吱呀」,了塵身後的房門被推開,方丈從裡面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面無表情的說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見諒,老衲剛剛做完早課,這就給施主一個交代。了塵,把人帶上來。」
了塵應聲說道:「是,方丈。」
崔淼傲慢的笑了笑,說道:「方丈果真言而有信!」
「佛門中人,不打誑語。」
沒一會兒,了塵帶著兩名小和尚架著一個麻布袋走了過來。
崔淼眼神微閃,不解的說道:「方丈,你這是何意?」
方丈朝了塵是使了個眼色,了塵會意,將麻布袋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具屍體,屍體渾身濕透,全身浮腫,尤其臉上青紫浮腫,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啊!」崔淼大叫一聲躲到沈清身後,嚇得面色一白。
沈清眉頭緊皺,看向方丈,不悅的說道:「方丈這是何意?」
方丈雙手合十,悲憫的看著屍體,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昨日老衲帶人在寺中搜索,不想追逐間,這小賊竟掉入井中,老衲派人救起時,他已經往生了。」
崔淼躲在沈清身後,睜一眼閉一眼的看著地上的屍體,說道:「這人掉入井中到你們救起,能耽擱多久,這屍體怎能是這副模樣?」
「不瞞施主,那口井極深,再加上時至深夜,我們費了好些功夫才將人撈上來,所以屍體才會泡的這番模樣。」
沈清蹲下身查看,除了一些淤青外,死者的身上確實沒有傷口,崔淼拉了拉沈清的衣服,害怕的說道:「兄長,你別碰他,晦氣的很,既然這小賊已經死了,咱們還是走吧。」
沈清站起身,淡淡的說道:「既然賊人已死,那昨日之事便告一段落。」
「兄長快走,跟我到佛堂拜拜,去去晦氣。」崔淼一邊拉扯沈清,一邊對著屍體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做了鬼,該找誰報仇就找誰,千萬別來找我,等下了山,老爺給你燒紙錢。」
沈清在崔淼的拉扯下出了方丈的院子,方丈站在原地面色陰沉,若不是常年養成的冷靜處事的習慣,撕了崔淼的心都有。
「把人拖到後山埋了,盯著他們,不可掉以輕心。」
了塵連忙應聲,帶著人將屍體拖出了院子。
出了方丈的院子,沈清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屍體上並無致命外傷,看模樣應該是被溺死的。」
崔淼冷笑,輕聲回應道:「這老和尚處事老道,又怎麼可能讓我們產生懷疑,僅僅犯了些小錯,便狠下殺手,可見這些人有多麼心狠手辣,我們之後行事必須萬分小心。」
沈清點點頭,問道:「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
崔淼笑了笑說道:「去大殿拜一拜,添點香油錢,去去晦氣。」
崔淼一行人大搖大擺的朝著大殿走去,廟裡的小和尚連忙跟上,為首的了海見眾人進了大殿,三兩步跟了進去。見崔淼跪在蒲團上看著自己,了海不由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從桌案上拿了幾炷香在燭火上點燃,遞到崔淼和沈清面前。
崔淼接過,沒好氣的說道:「這麼點眼色都沒有,這廣源寺的香火不好,也不是沒有道理。」
了海嘴角抽搐,心裡暗惱,拚命告訴自己不跟他一般見識。
崔淼和沈清跪在地上,閉上眼睛,雙手高舉焚香在頭頂,神情慢慢變得虔誠,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佛祖保佑,今後的生活能夠順遂,與身邊的人能夠白首偕老。
薛祿等人也相繼上了香,眾人這才站起身,正打算離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崔淼,突然仰倒在地,口吐白沫,身子不停的抽搐。沈清面色一變,連忙將人抱入懷中,大聲喊道:「二弟犯病,還不快去拿葯!」
眾人被嚇了一跳,一時竟愣在當場。
薛祿率先回神,慌張的說道:「拿、拿葯,我這就去!」
見眾人要圍上來,沈清面色陰沉的吼道:「不要靠近,散開!」
眾人連忙止住腳步,愣愣的看著沈清,只見他用力捏住崔淼的下巴,迫使他將嘴巴張開,將自己的手掌伸進崔淼嘴裡。崔淼像失去意識一般,狠狠的咬住沈清的手掌,牙齒潛進沈清手掌,鮮血瞬間流了出來,而沈清卻像沒有知覺般,溫聲在崔淼耳邊輕聲說道:「大郎,沒事了,很快就過去了。沒事了、、、、、、」
沒一會兒,薛祿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瓷瓶,遞到沈清面前,喘息的說道:「大爺,葯。葯來了!」
「老馬,拿水!」
馬強應聲,從腰上解下水囊,遞到沈清面前,說道:「水。」
「捏住二爺下巴。」
薛祿連忙應聲,伸手捏住了崔淼的下巴,沈清將手掌拿出,從瓷瓶里到處一顆藥丸,放進崔淼嘴裡,又給他灌了一口水。藥丸吃了下去,剛剛還在抽搐的崔淼慢慢安靜下來。
沈清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一把將崔淼抱起,說道:「回客房,二爺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眾人『呼啦啦』走了個乾淨,只留了海等人半晌回不過神來。待他回神,吩咐道:「去,在院外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在你們的監控之下,可明白?」
小和尚應聲離開,了海轉身向方丈的院子走去。了海將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方丈講了一遍。
方丈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道:「盯著吧,只要他們不亂來,就不必理會,若是有任何異動,也無需有任何顧慮。」
了海出門,方丈閉上眼睛,木魚聲再次響起。
崔淼等人所在的院子,馬強、陳虎守在院門口,王聰、王才守在門口,沈清將崔淼抱進客房,放在床上,薛祿緊隨其後,將房門關好,待他來到床前,剛剛還面無人色的崔淼,正好端端的查看沈清被咬傷的右手。
崔淼心疼的看著沈清,說道:「薛大哥,拿些傷葯過來。」
薛祿應聲,從包裹里拿了金瘡葯,又拿了些紗布。崔淼接過,小心翼翼的給沈清處理傷口,心疼的說道:「侯爺,疼嗎?」
沈清溫聲說道:「無事,只是破了點皮。」
「若不如此,我怕那些人不會相信,只能委屈侯爺了。」
「我知道。別擔心,比起你受的傷,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見兩人都無事,薛祿這才插話道:「侯爺,崔淼,下次再有行動,勞煩二位提前知會一聲,嚇都被你們嚇死了。」
崔淼笑著眨了眨眼,說道:「薛大哥不是配合的很默契么?」
薛祿沒好氣的說道:「我可是翻了好半天,才找到那瓶葯!」
崔淼一聽『葯』,面色一下子就變了,只覺得嘴裡一陣陣泛著苦味。那瓶葯是王志忠給崔淼做的補藥,專門做成藥丸放在瓷瓶里,方便攜帶取用,還叮囑沈清每日讓崔淼服下一粒。
崔淼苦笑著說道:「下次換別人來演,這葯苦的讓人想死!」
沈清聞言皺緊眉頭,說道:「大郎莫要胡言亂語!」
崔淼連忙應承道:「嗯嗯,侯爺說得對,剛才的話我收回。」
薛祿看著兩人,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隨即垂下眼帘。
整整一日,原本囂張跋扈的老爺都安靜的躺在床上,院外守著的小和尚耳根子一下子清凈下來,反倒有些不習慣。
了海來到小和尚身邊,問道:「裡面什麼情況?」
小和尚小聲答道:「師兄,自從他們進了院子,除了中午的時候出來拿過吃食,一直都沒出來過,裡面安靜的很,看來那個老爺病的不輕。」
了海點點頭,叮囑道:「盯緊點。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
「師兄放心,我們幾個輪流盯著,保證不會出任何差錯!」
時至深夜,院外的小和尚開始犯困,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突然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馬強和陳虎將兩名小和尚小心的扶到院外的一棵大樹下,將地面清理乾淨,悄無聲息的來到門口,學了兩聲貓叫,緊接著兩道人影從院子里出來。
崔淼小聲的囑咐道:「那迷香只有半個時辰的效果,你們把門守好了,天亮之前,我們一定回來。」
「千戶放心,我們一定守好門戶,等你們回來。」
崔淼不再耽擱,和薛祿兩人小心的行走在寺廟內,躲過守夜的小和尚,來到大殿門口。大殿內燈火通明,裡面卻沒人值守,崔淼和薛祿對望一眼,悄無聲息的離開,來到一處偏僻的所在。崔淼低聲說道:「有陌生人在,依舊門戶大開,看來大殿並不是入口所在,我們去別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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