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娃子顯靈了

冬娃子顯靈了

馮家族長推辭了許久,最終拗不過馮道答應了。

當然答應的主要原因還是馮道說的一句話,以今年的旱情,只怕秋收后大家也不好過。

身為族長,總不能看著全村都過不了冬吧!

向來不徇私的老族長,終究還是在全族的生存上讓了步。

馮道和老族長商量妥當后,就讓馮文帶著老族長去家裡搬錢,而他,正在結廬守墓,輕易不能離開。

馮文就把三個孩子交給馮道,帶著老族長往家走去。

「咦?家裡來客了?」馮文帶著老族長剛到前院,就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那。

錢叔笑著走過來,「明府君夫人剛來。」

「原來是孫姥姥來了!」馮文驚喜。

明府君,唐朝縣令的尊稱,馮道昔日在家讀書時,景城縣縣令孫師禮喜愛馮道的才華,特妻以愛女。

老族長聽到馮道岳母來了,不好進去打擾,就對馮文說:「既然親家夫人來了,我先去正院坐坐。」

「那我讓錢叔陪您。」馮文讓錢叔扶老族長去正院喝茶,自己朝後院走去。

馮文自小在馮家長大,又是晚輩,倒沒什麼忌諱。

馮文走到後院,還沒靠近,就聽到屋裡傳來孫老夫人和堂嬸孫氏的說話聲。

「聽說你病了,我擔心的要命,嚴重嗎?」孫老夫人急急的問。

「娘放心,不過是累著了,一時起了燒,文兒幫我開了副葯,吃了燒就退了,只不過身子乏的很,左右現在無事,就在床上躺兩天。」孫氏有些中氣不足的說。

「那就好,你這是累狠了,是得好好歇歇。」

「唉,以前不覺得自己上了年紀,如今不服老都不行了,這要是年輕那會,哪裡能被累到。」

裡面傳來孫老夫人的笑聲,「你這丫頭說什麼,你才多大,就覺得的老了。」

「還丫頭,都四十的人了。」

「那也不大,你看你娘我都六十多了,不還天天精神爆滿,和你爹鬥嘴。你這次被累到實在是你公公這喪禮場面弄的太大,整個幽州、河北的官員差不多都來了,光停靈就弄了四十九天,你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馮郎也沒想著弄這麼大,可人都來了,總不好攆出去,不過禮錢都沒收,倒也不怕外人說道。」

「姑爺做的對,他常年身在帝側,雖然這紅白事收份子是情理之中,可弄的太大也難免落人話柄,還是不收的安心。」

「馮郎也這麼說的。」

「聽說馮家族中這次也幫了很大的忙?」

「嗯,馮郎這一支人丁稀少,馮郎是獨子,公公也是獨子,上面太公公好歹有個兄弟,只是那兄弟人丁更少,到現在只勝了馮文一個孩子,遇到喪事連個主持的都沒有,好在族長把自己長子派來,又帶著族裡大小夥子都來了,公公這四十九天的喪禮才撐下來。」

「以前就聽說這馮家村族長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者……」

馮文走到門前,輕輕扣了扣門,「嬸子。」

屋裡傳來孫氏的聲音,「小文來了,進來吧!」

馮文掀開帘子進去。

屋裡,一個頭髮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正坐在榻上,旁邊床上,孫氏正靠著枕頭坐著。

馮文先走到老太太面前,拱手作揖,「見過姥姥。」

「小文啊,一年不見又長高了不少。」孫老夫人拉著馮文的手,笑著說,「上次來光在後宅也沒能見著你。」

馮文笑嘻嘻的說,「姥姥也越發精神了,您這精神頭,比我們這些小年輕的還精神。」

「哎呀,這孩子嘴真甜。」孫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馮文走到孫氏床前,問道:「嬸子可覺得身子好些?」

「吃了你的葯,好多了,只是身子還乏的厲害。」

「嬸子是累著了,得好好休養一陣。」

孫氏點點頭,看了看馮文身後沒有孩子,「那倆小子又去禍害他爹去了?」

馮平今年十一,馮吉今年四歲,兩人正是貓憎狗嫌的年紀。

馮文笑著說:「他們今早起來吵著要見爹娘,我想嬸子這幾日不舒服,就帶著他們去找叔父了,他們在叔父那還算老實。」

「嗯,這兩孩子好歹還知道怕他們爹,不過這也就這幾日,就他爹那性子,等熟了兩孩子未必怕他。」孫氏想起自己生的這兩個小魔頭就頭疼,都說生兒子好,怎麼沒人說男孩子有多皮,她自詡世家小姐,大家閨秀,每次被兩個孩子鬧的都想恨不得逮過來揍一頓。

「嬸子何必擔心,反正叔父要在家呆三年,弟弟們讓叔父帶就是了,叔父向來脾氣好,再說男孩本來就該當爹的帶。」

孫氏深覺馮文說的有道理,男孩嘛,就得當爹的帶!

一時間居然覺得輕鬆了不少。

不由莞爾,原來這帶孩子也是需要人搭把手的。

孫氏看著馮文,「可是有什麼事?」

這時辰馮文一般回屋裡睡晌午覺,沒事不會過來的。

馮文就把他叔父和馮家族長的事說了一遍。

還沒等孫氏開口,旁邊的孫老夫人就說:「這事是應該的,女婿做的對,平時馮家族裡對你們多有照顧,如今馮家族裡有難,是得儘力幫襯。」

孫氏點點頭,「母親放心,這道理我懂。宗族之間,本就該相互扶持。」

孫氏叫丫鬟來梳妝,起身去旁邊梳妝台的抽屜里拿了庫房的鑰匙,然後帶著馮文去正院。

「侄媳婦來了,」馮家族長正在正院喝茶,看到孫氏進來,站起來。

「族叔快坐,大郎說的小文已經告訴我了,我把庫房的鑰匙帶來了,您老看著需要多少,讓各房來幾個人幫忙搬一下。」孫氏把庫房的鑰匙交給馮家族長。

馮家族長沒想到孫氏如此乾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只有嘆服。

哪家男人要送全部家當家裡的媳婦不得鬧一場,孫氏卻無一絲不滿,馮道那小子能娶這樣的賢妻,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馮家族長接了庫房的鑰匙,就讓馮文去族裡叫人,然後眾人一起去庫房搬錢。

馮文帶著眾人來到庫房前,按著賬冊,打開第一個庫房,這個庫房都是絹和布。

馮文也是來到大唐后,才知道那些電視劇上,唐朝包括唐朝以前,出門買東西掏銀票、掏銀子、甚至掏銅板,是多麼的無稽之談。

銀票,這個宋朝才出現的東西,這裡壓根沒有。

銀子,唐朝的銀子居然是外匯貨幣和交稅貨幣,也就是說唐朝除了和吐蕃、波斯那些外國做生意,還有百姓交稅時去銀庄換一些用來交稅,平常時候幾乎見不到銀子。

據說整個大唐一年的銀礦出銀量,還不到十萬兩。

所以無論平民還是達官貴族,能存點銀子大多用來打首飾、打銀器了。

至於金子,也差不多。

當然金銀也是能花的,不過得先去銀庄換成銅錢。

所以在大唐,大家平日最常用的應該銅錢。

可惜,事情並非如此。

馮文前世曾看過一個報道,說有一個造假/幣,造了十七萬假/幣,卻花了二十萬買材料,下面一片笑話這人傻逼。

可馮文穿越后才知道,原來華夏這麼傻了上千年,還不得不傻。

以唐朝的物價,造一貫銅錢(一千文)的銅,如果用來造銅器,能賣三到四貫錢!

朝廷一發布新銅錢,百姓得到錢第一反應不是用來花,而是挖個坑收藏起來,或者拿去銅匠鋪,打成銅器轉手賣掉。

所以雖然唐朝朝廷每隔幾年就鑄造一批銅錢,但世面依然見不到錢,甚至有名曰錢荒。

哪怕朝廷曾多次頒布詔令,禁止百姓融錢為器,依然無法杜絕,畢竟三倍以上的利潤,誰能忍的住。

可買賣東西總得需要錢,所以朝廷無奈之下只能規定,絹和布也算錢。

兩匹絹折一貫錢,兩匹布折一貫錢,甚至為了保證交易的公平,朝廷還特地規定的一匹絹的寬度和長度,甚至還有整匹絹的重量,以防偷工減料,布當然也是如此,不過布稍微比絹便宜,所以一匹布比一匹絹要寬一些,長一些。

朝廷造不出錢,你們自己織錢吧!

馮文也是此時才明白,白居易老先生寫的「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人家郎君送的不是做衣裳的布料,人家送的是錢!

果然古今想要嫖,錢才是第一位!

到了唐末,因為朝廷無力外造新錢,甚至連官員的俸祿都是用絹發,所以馮家除了皇帝賞的金銀和一點銅錢,最多的居然是絹和布。

馮文帶著馮家幾房的族人搬了整整一間屋的絹,估摸著差不多了,馮家族長和馮家族人連連道謝,才帶著人抬著絹走了。

馮文看著空了大半的庫房,嘆了一口氣。幸虧他叔是跟著皇帝打天下的,每次攻下城都能領一份賞賜,要不以他叔那從來不貪的性子,光靠那點俸祿,只怕連這一成都沒有。

馮文清點了一下還剩下,登記好賬冊,回去把鑰匙還給他嬸子,然後去地里接兩個孩子。

……

半夜,茅屋中,馮道睜開眼,看了看天色,起身拿起擔子和桶,朝大溝走去。

第二日,李嬸子和婆婆大清早提著桶去澆地,驚奇的發現自家的地居然是濕的。

李嬸子的婆婆當即哭倒在地。

「冬娃子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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陞官!發財!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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