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的小金庫
繼馮冬家顯靈后,馮家村又有不少人家地里陸續顯靈。
都是一覺醒來,地里就被澆過了,甚至還有兩家,連雜草都被鋤了。
馮家村有神靈庇護的消息頓時傳的更開了。
當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凡是被澆地的,都是村裡缺錢勞力的老弱婦孺之家,不過這樣一來反倒坐實了村裡有神靈庇護的說法。
畢竟誰都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是要幫助可憐人。
一時間,馮家村眾人對村裡有神仙坐鎮深信不疑。
……
馮文提著食盒又到茅屋前,用手敲了敲,「大神仙,出來吃飯了。」
屋裡傳來一陣西索的穿衣裳聲,馮道打著哈欠從裡面走出來。
馮文把飯擺在桌子上,「您這是何苦,天天晝伏夜出的,都快趕上夜貓子了。」
馮道去洗了把臉,回來坐下吃飯,一邊吃一邊說,「那幾家都是缺了勞力的寡婦,我若白日去,難免瓜前李下。」
「那你這半夜幹活,人家回去都感謝神仙了。」
「感謝誰有什麼打緊,只要能秋天打下糧食吃飽飯就行。」馮道不在意的說。
馮文知道他堂叔素來務實,也不在意別人感激與否,他只是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
馮文想到最近另一個傳言,湊到馮道身邊坐下,「叔,你看這老天什麼時候會下雨?」
「這誰說的准,不過看這天色,只怕最近沒什麼下雨的可能。」
「那旱災豈不是還要持續?」
「嗯。」
「你說朝廷會撥糧賑災么?」
馮道正在吃飯的手一頓,默不作聲。
馮文看著馮道有些難看的臉色,「如今天旱成這樣,朝廷難道都不賑災?」
馮道嘆了一口氣,「只怕皇帝和朝中大臣有心賑災,國庫也拿不出錢。」
「朝廷真窮成這樣?」馮文不敢置信。
「當年陛下和梁朝皇帝爭霸中原,這一打,就是二十年,最後陛下以五千輕騎冒險直搗汴州,梁朝皇帝倉促調不回在外的大軍,最後被圍自殺,晉梁之爭這才結束,陛下入主汴州,後來移都成到洛陽。
這一戰,看著是陛下英勇神武,當機立斷。可實際上,是當時的晉軍中已糧草不繼,陛下不得不孤注一擲。好在最後成功了,陛下成功拿下了汴州,用梁朝的國庫緩解了當時的糧草危機。
只是晉梁對峙已久,晉軍無糧,梁軍又好到哪裡去,所以當時梁朝的國庫也只是應個急,就所剩無幾。」
「所以說去年中原一統時,朝廷其實一窮二白。」馮文冒出一句。
「可以這麼說。」馮道點頭,「所以今年年初,我曾和陛下建議過,讓百姓休養生息,恢復生產,陛下也給兩位宰相說了,只是……」
「只是什麼?」
「兩位宰相對此反應不大,或者說並未落到實處。」
馮文想起當初在洛陽時聽到關於兩位宰相的傳言,嘴角一抽。
修仙宰相豆盧革,啥也不說韋說公。
豆盧革,出身世家,□□修仙,曾因服食丹藥吐血數升,家人都開始替他準備後事了,可也不知是命大還是吐血正好把丹毒吐出來了,居然奇迹的活了下來。
韋說,生性謹慎,謹慎到幾乎從不在公共場所說話,就算陛下,只怕都沒聽過這人對政事發表過一句意見。
馮文不由問馮道,「叔,我一直奇怪,陛下幹嘛要用這兩個酒囊飯袋做宰相?」
馮道看著眼前的飯菜,「政治,是需要妥協和讓步的,陛下雖然得了天下,可因為曾得世家和趙王王鎔、北平王王處直的助力,所以登基后,自然得有所表示,這豆盧革,是北平王王處直的掌書記,至於韋說,你聽到他的姓,就應該知道了吧。」
馮文想起整個大唐人才輩出的韋姓俊傑還有那位弄死皇帝的韋姓皇后,不由咋舌,這韋家確實是數一數二的門閥。
「其實當時陛下最屬意是盧質,盧質出身范陽盧氏,是五姓七家之一,又有輔佐之功,只可惜盧質死活不肯,陛下才不得不瘸子裡面拔將軍。」馮道對事情弄成今天這個局面也很無奈。
馮文聽得驚心動魄,沒想到天天聽著陛下多麼英明神武,內里卻也有不得不讓步的地方,「那朝廷現在就沒辦法賑災?」
「辦法,是有的,如果兩位宰相,能放下身段,親赴災區,帶領災區所有官員和百姓一起抗旱,並下令免去今年秋稅,此次旱情雖然嚴重,卻也不算大事,只是兩位宰相未必有這魄力。」
馮文想起朝中那兩個宰相,搖搖頭,指望這兩位能有這個魄力,還不如做夢。
「那就真沒辦法了?」
「其實還有個取巧的辦法,兩位宰相倒很可能幹。」
馮文忙問:「什麼辦法?」
「陛下有個私庫。」
「私庫?」
「陛下征戰多年,攢下了不少家當。」
馮文好奇的看著馮道,「叔,你怎麼知道?」
「因為以前都是我在打理。」馮道平淡的說。
馮文咋舌,以前他曾聽李沂說過他叔掌管著陛下的小金庫,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那陛下會開庫賑災嗎?」
「如果是以前,陛下會,可如今,只怕,陛下也做不了主了。」
「為什麼?」
「因為陛下立了個皇后。」
「啊?」
*
京城政事堂
豆盧革和韋說兩位宰相看著不斷從北方傳來的旱情奏章,愁的頭髮直掉。
雖然這兩人天天被下面官員吐槽酒囊飯袋,事實這兩人也是,可在天災面前,兩人也發怵。
治理天下,安撫民生本就是宰相的職責,一旦出現天災人禍,朝中大臣不敢指責皇帝,宰相卻是首當其衝。
大唐歷史上,曾因天災人禍引咎去職的宰相比比皆是。
兩人哪怕再廢,事關自己前途,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只是兩人還沒想到辦法,皇帝李存勖的斥責詔令卻來了。
斥責兩人理政平庸,處世無能,致使百姓民不聊生,責令兩人立刻想辦法解決旱災。
豆盧革兩人眼前一黑,他們要是有辦法,早就做了,怎麼可能在政事堂急的團團轉。
不過豆盧革還多了個心眼,皇帝怎麼突然想起斥責他們了,便派了個人去打聽,結果這一打聽,豆盧革鼻子都氣歪了。
原來李存勖得知北方大旱,心中焦急,便叫來租佣使孔謙,讓他把之前預收的秋稅退回去,好緩解一下北方的災情。
可收錢好收,退難退,已經到手的稅收,早就被孔謙一部分送到國庫,另一部分孝敬皇后、景進這些陛下寵信之人和中飽私囊了。
又怎麼能退的出錢!
不過孔謙素來腦子好使,當即甩鍋兩個宰相。
天下百姓民不聊生,這是宰相治理無能,陛下應該按照慣例斥責宰相,責令宰相處理才是!
李存勖這才讓翰林院下旨,斥責宰相。
豆盧革和韋說得知真相肺都氣炸了,可隨之而來,就是恐慌,因為孔謙的甩鍋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租佣院也沒錢!
國庫沒錢,租佣院也沒錢,朝廷的兩個金袋子都沒錢,這災要怎麼賑?
兩位宰相不約而同的瞄上了皇帝陛下的小金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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