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
翌日,工部侍郎兼新建火|葯營副營長劉光彥一大早就來了宸王府。
說實話,他很不想來宸王府。
甚至在他接到這個任命的時候,只覺得晴天霹靂。
翻來覆去一宿都沒睡好,不停地在想,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得不好,惹了陛下的厭惡,才把他打發給宸王。
畢竟他的上司工部尚書已經快要到致仕的年紀,而工部就屬他最適合接任尚書之位,這兩年是他最關鍵的時候,容不得半點差錯。
而宸王……
全帝都的人都知曉,這宸王是所有王爺中最混賬,最頑劣的一個,陛下把他打發給這樣一個王爺,不等同於發配邊疆嗎?
雖然昨夜陛下與他推心置腹,說此事如何如何慎重,說如何如何信任於他,令他大為感動,恨不得立馬肝腦塗地,但只要一想到陛下居然將他發配於宸王,他就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昨夜的那番話,就像是死囚臨行前的踐食,看上去好吃,吞下去后才發現裡面藏著劇毒。
再一想到,眼下國家正是動蕩不安的時候,他就更應該把精力放在自己的職位上才對,而不是宸王這種無意義的人身上。
頓覺前途渺茫,心灰意冷。
揣著陛下給的五千兩銀子,站在一貧如洗的宸王府外,他甚至連門都不想敲。
然而,他不想敲門,門卻自動開了。
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早起的福伯。
昨日謝安瀾交代過他,今日有客上門,因此他特意早早起來開門,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見對方穿著一身正四品官服,福伯趕緊見禮,將人給迎進正廳。
因為王府要來人的緣故,陸乘舲也早早地起來了,帶著陸初一併朝雲朝露兩個丫鬟,粗略地在打掃王府。
陸初一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少爺拿著一塊破抹布,親手擦拭桌椅,氣急敗壞地一把奪過,「少爺,你現在是王妃了,可不能幹這些粗活,得注意身份。」
陸乘舲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抽過抹布,在水桶里擰乾,繼續擦拭著,「還跟以前一樣,不用拘謹於王妃這個身份,再說王府現在就兩三個下人,也不用在乎什麼身份不身份。」
陸乘舲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是謝安瀾娶回來當擺設的,空有王妃之名,卻無王妃之實,哪有什麼身份。
陸初一撇撇嘴,「王府下人少,還不是少爺你顧及王爺的面子,怕王爺覺得他在吃軟飯,不肯添置,不然就憑著少爺的家底,這王府何至於如此落魄。」
陸初一真是不明白他家少爺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
這聖上下旨賜的婚,本身又是陸國公的遺孫,還是從侯府出的嫁,縱然中間各種誤打誤撞,可他們家少爺不用如此卑微吧。
論家世,論人品,論才貌,他們家少爺沒有一點比宸王差的,如何就配不上這區區一個王妃之位了。
怎麼他家少爺弄得自己跟王府的一個管家似的,半點沒有已經成了王妃的覺悟。
「初一,不要被王妃之位迷花了眼,須知婚姻結的是兩姓之好,而我與王爺盲婚啞嫁,原本就不匹配,我能頂著這個王妃的名頭在王府里棲身,就很知足了。」陸乘舲看出了陸初一的想法,卻並不認同。
他不認為自己嫁進王府就能方明正大的做王府的主人,恰恰相反,他比起從前還要更謹小慎微,因為從前他還是自由之身,生死由自己掌控,但從今往後,宸王的一句話,便可決定他的生與死。
生為一個男人,卻要如女人一般被困在這後院中,他也有過不甘,可不甘又能怎樣,事以成定局,他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一如十年前一樣。
「可是……可是少爺,你已經嫁進了王府,還上了皇室玉牒,以後王府就是你的家了,你不用如此的。」陸初一歪著頭,實在是沒想通。
「家?」陸乘舲聽到這個字,心尖突兀的猶如針扎一般疼痛,望著滿是落葉的院落,目光幽遠,聲音又輕又沙啞道,「我早就沒有家了……」
陸初一見陸乘舲不高興了,緊抿了嘴唇,不再說話惹少爺生氣了。
恰在這時,福伯領著劉光彥進門,陸乘舲瞬間收起了過往的哀思,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
謝安瀾打著哈欠從圓柱後面走出來。
陸乘舲瞬間臉色煞白,不知剛才他與初一的對話,謝安瀾聽到了幾分。
「殿下……怎麼起得這般早?」
「剛起,還沒睡醒。」謝安瀾半眯著眼睛,看起來反應還有些慢。
陸乘舲放下心神道,「我去給殿下打些水來洗漱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謝安瀾說著就走去了廚房。
待到謝安瀾從廚房出來時,整個人都清爽了,大邁步進入前廳,面見他的副營長。
「下官工部侍郎劉光彥拜見宸王殿下。」劉光彥一見到謝安瀾神情就更加灰敗了,但還是讓人挑不出錯的行了禮。
謝安瀾也不跟他客氣,坐下后,直接問詢道,「事情緊迫,我們就速戰速決吧,營址選了嗎?人備好了嗎?有多少預算?」
劉光彥今年四十有五,顫顫巍巍地從地上起來,乍一聽見謝安瀾這麼乾脆的問話,還有些懵。
在官場十幾年,平日里不管與上官還是下官問答話,都免不了打幾句官腔,像宸王這般一上來就直接問話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征愣片刻后,如實答道,「昨夜才接到旨意,只匆忙定下了營址,並召集了一部分的工匠,另有陛下給的五千兩銀子作為營資。」
謝安瀾點點頭,表示清楚了。
謝蒼溟是直接把錢給劉光彥的,那就意味著這錢不是從國庫出的,而是皇帝從自己私庫里拿的。
唉,都窮。
謝安瀾感慨完之後,直接對劉光彥道,「把錢都給我吧。」
劉光彥立即緊了緊手,面如土色,方才他還在心底感慨這宸王辦事效率挺高,好像並不如外界所說的那般,沒想到,還是他太年輕!
宸王哪裡是辦事效率高,他這是連陛下給的銀子都要黑啊。
謝安瀾見劉光彥形容枯槁,一臉抗拒,曬然一笑,差點忘了自己身上還背負著一個嗜賭的名頭。
也不再逼那官帽都壓不住抗拒的劉光彥給錢,轉而把目光落在正廳外的陸乘舲身上。
感受到謝安瀾的視線,陸乘舲略有些拘謹地進到正廳,見謝安瀾點了點頭,明白自己沒有會錯意,才放下心來。
「王妃。」劉光彥見到陸乘舲又是一禮。
陸乘舲輕輕頷首,后又不解地看著謝安瀾。
「正好,想跟你談談硝石,也就是地霜的購買。」謝安瀾指了指桌子對面的椅子,示意陸乘舲坐。
「殿下想怎麼購買呢?」陸乘舲反應並不慢,昨天謝安瀾進宮的時候,他就猜到了那硝石後續肯定會有大用,這才大肆收購,這會又見來與他談買賣的居然是謝安瀾,再結合一早上門而來的工部侍郎,就知曉了負責火|葯一事的肯定就是謝安瀾。
「我想收購你手上所有的白硝,以及後續供貨的合同。」謝安瀾直接開門見山,反正陸乘舲手中的硝石有五分他的股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沒有問題。」陸乘舲眉目一揚,爽朗地應下,他屯那麼多硝石,就是為了趕上這股東風掙筆快錢,自然是求之不得。
「殿下,乘舲也不跟你打馬虎,這白硝平日里主要是用來煉丹和藥用,在京城的市價為五十文一斤,我也不要高價,就按這個市價算如何?」陸乘舲邊說邊察言觀色。
謝安瀾沒有忙著砍價,轉而問道,「你現在手裡有多少存貨?」
「一千二百斤。」就這些,都快讓他把京城給掏空了。
謝安瀾算了算,一個□□所需要的材料為一斤(十六兩)硝石,二兩硫磺,三兩木炭,若要配置三千人的軍隊,一個人至少都需要三到五個,再加上製作過程中的損耗,那就差不多要兩萬斤上下的硝石,也就是一千兩。
「若是我訂下兩萬斤,可否能夠便宜到四十文一斤。」雖然是自家的生意,但也不能不殺價。
「別看區區只有十文錢,但這其中還得包括開曠、運曠的人工與糧食的各類支出。」陸乘舲並不因為謝安瀾是王爺,就同意他的砍價,一筆筆與謝安瀾算道,「再加上最近戰事吃緊,能不能夠招到人還難說,就算招到人,如今的糧價想必殿下也有所耳聞。」
「賬也不是這麼算的吧,雖然市價五十文,但是你們開曠那就相當於白撿,人工物力才用得上幾個錢,陸老闆,賺錢可不能魅良心。」
「宸王殿下,你這麼說,就有些過分了,須知我們開曠那也是要冒著人命危險的,一個不慎賺的錢都不夠賠的,再加上路途遙遠,不管是走水路、陸路都需要馬力人力,殿下是錦衣玉食過慣了,不知人間疾苦。」
「……」
「……」
兩人你來我,說得口乾舌燥,舌燦蓮花,最終以四十五文的價格簽下兩萬斤的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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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瀾:我狠起來連自己的價都殺。
寫著寫著忘了時間,居然過十二點了。
另外月底了,求個過期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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