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

在妙玉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常老夫人就出門遇見一個算命道人，那個人算命很准,周圍的人都說他准。正巧還有常老夫人認識的一名貴夫人給那名算命道人送東西，跟常老夫人那道人算得別准。

當那名算命道人說常夫人肚子里的是一名女嬰，那名女嬰跟她相剋。有那女嬰就沒有常老夫人，常老夫人如何，都影響不到那名女嬰。

常老夫人表面說這些話不可信，但是她讓大夫給常夫人把脈，還幾次問大夫，問常夫人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當常老夫人聽大夫說常夫人懷的是女孩之後，就想讓常夫人打掉孩子，可她到底沒有說出口,要是她真的那麼說,兒媳婦必定不同意,她也會成為一場笑話。

那一段時間，常老夫人吃早飯被熱湯燙著會想自己被常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磕著，走在平地差點摔倒,也想到常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總之，一旦哪裡不順,常老夫人就下意識想到常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常夫人當然就感覺到常老夫人對她沒有關心了，等常夫人生下妙玉之後，妙玉生病了，老太太就說現在的孩子怎麼這麼精貴，他們以前可沒有這麼精貴。老太太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沒有必要太過小心翼翼,沒有必要太關心妙玉。

再加上,常老夫人娘家侄女妾室在旁邊說叨,還有常大姑娘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就更覺得沒有要妙玉這個孫女。

後來，妙玉去了庵里，老太太是鬆了一口氣。可老太太還是不希望妙玉回來，每次妙玉回來，她都會有點小意外，被熱茶燙到之類的。妙玉厲害了，她就更不敢讓妙玉回來。

「許是妙玉去了庵里……」常老夫人看向常博揚，張嘴了，終究還是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轉而道，「我是不好去她那邊，你有空可以去去。她現在是縣主，又能掐會算的，指不定能有用。」

「妙玉妹妹能耐。」常博揚道，「不過妹妹不管官場政務，不算這些。」

常博揚豈會聽不出常老夫人的意思，他們這些人不愁物質生活，就是想著權勢地位了。常博揚這麼說，也是提醒老太太別讓他們這些人都去找妙玉算這算那。

他們還在姑蘇的時候，這位老太太就是如此了。

常博揚的親祖母就跟他說，親情也有消耗掉的一天，他和妙玉雖然算是堂兄妹，但到他們這一代是第三代。這樣的同族的關係，本身就沒有那麼親厚，若真要求人辦事，要消耗人情，最好在關鍵的時刻，別一點小事情就去找人，情分經不住這樣消耗。

妙玉不算朝政，常家的人都清楚，常博揚也謹記這一點。

「現在該說縣主了。」常博揚笑道，「寧和縣主，她是我們這一輩最為善心的人了。」

「……」常老夫人不想聽常博揚誇獎妙玉，偏偏對方誇起來，那就不只有這麼一句。

「祖母還說，可惜寧和縣主不是我們這一房的。」常博揚道，「家中子女，就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她的通透，她的才華，她的能力……我們都比不上。」

「……」好了，能不能別說了，常老夫人心酸，說這麼多好話做什麼，妙玉又沒有在這邊。

常博揚看出了常老夫人的不悅，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等常博揚從常家離開之後，還想著：人老了，確實容易糊塗。

若是常老太太不糊塗，也就不至於如此了。什麼相剋不相剋的，妙玉都已經沒有住在常家，還那麼斤斤計較，反而不美。

而常老夫人更加憋悶，原本見常博揚是想著自己的心情能好一些，結果聽到對方說那些話，她能不悶么。

「老夫人，縣主送的東西都放庫房了。」婆子道。

「她就是會做面子功夫。」常老夫人冷聲道，她還是沒有改變對妙玉的態度。她就想著妙玉成為了縣主，而自己呢，陪著自己的大孫女被送回姑蘇老家，娘家侄女妾室也被送回姑蘇老家，兒子孫子都跟自己不親，這日子越發難過了。

妙玉好過，自己難過，這不就是被克著了么。

常老夫人心裡苦，卻不能說妙玉離她太近，妙玉是太后的救命恩人不可能離京，真要有人離京，那隻會是自己。

常夫人和常大人都沒有想過要送老太太回姑蘇老家，他們都知道他們必須孝順老太太，要是不孝，那麼常大人也別做官了。

榮國府，賈老夫人得知常老夫人最近身體不大好，過得不舒坦，不禁搖頭。賈老夫人跟王熙鳳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還說到這一件事情。

「一個小姑娘罷了，何至於如此。」賈老夫人道，「怕是被人捧殺的，當正室的，要想管，又怎麼管不了呢。只不過就是不想得罪她婆母和夫君，想著兩頭好。」

王熙鳳聽了這話，沒回話，她本就不喜歡賈璉有妾室，她自己不喜歡，推己及人，那也不好去說常夫人。再者，賈老夫人是府里輩分最高的，哪裡懂得當兒媳婦當孫媳婦的苦。

就好比她這個孫媳婦看似在管家，實則都要去請示王夫人。她上面還有一個填房婆婆，這也得顧及。

當晚輩的，可不就是得這得顧及，那也得顧及。若是不顧及的話，這些人就能壓著她們，能說不好，至於夫君那邊，夫君不滿，不來她們屋裡，那麼她們也得不到下人的敬重，會成為下人眼裡的笑話。

當長輩的，說幾句話，還都是兒媳孫媳的不是。

王熙鳳太明白了，就因為是一個小姑娘，才讓那小姑娘待在老太太的身邊，這也算是成全了孝道。成全了孝道，又能讓丈夫覺得自己賢惠，何樂而不為呢，要是萬事都是表面雷霆手段，必定讓長輩和夫君不悅。

「親生女兒沒在跟前，又是縣主，不去顧及庶女，這也不好。」賈老夫人繼續道，「若是庶女嫁得好，也能幫襯得上兒子。又不是庶子，怕什麼。」

庶女又如何，庶女也別想好，王熙鳳心想，要是賈璉有庶女，她定然不高興的。

「我們家裡頭好，有老祖宗在，都過得好。」王熙鳳笑道，「等以後，再定一門好親事，那就更好了。」

「鳳丫頭，你這張嘴啊，會說。」賈老夫人點頭，「我是老了，府里的這些人，還是得靠你這個當嫂子的。」

「老祖宗不老，長命百歲著呢。」王熙鳳道，「日後，還好瞧著妹妹們出嫁。」

王熙鳳想著府里姑娘都是庶出的，惜春是隔壁府嫡出的，不算是府裡頭的，迎春是大房庶出的，探春是二房庶出的。正好府里也沒有嫡出未出嫁的，這些妹妹也還好。

外頭不少人都知道常家的事情，不是一個人都跟賈老夫人這麼想的。

有的人便覺得當兒媳不好當，有時候那些庶出的沒有鬧騰出什麼事情來，還真不好處理。師出無名，犯錯不夠大，也就是口頭上說幾句，再來就是罰抄書、禁足，不痛不癢的懲罰，人家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情。

常大姑娘這樣的人就該被送會老家，免得結親變成結仇。常大姑娘被送回老家，不能時常回娘家讓人做主，必定會低調些，少找別人的麻煩，這也算是幫襯到娘家了。

出了榮慶堂，王熙鳳忽然想到家裡這些個庶出妹妹們，她們平日里也不好請人來家裡，少有舉辦賞花宴、詩會去請外人來。她們就是自家姐妹們聚聚，說到底是身份尷尬，庶出的不好邀請嫡出的，兩邊基本不一塊兒玩的，這帖子自是不好發。

若是王熙鳳去請人，照樣也不好讓庶出的妹妹們多去招待嫡出的。

「奶奶。」平兒見王熙鳳神情有些凝重，便開了口，「可是有哪裡沒處理好？」

「沒事。」王熙鳳揮了揮帕子，又笑道，「就是想到一些事情，一些小事，沒什麼。」

算了府，司徒旭親自登門，他已經得知自己在昭陽長公主府讓人扔出去的是妙玉的庶出姐姐，那真的是……就該把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扔出去！

司徒旭不後悔自己當時的作為，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那庶出的大姑娘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之前還公然在外頭說妙玉克著常家老太太了。這樣的人分明就是想踩著嫡出的妹妹，在外不顧姐妹之情，就該被人狠狠地打臉。

「你們家老太太可有怨怪你？」司徒旭見著妙玉之後，便道，「聽聞她病了好些日子，我已讓人去請御醫，給她好好瞧瞧，也算是替你盡一份孝心。」

司徒旭認為常老夫人得活長久一點，這才不耽誤自己追求妙玉，也不耽誤他日後和妙玉成親。要是常老夫人沒了，妙玉便不好那麼快就說親，還得等上好長一段時間。

「多謝。」妙玉沒有說常老夫人時常這樣，特別是在姑蘇的時候，但凡她回去一次，常老夫人不是病一次就是出意外一次。

大多數時候，常老夫人都是裝的，畢竟最開始就裝了，後面裝著裝著就上癮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候就分不清了吧。心裡不舒服了，覺得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作習慣了，也就那樣了。

妙玉給常老夫人看過身體，老太太身體健康得很，卻那麼喜歡裝。妙玉懶得去拆穿老太太，拆穿了也無用，只會讓她們的關係變得更加僵硬。

「孝順可以，愚孝就不必了。」司徒旭道，「你這樣的，不去好，免得克著她。」

妙玉多看了司徒旭一眼，這人也知道啊。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司徒旭看出了妙玉眼裡的意思，「那位大姑娘在榮國府說的事情，早就傳遍全京城了，指不定還傳出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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