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十八章
到家后,秋菊讓鐵牛把灶上的鐵鍋給揭下來,把鍋底的百草霜給刮下來存在竹筒里,用熱鹽水把小黑狗流血的前腿上乾枯的血和沾的泥巴給清洗乾淨,撒上百草霜用布包紮上,餵了點熱水,又給放在墊草的竹籃里,提到燒炕的山洞裡去,小狗從頭到尾只有在清洗傷口的時候叫了幾聲,剩餘時間都睜著眼睛把秋菊給瞅著。
秋菊摸摸它的頭,「真乖,好好睡覺,傷好的快」。
鐵牛提著那條死去的母狗和小狗,秋菊肩上扛著把鋤頭,順著他們的山洞往上爬,在半腰處停下來,打算把狗埋在這裡,秋菊對挖坑的鐵牛說:「遇到有靈性的動物不容易,咱們家裡也不缺這口肉吃,把狗埋了咱們也求個好報,等家裡的小黑狗長大了,你不能陪著我的時候就由它保護我,你不是說它身上還有狼的血統嘛」。
「不用說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心軟,以後我就不能帶活的動物回來,不然你能養一山洞」,鐵牛心想打了好幾年的獵,只有殺死和放生的,還是第一次來挖坑埋的,真是娶了個祖宗,關鍵是人家讓做啥就做啥,自己咋就管不住手和腳呢!
「那咋會呢,我還記得咱村裡不能養活物呢,對了,養狗沒事吧?」
「沒事,他們巴不得有養狗呢。」
「那有人養嗎?」
「狼狗哪是說有就有的,也是你運氣好。」
人一旦被誇運氣好、福氣好之類的就沒有不樂意的,秋菊也不例外,心裡更稀罕那隻小黑狗了。
……
半個多月過去,小狗的腿傷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愛叫不愛鬧,就待在山洞裡,導致村裡還沒有人知道他家有隻狗。
秋菊一直狗崽狗崽的叫它,鐵牛想到有的人家擔心身體差的孩子長不大,給起賤名叫貓崽、狗蛋兒的,他問她:「不起個名嗎?」
「還沒想好,我覺得狗的名字得反著起,比如愛耍愛鬧的狗就不能叫歡歡之類的喜慶名字,不然喚著喚著狗就慫眉搭眼的,一副愁苦像,我們家的狗吧,小小年紀就太安靜了,我喜歡它活潑一點,健壯一點,你給它起個名字?」
「大黑?活潑的性子反過來就是安靜,萬一越喚越安靜呢?」
「我再想想,想不到就叫小毛驢,我印象中毛驢就是活潑的健壯的,狗崽照著毛驢長就行了。」
鐵牛呲了一聲,狗照著毛驢長,難道山下來的跟山上的人腦子長的不一樣?
才撿回來的狗崽應該就已經滿月了,這半個月里秋菊和鐵牛吃什麼飯也給它吃什麼,而且鐵牛還不讓秋菊喂它肉,擔心野性難訓,還有一個就是狗小胃不好,吃肉沒消化再給吃死了,想著鐵牛跟動物打交道的多,她就聽他的。
但野性難訓這方面,她是不怎麼相信的,可能是她把它撿回來還給它清洗傷口、換藥、時不時的跟它說話,在它能走動的時候就跟在她身後,逗它的時候搖尾巴,人吃飯的時候它就趴在她腳上,一喊吃飯就顛顛的跟她身後跑,而且好笑的是,鐵牛第一次喂它的時候還喊不動它,直到秋菊說「去吃飯去」,它才跑過去,之後過幾天鐵牛再喂它,它瞅瞅秋菊,看秋菊沒反應就跟過去。
這讓秋菊對它更是滿意的不得了,現在喚它都不帶狗了,直接喊崽兒,把鐵牛麻的不輕,但他也承認這絕對是條好狗,長的也好,養了半個多月,長高了不少,狗腿也粗壯粗壯的,這還是沒吃肉,但凡每頓喂些肉現在都有秋菊小腿高了。
鐵牛覺得狗現在這樣就非常好,性子穩重,但秋菊死活說哪有小狗崽兒是這樣的,狗崽小的時候就是要愛瘋愛鬧,愛汪汪叫,這麼安靜的性子估計是跟它媽逃亡的時候給嚇的,越想越心疼,要不是天氣冷沒給它洗澡,她都能把它抱炕上睡覺去。
*
冰雪全部融化了,山上的雪水沿著河流往下流,水流湍急,山谷里的河水裡也夾雜著泥土,渾糟糟的,每次提回來的水都要先放段時間等水清了再過濾一遍才能用。
沒有事做的一天就是起床、吃飯、曬太陽去、吃飯、曬太陽、吃飯、睡覺,這天秋菊看鐵牛從山上下來,腳底沒有再沾泥巴,就打算也上山去玩玩。
鐵牛背著個背簍,裡面裝了打火石、油鹽、餅子、水囊,秋菊跟在他身後,兩人穿過村裡往山裡去,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山洞外面曬太陽,秋菊和鐵牛一路過去打了一路的招呼:
「秋菊,上山去啊?」
「是啊,曬太陽曬的一天到晚想睡覺,出去走走」。
「上山去轉轉精神好些,鐵牛照顧好秋菊啊。」
「好」
這幾句話反覆聽反覆說。
好不容易沒了人,鐵牛揉了揉腮幫子,「托你的福,我以後出門得避開人,我都感覺不會說話了。」
「得了吧,沒我跟著,看還有多少人跟你打招呼」,秋菊翻了個白眼給他,樂呵呵的瞅著翠綠的野草,恨不得給移回家門口種著。
「是是是,我沾你的光了,現在我可聽不到她們背後嚼我舌根了」,鐵牛面帶複雜的說。
「你天天在外打獵的,她們還能嚼你什麼舌根?」
「我從小就長的瘦,臉還隨我奶,小孩兒們都說我像個女娃,那些大嫂大嬸們說我身板不壯,離了爹和兄長養不起婆娘和孩子」,時到今日,鐵牛提起還是有些不平,十來歲的時候為此沒少跟人打架,遇到村裡的女的離得老遠就繞道走,所以長大后,哪怕有姑娘看上他的臉,他也沒應,死活要從山下娶,為這他娘還跟他鬧了一場,罵他把血汗錢撒出去才舒坦。
「這些婦人的嘴都是這樣,不是東家長就是西家短,有的嚼無的也嚼,幾個人一傳當事人都聽不出來是自家的事,你有多好我知道就行,我還得謝謝她們呢,沒有當初的大嫂大嬸,或許你就從了山裡的姑娘,我可就遇不到你了,那我可虧大了」,秋菊心想之前一直覺得鐵牛跟家裡人都關係不是那麼親密,今天果然證實了,婆家人那邊這事她不插嘴,可這些嚼舌根的婦人也在裡面參了一腳,那她可不舒服了,以後別落她手裡,否則一定多加黃連去去她們嘴裡的臭氣,秋菊恨恨的想到。
鐵牛被秋菊慶幸的口氣給逗高興了,以往梗在心底的石頭似乎也沒那麼重了。
兩人手拉手,踩在綠油油的青草上,繞過樹墩、散落的枯枝、萌發新綠的帶著枯黃荊棘刺的亂荊棘叢,彎彎曲曲的往上走,一路聽到不少雞叫,鐵牛說雞回來下蛋孵小雞了,枝頭有鳥雀跳來跳去的忙活著,有振翅起飛的,也有收翼銜泥巴樹枝回來架窩築巢的,鳥聲鳴鳴,鳥語花香只差花了,可惜今天是看不到了,被封凍一冬的山林都忙著長葉子在。
鐵牛還帶秋菊去看了兔子洞,教她怎麼通過腳印和糞便來追尋兔子,教了好幾遍讓她去找的時候,她還是摸不著頭腦,彎著腰在草地上瞎打轉,眼看著越走越偏,鐵牛隻能嘆口氣的把她拉回來。仟韆仦哾
「我以後還是叫狗崽追兔子吧,或許不用我教人家就會」。
「我懷疑你是在罵我比狗崽兒還笨。」
「不會,狗崽那是有天分,你就不用受這個累了。」
「那以後吃肉就靠你倆了」,她說的一本正經。
鐵牛別開臉,用擋開亂枝的動作掩飾掉翹著的嘴角。
這個厚臉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