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二十四章
秋菊也終於明白鐵牛和他娘之間時遠時近的關係了,鐵牛隻有鼻子長的像他娘,鐵牛、他爹和他大姐三人的眼睛是一個模子上拓下來的,臉型和她大姐相似,至於其他的估計綜合了兩代人的長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更不像祖母,所以他娘對他的態度參雜著一份刻意。
第二天剛吃過早飯,毛妞就過來了,可見待在那裡實在尷尬。
鐵牛開始進山查看動物們的生長情況,這意味著進山打獵的時間快到了,終於可以吃到新鮮的肉了。
好在秋菊懷孕了,跟毛妞坐一起有話可聊,說說懷孕時候的事、孩子們的醜事,說說笑笑把時間也打發過去了。
不到中午,兩人就往大哥家去,嫂子不在家,飯肯定是要自己做自己吃的,就擔心其他兩個嫂子忙的丟不開手,只有婆婆做飯,秋菊早點過去,人少就幫忙,人多就湊熱鬧,總比和大姐兩人嘮嗑來的熱鬧,時刻擔心著下一句沒話冷場了。
男的都進山了,目前除了秋菊肚子里懷的,就是二嫂家的老二最小,她要抱孩子,只有婆婆和三嫂在忙活,秋菊過去看看也沒事可做,大嫂昨天離家的時候把腌肉都拿出來泡上了,現在都已經燉上了,就婆婆上午去挖的野菜還在清洗,懷孕到現在,鐵牛都沒讓她碰涼水,衣服床單要不燒熱水洗,要不就是鐵牛洗,所以秋菊也不會為了表孝心去洗菜,就坐灶門口去燒火,看一個菜都起鍋了蒜苗都還沒剝皮,秋菊就知道她們做菜又不講究了。
前段時間他們幫忙蓋房子,秋菊每頓又炒又燉的,把家裡的腌肉消耗的差不多了,公婆哥嫂都吃的扶著肚子走,還請教這菜那菜怎麼做的,把姜蔥蒜之類的佐料也備的好好的,但當時秋菊估摸著她們堅持不了多久,一是她們利索慣了,肉菜大亂燉吃慣了也很香,什麼油熱放姜、花椒去腥,只要量夠大,什麼時候放都能去腥,至於蔥和蒜,也就秋菊吃,鐵牛碰都不碰,更何況有肉就不碰青菜的其他人?二是飲食習慣,他們已經吃慣清燉的,經常吃肉易上火,重口味的吃著上下都疼。
鍋里燉的是只風乾的母雞,燉的都有一個時辰了,秋菊坐在灶邊聞著從鍋縫裡冒出的香味,喉嚨不住的吞咽著嘴裡的口水。
三嫂端著一盆泡發的香菇揭開鍋蓋,秋菊站起來盯著冒白煙的鍋,水汽散去,濃白的雞湯就露了出來。
「真香,等明兒我也熬一鍋」。
三嫂用勺子舀一碗湯遞給她,「喝碗湯,臘雞熬的雞湯油少一點也不膩人」。
「不用不用,三嫂,我又不是個小娃」,秋菊羞的抬不起頭,意識到她露了饞相。
「你肚子里的小娃想吃,都是一家人,羞什麼羞,我們都是你這樣過來的」,三嫂把碗放鍋台上,把香菇倒進雞湯里。
大姐也這樣說,還給她拿個勺子放碗里,示意她慢慢喝。
秋菊沒用勺子,端起碗就抽了兩口,口感濃郁,鹹味適中,濃白漂油花的雞湯既不膩人,口感也不寡淡,嘴裡不再泛口水了,秋菊才拿著那個木勺子舀著細品,不然再捧著碗喝兩口都該洗碗了
秋菊喜歡吃各種菇,入春雨後摘的菇都不用曬兩三天就吃沒了,當然大家也都喜歡,不論是清炒、煮湯還是和肉燉,都是吃不夠的,像這種干菇只有人多的家庭才有,一旦下雨,過夜后能走路的都進山去摘蘑菇了,那種家裡有老人孩子多的,半天能摘好幾背簍,林子淺的緩坡菌子不等腐壞就沒了,像秋菊這才嫁進來過了一個春天,所有能吃的菌子認了個遍。
到了飯桌上,除了喝酒的男人,大家都舀了半碗雞湯在碗里,鐵牛看秋菊碗里的湯喝完了,又給她舀大半碗香菇加兩勺湯。
「鐵牛,你也給秋菊舀些肉,哪能只吃菌子」,二嫂指揮鐵牛給秋菊個雞腿。
「她就愛吃這菌子,雞腿給娃吃」,鐵牛把雞腿起來遞給他侄女小金橘。
然後他二哥就大抽一口氣,趕忙站起來舀一勺子雞肉放他媳婦兒碗里,覷著她臉色好轉了才磨蹭著坐下,大家看他那樣子都忍不住笑了,他娘也不例外。
飯後,各回各家,秋菊吃飽了又想睡覺,只好出去走走活動一下,今天坐了一上午,身體反而不舒服。
鐵牛喝酒了,他就回去睡覺,毛妞是做慣了活,人一閑下來骨頭都不自在,她從大哥家背了個背簍,和秋菊一起往外走,沒走多遠就聽到後面有大喘氣的聲音,不用回頭秋菊就知道是小毛驢來了,現在它已經不關在山洞裡了,也沒栓它,但家裡沒人它就窩外面守著門,像鐵牛回去了它就放心的出門撒歡,秋菊在外面的時候它總會聞著味兒找來。
它跑到秋菊身邊上蹦下跳的,看那勁兒像是許久沒見了,直到秋菊吃驚的喊到:「哇,是小毛驢嗷,這麼快就找到我了,真聰明」,再拍拍它的狗頭,這才安靜的走在她旁邊,蹭秋菊一腿狗毛。
「怪不得這狗聰明,你像哄孩子一樣的哄它,它也通人性了」,毛妞羨慕的看著跑前跑后的狗子,一會兒鑽進草叢裡打個滾,看見地上的鳥呼啦一下衝過去跑遠了,等鳥飛走了它要不轉回來,要不就坐原地甩著大尾巴等秋菊。
「等它長大了,要有本事進山懷窩小狼狗,生了我給你留一隻,你只要跟它好好相處,它的聰明絕不會浪費」,說完還補充一句要真心喜歡它,要不她再給抱回來。
「行行行,到時候你可給我留住了,別把我的狗給許諾別人了,不然我打發你三個外甥住你家裡不走」,毛妞喜眯眯的。
「聽你們這話像是小毛驢的狗崽都懷好了似的」,鐵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秋菊第一反應不是回頭,而是看小毛驢,果然,有她在的地方,鐵牛來了它像是沒看見一樣。
「你怎麼也來了?」
「家裡的菜不多了,我來挖點」。
相處時間不長的毛妞也單純的相信了,「那哪還用你,我背著背簍呢,保管菜夠吃」。
兩人都笑笑沒說話,悠閑的繼續走。
「咦,這花都已經謝了」,秋菊看已經開始掛果兒的梨樹。
鐵牛和毛妞經常在山裡山上的跑,對這些花開花落知曉的很清楚,「端午一過,山裡的最後一份清涼也要沒了,果樹的花大多都謝了,都掛果兒了,這顆樹長的高實,就是結的梨子木獃獃的,吃著像是嚼木渣,鳥都不吃,白瞎了這麼好的一棵樹」。
秋菊聽了更稀罕了,畢竟她沒嘗過這中看不中用的梨子,只盼著梨子成熟的盛景:量多、個大、品相好,鳥都不琢的水果除了長相扭曲的,表皮絕對是完整的。
天氣熱了,野菜長的多,老的快,現在挖野菜都要扒開那些顏色深綠的,從根部去尋找嫩的,再過一段時間這些能吃的野菜就要起薹了。
在野菜生長最旺盛的時候,秋菊就拖著鐵牛來回的倒騰野菜了,隔水蒸個半熟再揉成團給晒乾,這樣就不會像去年那樣,野菜支愣著裝麻袋裡,又佔地方還要輕拿輕放,一個用力就只能吃菜渣了。
能蒸熟晒乾的野菜也只有三月尾到四月中,太早了菜嫩了,蒸熟就爛了,太晚了像現在,菜葉里的莖都恰牙縫了。
秋菊覺得過完今年,明年不用人帶領就知道哪個時節該準備什麼了,不用像個陀螺一樣,跟著別人直打轉。
毛妞回娘家的第五天,下雨了,鐵牛姐夫給鐵牛送了一隻新鮮的公山雞和十來個雞蛋,鐵牛讓秋菊把雞給炒了,炒辣點,他跟他姐夫喝酒,但雞蛋不讓她碰。
「可以吃,不是你想的毛蛋,是我用鹽水腌的鹹蛋,我讓你姐夫帶來給秋菊嘗嘗」,毛妞扯著笑說,「哪怕你喜歡吃炭灰燒毛蛋,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給你送」。
飯後,毛妞夫妻倆披著蓑衣拎著回禮回家了,秋菊才問他:「毛蛋是什麼蛋?」
「就是沒孵出小雞的雞蛋,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進山就能發現有些草窩裡還有些許個雞蛋,發現的人就會撿走」。
「那一定是毛蛋,不能是下的新鮮蛋?」
「母雞孵小雞的時候是不會再下蛋,直到小雞能自理了,母雞會丟開手繼續下蛋」,鐵牛心想,這還真是個城裡的姑娘,常識還沒我個大男人知道的多。
秋菊一臉想嘗嘗的表情,「毛蛋好吃嗎?」
「不好吃,燒熟了聞著香,你知道毛蛋的毛是從哪兒來的嗎?是蛋里的小雞沒長好破不了殼,有些都長毛了,吃著還刺拉嗓子」,鐵牛故意噁心秋菊,就擔心她饞勁兒上來了,死活要吃燒毛蛋,燒毛蛋吃著味道的確不錯,肉啾啾的,也沒他說的毛那麼長,山裡孵化的條件不多好,母雞過了那段孵化欲最強的時候,就會耐不住飢餓出窩覓食,最後孵出來的都是體壯的,體弱的在還沒長毛的時候就凍死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