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 47 章

孫伯靈聲音很小,除了衛霽之外沒人聽到,杜摯看這人發現他后眼神更加陰沉,哼了一聲然後才看向別處。

若是知道對面那人在說自己,他怕是得當場把面前的案幾給掀了。

衛霽朝輪椅上坐著的娃娃臉青年輕輕搖頭,讓他不要搶了衛鞅的風頭,如果對方以後還要來挑釁,他們到時候再接招也不遲。

孫伯靈漫不經心的靠在椅背上,嘴角含笑應了一聲,朝衛鞅點了點頭,然後乖乖的坐在旁邊看熱鬧。

公子說的對,他們倆是來看熱鬧的,又不是來找事兒的,不用給別人太多眼神。

待所有人都坐定,秦公這才起身,朝衛鞅拱手見禮然後沉聲道,「先生入秦許久,遍訪秦國山川,我秦國君臣尤不能及,今日前來,便是請先生一抒治秦長策。」

衛鞅掃了一眼四周,神色從容絲毫不見慌張,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才不慌不忙開口,「眾所周知,諸多學派以治國之學為首,自三皇五帝以來,經夏商周千年,治國之道雖略有變化,卻依舊以王道為主流。」

洋洋洒洒數千言,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仔細一想又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衛霽眸中笑意更深,看著臉色漸沉的秦公以及露出笑容頻頻點頭的老者,側身朝孫大軍師努了努嘴,看,開始找事兒了吧。

孫伯靈看出他眼中的意思,無聲笑了笑然後繼續看他這師弟折騰人。

王道治國之說一出來,就可以看出來在場這些人究竟有誰是不希望秦國改變,接下來也就好應對了。

公子虔最不耐煩聽人說這些聽上去好聽實際上卻沒什麼用的話,要不是這場合不合適,他恨不得立馬扭頭走人。

得嘞,什麼治國大才,就是個只會死讀書的無能書生,這些話出門找個讀過書的都能說上兩個時辰還不帶重複的,渠梁這次看走眼了吧。

公子虔掩面打了個哈欠,看著上首神色淡淡的秦公,一隻手撐在案上直接打起了瞌睡,衛霽沒有說話,繼續饒有興趣的看著夸夸其談的衛鞅。

——對庶民和對親生骨肉一般,對鄰邦和對兄弟手足一般,對最煩和對親朋好友一般,如此可使天下歸服,以德來教化庶民威服四邦,以德來使天下安寧......

如果秦國真的用他所說的仁政德政治國,別說十年,五年就足夠讓魏國和戎狄將秦地瓜分個乾淨,秦公到現在還沒有發火還真是有涵養。

太平盛世和紛爭亂世,適用的治國之法並不相同,他這個不理政事的閑散公子都了解,對面的老甘龍肯定更清楚,不過看他的反應,似乎對衛鞅的說辭很是讚賞。

可不得讚賞嗎,衛鞅這套說辭下來,秦公肯定不會再用他,秦國不會有改變,他這個上大夫當然開心了。

老甘龍悠哉悠哉聽了好一會兒,待衛鞅停下后顫顫巍巍起身朝秦公行禮,「君上,老臣府上還有事務要處理,請君上准許老臣先行離開。」

話音未落,旁邊的杜摯也跟著嚷嚷,「君上,臣也請先行離開。」

如此說辭,和直言衛鞅滿口廢話浪費時間也沒什麼兩樣了,秦公沉著臉揮揮手,讓想走的盡可離開,深吸了一口氣將胸中火氣壓下,待院中再次恢復寂靜,然後才扯著嘴角冷聲說道,「先生,如今只剩這寥寥幾人,還請先生暢所欲言。」

短短一會兒,除了公子虔景監,其他人竟是走的一個不剩,衛霽和孫伯靈對視一眼,第一次直面見識秦公在朝堂上究竟有多艱難。

老甘龍一句話說出來,竟然能帶走那麼多人,若是哪天他看不慣秦公發下的政令,底下的人會不會盡數抗命不尊?

都說攘外必先安內,秦國內部亂成這樣,如果不將老氏族的氣焰打壓下去,就算有新政也推行不下去。

衛霽低聲嘆了一口氣,他似乎明白為何衛鞅入秦變法要殺那麼多人了,如果不用流血來威懾這些人,所謂變法最終只能是一場鬧劇。

如今的秦國除了變法已經無路可走,要麼狠下心來斷臂保命,要麼直接拖著殘軀走向死亡,該如何選擇秦公比衛鞅更清楚。

變法的政令是衛鞅起草、秦公頒布,最終挨罵的不可能只有衛鞅一人,他們二人硬生生扛著那麼大壓力將秦國變成另外一副模樣,不會猜不到百年之後會是什麼下場。

秦公還好,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國人不敢置喙太多,但是衛鞅就不一樣了,秦人向來記仇,如果新君不保他,除了賠上一條性命別無二路。

惠文王為了安撫老氏族將這人五馬分屍,待君位穩固之後直接以快刀斬亂麻之勢將老氏族徹底摁趴下,商君雖死但商君之法不滅,由此可見秦國君主對變法的認可。

法子有用歸有用,付出的代價委實太大了些。

衛霽抿緊了唇,神色鬱郁看上去就知道心情不好,孫伯靈詫異的看著忽然不開心起來的少年人,不明白只是轉個身的功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別慌,衛鞅剛才只是說著玩,等他正經起來就好了。」

旁邊,面容溫和的布衣青年似乎不覺得方才那些人是因為他的緣故才離開,看著神色冷淡的秦公從容開口,「君上若不喜王道治國,衛鞅這裡還有一法,儒家以仁政禮製為體,秦國習俗和蠻夷多有類似,以禮治國豈不妙哉。」

孫伯靈:......

算了,你隨意。

景監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是看著侃侃而談的布衣青年,感覺像是在看陌生人,他是真不知道這人會說出這些話來。

秦人最不喜歡聽的就是他們和戎狄一樣,都是周天子分封的諸侯國,他們只是偏遠了些,憑什麼中原就是高人一等他們秦人就是戎狄蠻夷?

衛鞅在秦國那麼多天,怎麼會連這點都不懂,哪兒戳心窩子說哪兒?

秦公了冷笑一聲,一拍案幾寒聲道,「先生可知如今乃大爭之世,弱肉強食誰的拳頭硬誰才能活下來,秦國已經是危急存亡之刻,先生說這些便不覺得可笑嗎?」

儒家是仁政禮制,孔夫子的母國魯國便是如此,魯國旁邊的衛國也是如此,他們是有禮了,可看看國家現在是什麼模樣,魯國和不存在沒有區別,衛國的狀況好些,國君卻連自己的弟弟都保不住,只能遠遠的送到秦國來避難,如此情況,讓他用儒家的仁政禮制來治國,簡直荒唐。

公子虔撐著臉已經快睡著了,被他弟這一巴掌直接給嚇醒了,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猛然發現院子里的人少了一大半,撓了撓頭滿眼疑惑的看向旁邊人,「怎麼了?人呢?」

衛霽:......

少年人方才的鬱郁盡數消散,看著明目張胆在這種場合睡著的大秦長公子,搖了搖頭繼續看熱鬧。

事情還沒到那般地步,那就還有無限可能,歷代變法皆是在流血流淚之中完成,如果不經歷這些,又如何能讓新政深入人心?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只能儘力讓秦人的血少流一些,庶民愚昧無知,容易被挑撥作亂,可如果能吃飽肚子,他們便不會那麼輕易因為幾句話就衝上去送了性命。

秦公被公子虔的反應給氣笑了,揉了揉額頭坐回去,看著他們家大哥茫然的表情竟然又心平氣和了下來,「渠梁無禮,先生恕罪,只是禮制著實不適合我秦國,先生可還有他法?」

衛鞅看著坐下飲茶的秦公,再看看雙目無神恨不得以頭搶地來謝罪的景監,無視了他們家師兄看熱鬧的眼神,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秦公求賢,可知臣亦擇君?」

秦公放下茶碗,有些驚訝看著眼前這人,他已經做好這人再挑起他的怒火的準備,沒想到這次竟然是坦誠相待,「先生覺得,渠梁可是那該投奔的賢主明君?」

「先前不甚確定,如今,卻是定了下來。」衛鞅喟嘆一聲,上前一步一本正經的行了大禮,「衛國士子鞅,見過君上。」

「先生快請起。」秦公趕緊將人扶了起來,眸中喜意盡顯,正好現在礙事兒的人都不在,待衛鞅坐定便迫不及待問道,「先生以為,秦國該如何才能強大起來?」

「三皇五帝之王道,儒家奉行之仁政,老子所著之無為......」衛鞅緩緩開口,看旁邊幾人的表情再次僵了起來,然後才正了神色說道,「此幾者皆不可為,各國強國之法不盡相同,秦國與中原諸國相差頗大,更不可直接照搬他國之法,唯有對症下藥,才好剔除隱患,強國富民。」

秦公眼睛一亮,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攥了起來,「秦國貧弱多年隱患無窮,渠梁有心變革,卻不知該從何下手,先生可有成算?」

衛鞅笑了笑,看著年紀尚輕志向宏大的秦國君主問道,「君上可是確定舍了王道仁政,下定決心要在秦國大變一場?」

秦公重重點頭,「秦國要變。」

衛鞅:「不惜代價?」

秦公咬牙:「只要能讓秦國強大起來,不惜代價,決意要變。」

衛鞅抬眸看了看周圍,什麼也沒說只是起身出去,和門口的夥計說了幾句然後又坐了回來。

不多時,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的王詡老爺子抱著一堆竹簡晃晃悠悠走了過來,將東西往衛鞅面前的案上一摔然後捂著腰仰天長嘆,「想老夫當年如何風光,如今竟是淪落到替人搬送竹簡的地步,可悲可嘆,可氣可憐吶。」

衛霽看著老爺子誇張的動作,笑著對旁邊的娃娃臉青年說道,「先生,鬼谷門下的演技果真一脈相傳。」

孫大軍師矜持的擺了擺手,「承讓承讓,都是老師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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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變法和大秦帝國之裂變中演出來的其實有很大不同,作者就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寫,大家湊合著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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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秦當病弱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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