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寡夫

寡婦寡夫

甜水鎮的名字來源於鎮中的那口井。

井水甘甜,不論春夏秋冬,清泉流響,水位不降。

沖著這口井,不少路過的商隊旅人都願意在這裡歇歇腳,喝上一口甘甜的井水。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漸漸的,從三兩茶攤,逐漸變成了如今甜水鎮的模樣。

顧白修為低微,御風飛行的咒術使得不靈光,時靈時不靈。謝小意帶著個拖油瓶,只能歇歇停停。

等到甜水鎮的時候,都已經是將近傍晚了。

顧白摸了把汗:「師兄,我們才到,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謝小意冷哼一聲:「怪我?」

顧白:「怪我怪我。那我們現在咋辦?」

爭機緣得趁早。

那些個修士早就進到秘境里打得你死我活了,結果他們才到,跟在別人後面吃屁,肯定什麼都撿不到了。

不過還好,謝小意對於搶奪機緣也沒什麼在意的:「你先隨便逛逛,我有點事。」

顧白有點不放心:「師兄,你快點回來啊——」

謝小意背對著他,擺了擺手:「知道啦。」

-

謝小意輕車熟路的走在甜水鎮的大街小巷裡,四周漸漸冷清荒蕪了起來,最終通向了小鎮的墳山。

當年謝小意與凡人書生結親,詐死之後,書生也跟著去了,兩人在這裡無親朋好友,就被葬在了這裡,墳塋無人打理,早已野草橫生。

謝小意撩起袍子坐在了墳頭邊上,側頭看著墓碑上的刻字,百味雜生。

謝小意和這短命夫君的感情還算不錯。他還記得他「臨死前」書生臉上的表情。

書生一直冷冷淡淡的,大概是讀遍了聖賢書,便不苟言笑。

但那一日,書生哭了。

謝小意輕嘆了一口氣,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壺青梅釀。這是書生生前最喜歡的酒,只是那時他的身份是家境貧寒被趕出家門的庶子,也不好拿出貴重的金銀。

書生也身無長物,屢試不第,靠替人寫信抄書為生。每每掙了錢,都交予他,兩人也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喝上一口青梅釀。

謝小意晃了晃酒壺:「也不知道下次來是什麼時候。」

他先喝了一口,青梅釀初入口酸澀,等過了以後,就是滿口酒香。他咽下了口中余酒,手一歪,將酒壺裡的酒數倒到了地上。

做完這些,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走了。

這衛氏夫婦的墳塋這麼多年都無人前來祭拜,也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在謝小意離去后沒多久,又有位不速之客來到了這座荒墳前。

來人沒有帶祭品,就孤零零地站在墳前,凝視著墓碑的另一側,上刻「愛妻衛謝氏之墓」。

他立於原地,未動。

一陣風吹來,他聞到了一股青梅釀的酒香。

衛凌霄垂眸,順著酒香看去,發現地上留有一灘酒漬。

有人來過了。

還刻意前來祭拜過了。

會是誰?

衛凌霄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惑。

-

「師兄!」這麼點時間,顧白已經在小攤前吃的滿嘴流油,看見謝小意回來,連忙招呼道,「這真好吃!」

謝小意原本還有些悵然,見到顧白這模樣,這些情緒頓時就被衝散了。他上去就是一掌:「吃?就知道吃?這些五穀雜糧對修為有害無益。」

顧白嘿嘿一笑,也不狡辯,遞過去一塊豬蹄。

謝小意順手就接了下來。

嗯……不得不說,這豬蹄還真的不差,外皮烤得焦香酥脆,一口下去十分有嚼勁,滿口生香。

面具下,謝小意像貓一樣眯起了眼睛。還好,有陶瓷面具的遮掩,這才沒讓師兄的面子丟了個乾淨。

顧白還在邀功:「師兄,好吃吧?」

謝小意把啃剩下的骨頭一扔,沒回答他的問題:「走了!」

再慢點,連黃花菜都沒機會了。

-

本來從望山宗看去,此地靈氣逼人,衝天而起,可現在到了甜水鎮,倒是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可能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秘境的入口在甜水鎮的東南方向。

等謝小意和顧白趕到的時候,秘境門口連人影都沒有了,想來都是進入其中了。兩人也不磨蹭,立即就要進入其中。

——出世的靈寶他們是不想了,在後面撿撿漏也行啊。

只是剛踏入秘境入口的光圈,謝小意就感覺到眼前一花,再次恢復正常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顧白也是一樣。他咋咋呼呼地就問:「怎麼回事?!」

謝小意又嘗試了一次。

不出意外,沒能進到秘境裡面,又被傳送回了原地。

顧白問:「時間過了,進不去了?」

謝小意搖了搖頭:「不是。」他琢磨了一下,「應該是要三個人才能進去。」

這什麼破秘境,還帶強制組隊的?

顧白:「那該怎麼辦?」

他們師兄弟兩個是踩著點來的,沒人來得比他們更晚了,現在想找人組隊一起進去都沒有人選。

謝小意:「怎麼辦?等唄。」

師兄弟兩人就直接在秘境門口坐下來了,準備來個守株待兔,逮到誰就是誰。

坐了一會兒,沒等到兔子,倒是住在附近的一個小孩過來看熱鬧了。

甜水鎮的鎮民都是凡人。

俗話說,鼠有鼠道,這些凡人能在修真界里存活下來,自然是靠著敬小慎微,不攙和熱鬧。不過小孩哪裡懂這個,背著家裡人就跑了過來。

謝小意見小孩長得虎頭虎腦的,梳著一隻衝天辮,手指含在口中好奇地張望著,不由心生喜歡,沖著他招了招手。

不過謝小意忘了他帶著面具,在小孩看來與怪人無異。小孩怔了怔,扭頭就跑。

謝小意抬手摸了摸臉頰,卻只摸到陶瓷質地的面具,自語:「真的有這麼嚇人嗎?」

這時顧白喊道:「師兄,兔子來了!」

謝小意轉身,見遠處一人緩步走來。來人著靛藍色長袍,身材修長如碧竹,通身無過多的修飾,只有一條兩指寬的髮帶束著發。

看起來有點眼熟。

可來不及多想,謝小意就先一步攔住了來人:「朋友,拼個車唄。」

顧白在身後小聲地說:「師兄,別把兔子給嚇跑了!」

衛凌霄:「?」

兔子?

謝小意趕忙解釋:「這個秘境要三人才能進入,我們二缺一,你一缺二,我們是不是特有緣分?不如一起進去?」

顧白:「……」

師兄,你真的好像路邊拉人入教的邪教徒啊。

該不會這樣也能組隊成功吧?不會吧不會吧?

謝小意:「意下如何?」

顧白用氣聲說:「要不我們還是換個人騙吧……」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受害者頷首:「好。」

謝小意:組隊成功!

-

三人小隊組隊成功。

再次進入秘境的時候,沒有再被原路返回,而是成功進入其中。

據說乾元大陸是上古時期從仙界遺落下的一塊碎片,上面留有各種秘境,有上古仙人的府邸,也有破碎的小世界,大大小小,裡面充滿了奇遇。

這次靈寶出世,也買一送一,附贈一個小秘境。

一進入其中,謝小意就感覺周身靈氣純粹,一呼一吸間修為自然上升,與外界截然不同。

顧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師兄,那裡有一株仙人草,值一百靈珠!」

靈珠是修真界的通用貨幣,與凡間的金銀無法交換流通。按照修真界的物價,一百靈珠抵得上神霞宗半年的開銷了。

當然,那些個大宗門的修士自然看不上。

顧白沖了過來:「師兄,我去摘了!」

謝小意看著顧白的背影,就像是一隻猛豬下山,拉都拉不動。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餘光瞥見了那個拼車進團的隊友。

按道理來說,既然已經進入秘境了,雙方就應該好聚好散,免得多添麻煩。可那人卻沒有要分頭行動的意思。

別人沒提,謝小意也不太好意思卸磨殺驢,只能繼續維持這個塑料隊伍。

那邊顧白喜滋滋地採摘完了仙人草,一路小跑了回來,臉上還帶著洋溢的笑容。只是還沒到謝小意的面前,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住,半途變成了驚恐。

兩種表情出現在了同一張臉上,不免顯得怪誕。

「師、師兄——」

謝小意順著顧白驚恐的眼神看去。

一條巨蟒蟄伏在距離他不到三步的地方,蛇頭微微俯地,冷冰冰的豎瞳盯著獵物,時刻準備著咬斷他的咽喉。

被發現了。

巨蟒的眼中閃過人性化的情緒,不再猶如,蛇身猶如一張拉滿的弓,瞬間射了出去。目標正是謝小意的致命咽喉。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

長大的蛇口已經近在咫尺,幾乎都能聞到裡面傳來的一股腥臭味。

謝小意正要出劍,但別人比他更快一步。

銀光一閃。

巨蟒從中裂成兩截,咣當一聲落在了草地上。

這劍很快。快到傷口都還沒來得及出現血跡。

顧白嚶嚶嚶地沖了過來:「師兄,人沒事吧?」

謝小意:「人沒事,蛇有事。」

顧白:「?」

謝小意:「這麼大一條靈獸,還不收拾收拾?」

-

顧白收拾殘局有一手的。他在吭哧吭哧地收拾巨蟒,謝小意與衛凌霄坐在篝火前。

溫暖的篝火跳躍,照映著兩人的臉龐。

謝小意率先打破了沉默:「呃……多謝。」

衛凌霄言簡意賅:「無妨。」

然後兩人的天又被聊死了。

謝小意拿起一根木棍戳了戳火堆,動作間發現旁邊人的目光隱晦地掃過他臉上的面具。他感覺找到了話題:「你在奇怪我為什麼帶面具嗎?」

衛凌霄承認了。

他一直覺得謝小意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只是他一直戴著面具,讓人不知道這熟悉從何而來。

謝小意也沒什麼好遮掩的,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我夫君過世了。」

衛凌霄:「……」

他雖不通世事,但也明白好像戳到了旁人的痛處,不知該如何接應,於是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我夫人也過世了。」

謝小意脫口而出:「那我們挺有緣的啊。」

說完以後,他才發覺這話說的不太對,於是趕緊描補了一番:「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交流交流當寡婦寡夫的經驗……」

得。

還不如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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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他馬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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