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解惑
南宮飛揚回到東宮,推開書房門,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暗衛空噬,心下瞭然。
「寒王又見雲兮了?」南宮飛揚這雖然是句問話,但卻說的很是肯定。
「是!今天寒王和太子妃在觀景樓密探了一個時辰。」
「談了什麼?」微微低垂下眼瞼,遮住了眸子里那一閃而過的光芒。
「寒王向太子妃打探了一些殿下的消息,讓太子妃將你的令牌偷給他。」空噬略帶遲疑,不帶一絲情緒。
南宮飛揚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先行退下了。
退出書房的空噬,自然沒注意到南宮飛揚眸里已是一片陰霾,神色更是冷如玄冰,周身散發出層層寒氣,顯然心情糟糕極了。
手掌拍向桌面,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壓下心中那股想揍人的酸意,鬱悶的一甩衣擺,臉色一片鐵青。
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有如此之重的危機感,總感覺雲兮和自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她想要拚命去抓住她的手,可自己的身份就像一道鴻溝深深地橫在兩人中間,把她倆的心隔得越來越遠,她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惡劣下去,必須儘快挽回雲兮的心。
到了深夜,南宮飛揚身形快速一閃,從書房中消失於夜色,如同黑夜的流星。不多時,南宮飛揚的身影出現在靜華寺後院的樹中。
「參見主子。」莫殤落到樹上,恭敬地說道。
南宮飛揚點點頭,沖著莫殤勾勾手說道:「太子妃一直在裡面?」
「是。」
「保護好她。」南宮飛揚默默地看著房內的雲兮,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是,屬下遵命。」莫殤朝暗中點了點頭,示意隱在暗處的冰嗜四周安全。
屋內,雲兮依舊一襲月白色的寬袍,猶如仙女般完美的面容,似是清減了幾分……
南宮飛揚倚在院中的一顆菩提樹上,透過窗欞打量著房間內正手握書冊的雲兮,隨雲兮手中書冊一頁一頁的翻卷開來,南宮飛揚不知想著什麼,就這麼靜靜得望著,身形未動。
連續幾日,每晚深夜南宮飛揚都會在這顆樹上靜靜地看著雲兮,屋內的雲兮不是看著書,就是發著呆,南宮飛揚看著她那迷茫到讓人想欺負的表情,心裡有些難過。
自從來到靜華寺,雲兮總能感受到有一束暖暖的、淡淡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像窗外的月光一樣,靜寞無聲,卻帶著淡淡地憂愁。開始雲兮並沒有在意那麼多,但是後來總是覺得心裡毛毛的,想到之前讓青兒檢查過,並沒有可疑之處,輕輕地嘆了口氣,緊接著院中唯一的一束光亮,消失殆盡。
燈滅之後屋內寂靜一片,雲兮緩緩閉起眼睛,南宮飛揚的身影如以往一樣,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之中。今夜不知怎了,輾轉難眠,一直無法入睡。
正在她思緒萬千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傳來細微的響聲,雲兮神色微變,猛地睜開雙眼望向門口處,知道莫殤一直在自己身邊,所以也沒有害怕,便看到房門微微打開,走進來一個修長的身影,她一眼便認出那是南宮飛揚,下意識地閉起眼睛,不動聲色的恢復了睡覺的狀態。
不多時,南宮飛揚已經來到床邊,挨著床沿坐下,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安靜的坐在那,久久沒有動靜。
這可苦了雲兮,她本來就沒睡著,不但不能有所動作,還得裝作入睡后發出了均勻的呼吸,這簡直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話說,這獃子到底要呆在床邊看她多久?
就在雲兮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熟悉的冷凝的氣息突然撲鼻而來,微熱的呼吸噴到她的臉頰上,緊接著唇瓣傳來溫軟的冰涼觸感。
雲兮腦袋一懵,心臟突然激烈跳動起來,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她的睫毛不停地抖動,心裡暗罵這個登徒子,幸好是夜晚,不然自己情何以堪?
南宮飛揚的吻並沒有過多深入,只是在她的櫻唇上流連輾轉,小心翼翼的探索。
雲兮能清晰的感覺到柔軟的舌尖慢慢勾勒著自己的唇線,溫柔至極的吻似是花瓣飄落在湖面上盪起一圈圈的漣漪,讓她的心中也泛起了波瀾。
雲兮有一些怔忡,被她吻的,身體一陣陣發軟,伴隨著一陣斷斷續續的電流緩緩走遍全身,剛想伸手推開她,南宮飛揚便結束了這個吻。
隨後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低低地說道:「兮兒,對不起。我是不是又做了讓你不高興地事了,我只是很想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知道你可能不想看到我,所以我只能偷偷在外面看著你。那天,你說休書的時候,我覺得我又死了一次,你真的打算不要我了嗎?我該怎麼辦呢?你怎麼才能接受我呢?」
雲兮聽著南宮飛揚說出的這一番心聲,只覺得心裡一陣陣泛酸,有些動容又有些難過。原來自己的感覺沒有錯,真的是有人在偷看她,心裡卻湧出絲絲地甜蜜。
雲兮在南宮飛揚絮絮叨叨的話語中,漸漸睡了過去。南宮飛揚靜坐了許久,直到天色微亮時才悄然離去。
靜華寺建立在城郊外的一個半山腰處,由於梵離方丈的名氣,香火鼎盛,每月初一、十五來祈福的人眾多。
而靜華寺的後院,偌大的院子里基本上沒有什麼人,這個院子幾乎是給皇家人祈福的時候居住的院子。雲兮來靜華寺的那天,被寺里的僧人安排住在了這裡,這是她第一次住在皇家廂房裡,確實清凈。
院中一股香火味瀰漫在空中,放眼望去安靜又肅穆,鐘聲回蕩在耳邊,還有低低的吟誦經文和敲榆木的聲音。年齡較小的和尚在洒掃,木質的掃把輕輕揮動,給人一種靜逸的感覺。彷彿只要你跨入了靜華寺那道門檻,便將塵世的凡俗拋在了身後,就會以一顆純凈善良的心來感受這佛祖腳下的莊嚴和神聖。
可雲兮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星期,心卻越來越亂,腦中回憶起那晚南宮飛揚的吻,又想到前幾天偶然間在房間的牆壁上發現的那副畫,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現在住的這間廂房竟然是當年兩人被綁的房間,她明明是為了避開南宮飛揚,卻在冥冥之中住進了和她相關的房間。
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靜華寺內菩提樹的樹榦上落滿了雪,有晶瑩的冰珠在上面搖搖欲墜,雲兮站在院子里,看著寺廟的屋頂上還未融化的雪,一塵不染,本應平靜的心湖中,泛起繚亂的漣漪。
「岑施主,方丈已回寺,現在有請。」小和尚雙手合十,打斷了雲兮的思緒。
「嗯,謝謝小師傅。」說完話便轉身跟著小和尚前往清心殿。
到了梵離方丈的禪院,腳下的步子卻是有點兒沉重,隨後無比糾結地走進了梵離方丈的禪房中。
小和尚緩緩將禪房的門關上,雲兮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絞痛,隨後看向了坐在圓桌前閉目的梵離方丈。
雲兮剛想要說些什麼,被梵離抬手阻止,示意雲兮也坐下,不要心急。
梵離拿出茶壺,把茶葉放了進去,然後從一邊的火爐上,提起來已經滾了幾滾的沸水,將沸水倒入壺中,又迅速的倒了出來。
又將沸水再次倒入壺中,水高出了壺口,用壺蓋拂去了茶葉沫兒。
梵離又蓋上了壺蓋,又用沸水澆遍壺身。見梵離忙完,雲兮忍不住想要問梵離幾個問題。「大師,我……」
梵離又擺了擺手道:「岑施主,喝完這杯茶,再說也不遲。」
岑雲兮可能是被梵離的平心靜氣感染到了,思緒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等片刻時間,梵離將茶傾注到盞中,淺淺薄霧襯著透亮澄明的湯色,把茶水遞給了雲兮。雲兮聞著香氣濃郁的茶,不由得深呼吸了幾下。輕輕地抿了一點點,在嘴巴里回味著,許久才咽下。
「大師,這茶很香,是好茶。」
「這茶是不錯,不過跟岑施主平時喝的還差一些,之所以覺得她是好茶,是你的心境。」梵離意有所指地說道。
「大師,雲兮有些問題想不明白。現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最終的歸處是哪裡?」
梵離伸手示意雲兮莫急:「心在哪裡,歸處就是哪裡,岑施主,既來之則安之。」
「既來之,則安之……我能么……」似自言自語般呢喃。
梵離笑的很有深意,笑呵呵地品著茶,道:「這個世間,出人意料的事情有很多。上天給了如此的安排必有它的天意,而天意,難為啊!」
「天意么?不是上天在捉弄我么?」雲兮垂下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既然發生了,岑施主不如順其自然,老天自有他的安排。」梵離頓了頓,一雙眼睛好像能看到她的心底:「天意難違,世間萬物因緣相會,自有它的道理。兩情相悅時,世人之言,莫掛於心。」
梵離說完,雲兮獃獃的看著眼前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水。
「真的可以做到不在乎嗎?」輕輕地呢喃。
「默然相愛,寂靜歡喜。一切就看岑施主的意願了。」
雲兮剛想深問,梵離便說道,「老僧言盡於此,岑施主,靜下心好好思量一番再做決定吧。」
雲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了廂房,梵離方丈的聲音仍在自己的腦海中回蕩盤旋,怔怔失神。
坐在廂房的榻上,青兒叫了好幾聲,雲兮都沒有聽見,她的心思還留在清心殿內梵離方丈對她說的那番話。
因緣……反覆捉摸這兩個字,岑雲兮從不認命,卻信一切隨緣,真是天意嗎?如果不是天意,為何這次住的廂房竟然是兩人第一次命運相互牽連纏繞的地方。她記得上次來靜華寺,梵離方丈也說過『緣定三生,兩世為人,解鈴還須繫鈴人,天定良緣。』若是天定的……良緣?那自己是解鈴的人?
兩世為人是什麼意思呢?雲兮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和南宮飛揚相遇是緣,那命中注定的天定良緣中的解鈴人必然是自己。
想到梵離方丈所說『默然相愛,寂靜歡喜』,『既來之、則安之』,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自己真的能做到嗎?可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啊!如若是天定的緣分,自己真的可以若無其事的放開嗎?可若跟隨心的感覺,那自己是愛她的,雖然理智上知道她的後宮不會只有自己,但自己心裡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她。
大師的意思是自己的選擇決定了兩人的命運,可自己不知道如何抉擇,雲兮的整個心都揪在一起,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那就隨心、隨緣吧。
忽然間想通了某些事,心情也一下晴朗了起來,雖然沒有全部想明白,起碼不再像來之前那麼痛苦與難過。雲兮推開窗戶仰望天空,萬里無雲,冬天的太陽照在身上有了暖意,就如她心中的希望。
深夜,南宮飛揚準時地出現在那棵菩提樹上。不遠處的莫殤瞧了瞧,感覺無語……,還記得那天太子妃的逼問,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太子妃明明知曉自個被人偷窺了啊……
真真是搞不懂這兩個人,一個來了,不進去;另一個知道,偏偏卻不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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