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監國
就這樣過了大半月,元宵節也就過去了,宮裡一直風平浪靜的,靜得雲兮幾乎以為,就這樣會永遠下去。
但是京城裡,還是發生了件事。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諄王在大牢突然染病病重,皇上特赦將他接回了諄王兒時住的宮殿里,各府的王爺王妃,都趕去宮裡探望了。雲兮接到消息后,也隨南宮飛揚一同去了安昌殿。
整個宮殿里都被一團凝重的氣氛包圍著,太醫們進進出出,宮女們端著湯藥不停的奔走。還沒走到,雲兮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兒。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南宮飛揚無聲的握緊了她的手。
諄王這病來的洶湧,只怕快要熬不過去了。
兩人無言的對視了一眼,雲兮看到南宮飛揚眼裡的擔憂,她知道雖然她性子涼薄,可是骨子裡卻是一個重情重義和仁慈的人。
諄王雖然與她不是一母所生,也謀害過她,可兩人畢竟是親兄妹,身上都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諄王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雲兮安慰道。
南宮飛揚勉強笑笑:「進去吧。」
兩人進入屋內,只見南宮子汶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身子瘦弱的像要隨時都能被飛吹走。短短一個月多月的時間,南宮子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南宮飛揚心裡難過,眼眶瞬間便紅了起來。
諄王的側妃哭的眼睛紅紅的,默默的坐在他的身邊垂淚。
南宮鈞像是蒼老了十幾歲,只幾天的功夫,鬢角居然有了白髮,他勉強撐著坐在那裡,可是精神明顯的不濟。
看到南宮飛揚她們兩人進來,他的眼中才有了些許亮光:「你們來了。」
如今諄王病重,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怕承受的打擊也非常大。
辰王和霖王就坐在他的對面,兩人都收起了自己的性子,神情凝重的坐在那裡。
對於這個諄王,雲兮並沒有太多好印象,為人苛刻,心狠手辣,做事不擇手段,看到他現在油盡燈枯,她感到很是唏噓,終究逃脫不了命運的捉弄。
雲兮的心中一酸,眼睛也濕潤起來。
「父皇。」南宮子汶朝南宮鈞伸出了手,南宮鈞急忙握住,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落寞:「父皇在。」
「兒臣有一事相求。」南宮子汶強打起精神,看向南宮鈞:「兒臣自知罪孽深重,希望父皇不要遷怒兒臣府內的女眷,她們都是無辜的。」
「你這傻孩子,父皇都懂,都答應你。」南宮鈞心疼的看著他。
「六弟,你說的對,我確實不懂皇位對天下的意義,不過是想和老大爭個高下。你是個好儲君,四哥相信你。」南宮子汶睜開眼睛,看著南宮飛揚,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不由的震驚的看向他,南宮飛揚喉嚨聳動了一下,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可是雲兮卻看到,那個被大臣們譽為淡漠的太子,眼睛已經濕潤。
南宮子汶還想說些什麼,只是他感到頭昏腦漲,實在沒有什麼力氣,便無力地閉上了眼。
「太醫,快,快來看看。」南宮鈞不由得大喊起來。
太醫急匆匆上前,一看諄王的臉色就覺得不對勁,一摸額頭,心中的擔憂更為強烈,這一把脈,太醫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半響後面色沉重,朝著南越皇磕了一個頭,說道:「皇上,諄王薨。」
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南宮鈞怔怔落下淚來,喃喃道:「怎麼會,朕從沒想讓你死,你怎麼能讓朕白髮人送黑髮人。」
南宮飛揚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如入定一般不言不語。
良久南宮飛揚跟隨眾人才從裡面出來,他像是抽幹了生氣木偶一般,毫無生氣。
雲兮扶著南宮飛揚回到摘星樓,溫柔的摟住她,,然後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別難過了,餘生在大牢度過對他來說,是絕望,也許死亡是一種解脫。
南宮飛揚抱住她的腰身,靜靜地靠在她那纖細瘦弱的肩膀上,低聲說道:「我是不是很沒用,為了一個要置我於死地的人而難過。」
雲兮笑了笑說道:「不,你的善良才讓我感動。」可是雲兮心裡卻沉甸甸的,諄王的事情像一塊石頭,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雲兮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南宮飛揚她心中的疑問,如果說了,這裡牽扯的人就太多了。
更何況南宮子汶現在已經死了,如果查出了什麼,無疑是對南宮鈞一種沉重的打擊。
南宮飛揚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雲兮搖了搖頭,「父皇應該很難過,你多陪陪他。」
將雲兮抱在懷裡,南宮飛揚撫摸著她的肩膀,疼惜的說道:「嗯,我會的,四哥的後事,這些日子可能會忙,我陪你的時間也會少,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麼暖心的話,讓雲兮很是感動。
翌日,南宮鈞下旨免去南宮子汶王爺身份,交代了禮部按皇子標準入殮,不追究諄王府其他人的過錯。
諸臣怕南宮鈞過分悲傷有損龍體,勸諫要以國家大計為重。
朝堂上南宮鈞當下就下旨道:「傳朕旨意,朕近來因諄王病逝,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數日,讓太子暫時監國,可在御書房辦政,直到朕身體康復為止。」
不等眾臣接旨,接著南宮鈞對著眾人說道:「今日就到這裡吧,退朝。」
待眾人回神時,南宮鈞早已消失在大殿。
東暖。
「主子,這是從南都傳來的最新消息。」
一男子端坐在案几旁,一襲冰藍,綉著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溫潤的指尖隨意的撥弄著琴弦,墨發隨著手臂的晃動,頓時傾瀉而下。男子聽了只發出了一個『嗯』的音節,不見抬頭,繼續彈著未完的曲子。一旁垂手而立的侍從似乎是習慣這樣的場景,靜靜地候著,連呼吸也淺了。
稍瞬,一曲終了。
男子起身,走到窗邊。
他那一雙美到極致的深邃眸子,宛如一望無垠的九天青穹,洇染著澄澈清透的晶瑩湛藍。自瞳仁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尊貴無量中充滿了一股寧靜安祥。
「主子,這是消息。」侍從將紙條從一截竹筒你拿出,呈給了藍衫男子。
男子看了看紙條上的字,眉頭微皺。頓了頓,說到:「嗯,老四薨了,是不是有人搗鬼?」
「是的,主子,我們得到消息是四皇子中了慢性毒。」
「呵呵,這毒誰給他下的?老四可不會自尋死路。老大這是迫不及待了,他以為請回來太后,就能助他得皇位了。」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拾了顆葵瓜子,餵給一隻眼睛滴溜溜轉的小傢伙,那小傢伙頗有靈性,似在譴責沒有將瓜子皮兒剝開,故意將頭扭了過去,無視男子。
「寒王和西戎國太子一直暗通往來,估計西戎國也會助他一臂之力。寒王去請了老太后,應該不是寒王所做。」侍從恭敬的說道。
藍衫男子繼續逗弄著那隻鳥兒,沉了片刻,說道:「西戎國太子自己都自顧不暇,還有時間管他,這該是老大使的障眼法,至於老四之死,當另有隱情。吩咐下去,打探清楚是何緣由。」
「屬下遵命。」
侍從走後,男子想了想走出書房,往王府的後院走去,還沒進後院,便聽到院中便傳出女子歡愉的笑聲。
男子站在門外,聽著殿內的笑鬧聲說話聲,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陰沉的面色也終於晴朗起來。
一旁的丫鬟見到男子,恭敬施禮:「參見王爺。」
男子點了點頭,目光並未看向他們:「太子來了?」
宮女趕忙說道:「是,太子殿下來看望公主,還送了公主一隻小狗,公主高興地緊,笑聲不斷呢。」
男子的面色果然又好了很多,挑了挑眉問道:「太子哪裡來的小狗?」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只要是殿下送的,公主就會很開心。」
那倒是。男子勾唇笑了笑。
東暖國這唯一的小公主可以說是太子殿下養大的,自然最得太子殿下喜愛,雖然她與宮裡其他人並不親近,但是跟太子的關係卻極好,每每太子殿下過來,總能逗得小公主合不攏嘴。
他抬腳邁步走了進去,果然看到太子殿下和東方茵坐在一起,兩人不知說著什麼,均是眉眼含笑,東方茵抱著小狗,笑的前仰後合。
「在聊什麼這麼開心?」南宮景宇走上前問道。
「你忙完了?你看,太子哥哥送給我一隻小狗,好可愛啊!」東方茵撒嬌地說道。
南宮景宇摸了摸小狗,抬頭對著太子東方離說道:「殿下近來身體可還好?」
東方離捧起茶杯,如玉的五指緊扣在杯沿之上,兩廂映襯,美若凡塵之外的謫仙,驚的一片破曉迷離,徐徐上升的霧氣,模糊了他出塵的五官。
「本宮還是那個樣子,妹夫好生陪著妹妹吧,本宮先回去了。」東方離抬起手示意侍衛推自己離開。
「殿下,留下和我們一起用膳吧,我想茵兒很希望和你多待一會兒。」南宮景宇微笑地說道。
「對呀,太子哥哥,你留下和我們一起用膳吧。」東方茵一手抱著小狗,一手拉著東方離。
南宮景宇喚來丫鬟,「吩咐廚房傳膳吧。」
丫鬟高興地說道:「是,奴婢這就是去。」
「哎,等等……」丫鬟不過走出去兩步,聽見東方茵的召喚,又連忙止住了腳步,正欲上前之時,便聽聞東方茵嬌羞的說道:「記得讓廚房那邊多做幾道萬福肉、荷香鴨……對了,對了,不要忘記荷花酥,我記得太子哥哥喜歡吃些甜食,那就多上幾道蜜脯吧。」
「等等,我怎麼記得太子殿下不愛吃肉的,是你自己想吃吧。你現在有了身孕,不能吃這麼多油膩的。」
東方茵鼓著腮幫子跺腳:「我就是想吃嘛!」
東方離哈哈大笑,對身旁的東方茵說道:「茵兒還是這麼喜歡吃肉,現在有了身孕,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東方茵走上前搖晃著東方離的手臂說道:「太子哥哥,他總是這樣,這個不讓我吃,那個也不讓我吃。」
太子微微笑了笑,拍著東方茵的手說道:「是他不好,今天讓我們少吃點吧,就加一道肉菜。」
東方茵頓時揚起了高高的笑臉,對仍舊站在原地的南宮景宇眨了眨眼。
南宮景宇一臉頭疼的樣子:「殿下,您太寵著她了!」
東方離立刻板著臉孔道:「哪裡是本宮寵著她?明明是我妹妹可愛嘛!」轉過頭對著身邊的沈公公說道:「你跟著去吧,省著他們王爺賴賬。」
南宮景宇扶著額頭笑了笑,臉上滿是無奈,心中卻感到無比安穩。
「是。」沈公公應了聲,往外走去。
扭頭看去,太子殿下安靜的捧了杯茶,出塵的容顏半掩在霧氣之中。沈公公心一抽一抽的疼,真不曉得該是怎般惡毒的心腸,才會對這般如玉的人兒下的去毒手。
沈公公心中一邊兒感慨著,一邊兒退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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