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鬧事駭眾人
玄明堂的生意借著這塊風水寶地,越來越紅火,隱隱有趕上回春堂的架勢。
葉夜以每月八貫銀錢的工錢留下來抗草藥包。
這些日子葉離情有些忙,整日一大早就出去,大晚上才回來。
舒雲宜本想說他兩句,奈何葉夜不僅把自己的事情幹了,還把葉離情的事情也一併包攬了,可謂是領著一分錢,干著兩樣活,勤勤懇懇,認認真真。
這種情況下,舒雲宜也說不得什麼,倒是轉身嘟囔著:「兩人年紀倒是還不錯……還算般配……」
背後的葉夜聽得毛骨悚然,驚恐萬分。
仲夏天艷陽高照,足以把人熱得渾身發軟,醫館的生意卻還是人來人往。
舒雲宜坐在大堂內就診時,只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其中還摻雜著男人的哭喊聲。
她還未回神,就看到門口站了不少人,一個披麻戴孝的男人跪在玄明堂的石階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身後抬了一個擔架,上面蓋著白布,露出一雙粗糙的腳。
舒雲宜臉色微變。
玄子苓站在門口,眉頭皺得緊:「為何在玄明堂前哭訴。」
那男人抬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
「你們害死我婆娘,給我婆娘肚子開了一個洞,嗚嗚,我婆娘死了,我小孩也死了,可憐我還沒睜眼的閨女啊。」
擔架上的白布被掀了下來,露出一張青白的女子面孔。
正是五日前,舒雲宜深夜去救的那名孕婦。
舒雲宜推開人群,看著擔架上睜著眼的人,正準備伸手去把脈,就被人砰得一聲撞到。
「別碰我婆娘。」
玄明堂的人臉色大變,啞叔連忙上前扶起舒雲宜,打著手勢,焦急地看著她。
「我沒事。」舒雲宜捂著重重磕在地上的胳膊,低聲說道。
人群中議論紛紛,所有人都看著舒雲宜。
「就是你用妖術害死我婆娘的,現在又來假惺惺。」男人怒叱著。
「一個小姑娘家家做什麼大夫,平白誤了別人性命。」
「就是,年紀還這麼小,學醫有沒有一年啊。」
「女大夫就是不行的,城東王大夫家不就是沒男人就交給自己的女兒嗎,嘖嘖。」
「瞧瞧這細皮嫩肉的,做什麼不好。」
人群中傳來鬨笑。
舒雲宜氣得臉色通紅,拳頭緊捏。
「聽說她就是被趕出家門的舒家三娘子呢。」
「就是她啊,要是我家女兒能嫁進溫家,就是做妾也好啊。」
「就是就是,那可是溫家啊。」
「胡說什麼,都給我滾。」玄子苓聽著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聲音,氣得拎起門口的木棍就要趕人。
「呦呦,你瞧瞧,男未婚女未嫁。」
有人故意發出唏噓聲。
舒雲宜雙手微微顫抖,黝黑的眼睛瞪著面前說著風涼話的人,眉目似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深刻凌厲。
「閉嘴,自己無能便想揣測所有人。」她厲聲說道,嬌艷的容顏在正午刺眼的日光中熠熠生光。
「女子為何不能從醫,十年前醫仙游丹心懸壺濟世,遊走戰場救了多少人,而你們現在逞口舌之快就簡簡單單抹殺女子功績。」
「玄明堂堂堂正正開門救人,我學醫十年,為何要受你這等小人污衊。」
「她是她,你是你,你這等小娘子本就該安心嫁人。」
人群中有人冷笑質疑。
「你都被你治死了,還有什麼臉開藥堂。」
「我走之前這個夫人已經氣息平穩,孩子也平安落地。」
她低著看著擔架上臉色青白的婦人,緊抿著唇,堅定地反駁著。
「我的秀兒啊,明明是這個庸醫把你治死了,可她現在不承認,可憐了我剛出世的丫頭啊。」
男子趴在女人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看看,這麼一大條疤,人哪裡會活。」他掀起女子的衣裳,露出肚子上泛著紅血絲的傷疤。
人越來越多地涌了上來,他們看到那條還未癒合的傷疤發出陣陣驚呼。
「這等開膛破腹的手段,你這個女人好狠的心啊。」
「狐妖都是這樣殺人的啊。」
「這人細皮嫩肉的,倒是有點凶。」有人趁著胡亂要去摸舒雲宜的臉。
舒雲宜氣急,搶過玄子苓手中的木棍就要去敲面前污言穢語的人。
那人被打的哇哇直叫,激起血性,反手就要去打舒雲宜。
人群嘩然,不知是誰動了手,瞬間亂成一片。
那人不停伸手要去摸舒雲宜,只是還未碰到,就聽見一聲急促的尖叫。
混亂中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一動,那人身形一扭,直接摔倒在地。
舒雲宜拿著木棍獃獃地看著面前之人,沒多久一頂白色帷帳就蓋在她頭上。
「這麼曬的天,出來做什麼。」
透白帷帳前,葉離情懶懶散散的聲音響起。
微熱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指尖,那根木棍轉眼落在她手中。
「進去。」
他把人反手送進屋內,捏著那根目光,居高臨下看著面前倒地不起的人。
狠狠一棍砸下。
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人群。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
只見那人抱著一隻手疼得在地上打滾。
「別吵了。」葉離情順手用木棍把他的嘴堵住。
「污言穢語,不敬婦人,大堯律仗責十。」
葉離情抬眉,掃了眼人群,不經意間落在其中幾個混子身上,笑臉盈盈,溫柔可親。
「聚眾鬥毆,仗責三十。」
有人打了個哆嗦,壯著膽子質問道:「你不是也打人了嗎。」
「我哪裡打人,我不過是阻止你們這群混混欺負好人而已。」她站在陰影處,漫不經心地開口說著。
玄明堂里的小葯童格外機智,丟了葯槌,哇的一聲哭起來,其他幾個小人兒也緊跟著哭起來,哭聲此起彼伏格外熱鬧。
「你看,我是助人為樂,你們是助紂為虐。」
簡直把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練到了極致。
「還有你,陣仗這麼大,之前打你家娘子和孩子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心軟,現在倒是哭得慘。」
葉離情拋著手中已然成型的笛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接著,輕描淡寫地笑著,神情倒是頗為溫柔。
男人是見過這人冷下臉的嗜血模樣,她越笑越覺得肝膽俱裂,低著頭,嚇得抱住屍體瑟瑟發抖。
「哭有什麼用,既然死了人那便報官吧。」
她一把借住笛子,青笛素手,輕巧地握在手中,善解人意地笑說著。
「葉夜,讓人把屍體抬到陰涼處。」
身材高大的葉夜出現在人群中,怒目而視,人群一鬨而散,只剩下幾個人在角落裡張望著。
男人看著居高臨下看著他的人,雙腿發軟。
「孬種。」他一把把人掀開,直接連人帶擔架抬起來,安安穩穩送到角落裡。
舒雲宜站在門口,抬頭看著走進來的葉離情。
「這些事情下次讓玄子苓解決,一個男人還要躲在女人後面嗎?」
玄子苓慚愧地低下頭。
「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舒雲宜低聲說道。
「你剛才打人不是挺凶的嘛?」葉離情抱胸,低頭看著她。
舒雲宜斗笠下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刺蝟。」葉離情慢悠悠地開口問道。
舒雲宜點點頭。
「可以入葯……」
「明明極為柔軟,可在外面總是豎起尖刺。」葉離情漫不經心地說著。
舒雲宜透過那層薄薄的白紗,愣愣地看著她。
「三娘子這雙手可不適合拿著棍子去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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