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虛構之春（十一）

虛構之春（十一）

01.

友客鑫。

據說這裡有著漫長的歷史,但時尚與現代化幾乎已經將所有歷史的痕迹都遮掩住了，這個世界的人沒有懷舊的習慣，他們幾乎永遠都在看現在和未來。

在這片大陸上,友客鑫就是繁華的代名詞，黑丨幫的橫行並沒有給這裡帶來災難，反而讓這裡的商業非常發達。走在友客鑫的街頭，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奢侈品店。有句俗語是這樣的：在友客鑫,你可以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這座城市會將一切都明碼標售,無論是你想象到的還是想象不到的，這裡是強者的盛會,是富人的天堂。

友客鑫，就是這個世界的縮影。

接下來的幾天太宰治和庫洛洛開始享受友客鑫的生活，哪兒熱鬧就往哪兒湊那種。如果是太宰治一個人的話估計已經死好多次了,但有庫洛洛在旁邊,所以問題不大。

他們租了一棟公寓,第二天門口多了個流浪貓。庫洛洛將牛奶餵給它,然後特意去買了貓糧。那隻貓也不怕生，都吃掉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流浪貓白天溜去其他地方了，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回來，這是庫洛洛給它投食的時間。

「看不出來你挺有愛心的。」公寓看門的老大爺對庫洛洛說,「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沒愛心了。」

「因為貓很可愛。」庫洛洛回答。他這句話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很正常的回應，但其實所隱藏的意思相當冰冷。

「啊，是的,可愛,這世界上可愛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好多人懶得去管了。」老大爺這麼說著,他的語氣老氣橫秋的。

庫洛洛沒有回應，他低下頭撫摸著貓咪的毛髮，其實貓咪身上髒兮兮的，還可能有病，但庫洛洛毫不介意。

淅淅瀝瀝的小雨，屋檐下氣質乾淨的少年在撫摸流浪貓，流浪貓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旁邊是吃剩的貓糧。

這一幕很動人。

太宰治外出歸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他走過去，沖著貓叫了一聲，那個貓立刻炸毛豎起了尾巴沖著他呲牙，太宰治又叫了一聲，貓撓了庫洛洛一下跑掉了。

……也不知道太宰治和這隻貓進行了怎樣的交流。

然後太宰治哼笑了聲，過去攬住了庫洛洛的腰，沖著貓消失的地方說道：「和我搶男人。切。」

庫洛洛有些無奈地笑了，他和太宰治一起往家裡走去，同時聞到：「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因為半路碰到一個美女，於是對她發出了殉情邀請。」太宰治說。

那老大爺目瞪口呆的聽著他們的話，不知道是世界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然後呢？」庫洛洛沒對太宰治這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做評價。

「她將不鏽鋼的水杯捏扁了，對我說請再說一遍。」太宰治說：「於是我說打擾了，然後我就走了。」

庫洛洛輕笑一聲。

「我有理由懷疑你在嘲笑我。」太宰治嚴肅地說。

「不用懷疑，這就是實情。」庫洛洛說。

太宰治用腳將門勾上，然後直接將庫洛洛往牆上一推，「你當心我撓你啊。」

「剛剛被貓撓了現在又被你撓嗎？」庫洛洛說。

太宰治：「喵。」

「你這個小貓咪……」庫洛洛說完后閉上了嘴。

太宰治：後退.Gif

「……你這句話太油膩了。」

「我也覺得。」庫洛洛說。

「剛剛那句話裡面刮下的油能直接炒一鍋菜了。」太宰治評價。

庫洛洛：「……顯然你這句話的噁心程度超過了原句子本身。」

太宰治頓時樂不可支。

庫洛洛做了飯，太宰治在床上玩兒手機。然後兩人一起吃飯，太宰治興緻勃勃地談起一年一度的友客鑫拍賣會就要到了。

「那可是全世界黑丨幫聯合起來舉辦的拍賣會！據說裡面什麼都有！三天後就舉行了，到時候我們去看吧~」

「好。」庫洛洛說。他好像完全忘了今天就是一個月最後一天的這回事。

在吃完飯後太宰治窩在沙發里看白痴搞笑的綜藝節目，而且他不僅自己看，還拉著庫洛洛一起看。情侶窩在沙發里吃零食喝果汁看電視，這種日常的感覺相當的不可思議。

夜晚很快來臨。

夜間下起了雨，整個友客鑫都浸泡在雨水中，那些燦爛的燈光變得濕潤起來，在暗夜裡一圈圈擴散開去。太宰治和庫洛洛並肩站在高層的落地窗前，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隔著去看的話會感覺在看一出盛大的默劇。

中途庫洛洛看不下去離開了，太宰治在節目間歇中瞅了一眼，看到庫洛洛正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風景。過於濕潤的空氣讓人都有點難以呼吸，落地窗上有庫洛洛的倒影，雨天里繁華的友客鑫，黑暗，欲丨望和光芒交織的城市。

太宰治也沒了看白痴綜藝節目的興趣，他光著腳走向庫洛洛：「你很喜歡這裡。」

「嗯。這裡讓我感覺到熟悉。」庫洛洛將臉貼近了落地窗，說道。

於是玻璃上倒影出了庫洛洛的影子，像一件藝術品。他寶石藍的耳墜有著幽暗的光。

太宰治說：「這裡應該和流星街的一些地方有些相似。」

「是嗎？」庫洛洛問。

「我說啊，別以為外面是多麼天真的存在。」太宰治直截了當地庫洛洛壓在落地窗上，太宰治比庫洛洛要高上不少。他直接用了力，手背有著暴起的青筋，這一幕看起來相當富有張力：「是該改一下你的看法了，庫洛洛。」

心跳。快速的心跳。

野火瞬間點丨燃了身體。

「給我好好記住了。外面的人是不好惹的。庫洛洛。」

「……知道了。」

凌丨亂的呼吸。玻璃窗上的白霧。

儘管洶湧而粘稠的愛意以虛妄為名，但隨之降臨的迷丨醉丨感卻也是令人前所未有的沉丨溺。

「我喜歡你，庫洛洛。」這話說的毫不猶豫。

「我也……喜歡你，太宰。」但這話卻在猶豫中慢慢說出。

午夜鐘聲響起。

一聲一聲。混合在雨聲中。

「說起來，外面的貓不知道怎麼樣了。」庫洛洛慢慢呼出一口氣，說道。

「你這麼喜歡它啊？」太宰治笑了。

「突然想了起來。」庫洛洛說。

「那就下去看看吧。」太宰治提議。

他們撐著兩把

傘下去，夜晚雖然很深，但是街道上的大部分東西卻都能看得清，因為城市裡的光源實在是太多了。車燈拖曳出流光，馬路兩側高高聳起的冷白色路燈，商店上方的絢爛的霓虹燈，旁邊一個小商店的百葉窗上掛著各種形狀的艷麗燈光，藍色的月牙，金色的五角星，粉紅色的手掌中間有著白色的眼睛，這配色頗有賽博朋克風，讓人直接聯想到遊戲CG里那些雨夜中繁華卻糜爛的黑暗城市。那邊的居民區看起來則冷清了很多，排風管道冷冰冰的延伸下來，兩側是一絲不苟的長方形窗戶和一個模子里刻出的相同護欄，批量製造的產品毫無生機。

他們在街角巷子里找到了蜷縮在角落的貓咪。太宰治蹲下來，然後忽的用手往後面一擋，用手抓住了一個匕首，頃刻間他的手指鮮血淋漓。

「哎呀。你出招太慢了。」太宰治絲毫沒有意外的，笑眯眯地說，「因為喜歡我所以猶豫嗎？」

「是。」庫洛洛面無表情地說：「念能力所帶來的喜歡會影響情緒。」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吧，要傷害喜歡的人的感覺。」太宰治將血淋淋的手伸到了貓咪面前，貓咪試探性的舔了兩下后開始興奮的狂舔，太宰治注視著已經不復可愛的貓咪，說：「你的應該珍惜這種感覺。」

「我和你不同。」庫洛洛依舊是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我不需要用這種感覺來確認活著，因為我活著是事實。」

「我明白，你不想體會這種感覺，你也不想如此違背著自己的感覺，因為你給自己的信條是胡作非為。所以，你會解除念能力后再殺了我。」太宰治說，「如果還維持著『喜歡』的話，你是不會對我再一次動手的。」

「對。」庫洛洛說，「我很喜歡你，這種感覺。但是你知道太多東西了。」此時庫洛洛說的都是真話，他覺得沒有必要偽裝和欺騙了。因為如果他打算殺死太宰治的話太宰治是不可能逃脫的。這段時間太宰治在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觀察太宰治，也許一些東西可以偽裝，但很多是無法裝出來的，庫洛洛對太宰治身體上的實力也有個明確的估計了。

「啊，你居然是這麼想的！你原來一直想著殺了我嗎？所以才放縱自己對我好嗎？你居然，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太宰治驚慌失措地說道，接著下一秒變臉：「你覺得我會這麼說嗎？」

庫洛洛微微皺起了眉。

死到臨頭了還這樣的人不是得了失心瘋就是胸有成竹。

所以……太宰治從一開始就知道么。

「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太宰治像是看穿了庫洛洛想法似的說道：「其實我的真正念能力是看穿對方的想法。來讓我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想法……呀，再知道了我真正的念能力后你居然沒有感到動搖么？不愧是庫洛洛。」太宰治將手從貓咪那裡拿走，然後將傘隨便丟在了地上，他張開雙臂，用抒情的聲音說道：「不愧是我喜歡的庫洛洛呢。」

庫洛洛依舊沒有回應。

「你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從我這裡學到足夠多的東西，然後體會過喜歡的感覺后，殺了我。」太宰治繼續說道。

「是。」庫洛洛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很冷靜，他沒有被太宰治的這些言語動搖半分。隨後他直接翻開了盜賊的極意，「那麼可以說出你的心愿了，我在殺了你後會達成許諾的。」

哎呀。太宰治心想。這傢伙還真是無法用語言來打動啊。如果他沒從一開始就做好準備的話，這次恐怕還真的得小小的栽一下呢。

「光明正大的說殺死我然後再實現我的心愿，也很有你們這個世界的風格。」太宰治說。

「畢竟不擇手段並不意味著沒品。」為了保險，庫洛洛放棄了使用念能力的打算，他準備直接用體術。他看向著太宰治，他的目光逐漸熱烈起來：「我想看看你的心臟是什麼樣子的。」

太宰治說：「且不說這個，我們打個賭如何？」

庫洛洛向太宰治走去：「沒興趣。」

「你會有興趣的，」太宰治說：「你可以先解除那個『喜歡』的念能力試試。」

於是庫洛洛先解除了念能力，太宰治在此期間沒有試圖逃跑，畢竟庫洛洛是有秒殺他的實力的。接觸了念能力后，庫洛洛扔掉了傘，用剛剛握傘的手握了刀，他的刀子瞬間抵上了太宰治心臟處，但卻沒有刺下去。

「你意識到了。」太宰治笑了。

很快他們被雨淋得濕透。

此時天空是夢痕一樣的幽綠色，雨絲如同流動的光線，從空中斜斜墜落。低垂的柳絲與僵硬的雨線形成鮮明對比，散發著光暈光芒的路燈浸潤在夢中。河水嘩啦啦地流淌著，像是催眠的旋律，讓夢的統治更加穩固明晰。

太宰治用方才流血的手指觸碰了庫洛洛的臉，「雖然沒有說出打賭內容，但你已經輸了，庫洛洛。」

庫洛洛沉默了許久，他緩慢地說道：「……你一開始就無效化了這個念能力。」

「是的，一開始就無效化了……感情啊，是一件多麼奇妙而有趣的事情，不是嗎？」太宰治低下頭親吻了下庫洛洛的嘴唇，然後他的唇擦過庫洛洛的面頰，移到了他的耳畔：「至於你想看我的心……庫洛洛，我的心是黑的。」說完后太宰治笑了起來，大笑。他也應當感到志得意滿，因為他成功的導演了整齣戲。

到現在，庫洛洛才意識到自己談了一場真正的戀愛，以及知道真相后的迅速失戀。

接著太宰治將庫洛洛的手握住，拿走他手中的刀。庫洛洛沉默著沒有反抗，任由太宰治用小刀劃破他手腕內側的皮膚。

太宰治蘸著庫洛洛的血寫了「だ」：「這是在我的世界中，我全名的第一個字。等兩個世界合併后你可以來找我，然後來兌現我們當初的承諾。」

他這句話說了太多太多的訊息，所以庫洛洛直接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還欠我一個要求。」太宰治輕飄飄地說道：「你可以放開我了。」

也不知道兩個世界合併后庫洛洛的幻影旅團能有多少人活下來，到時候就用一個要求讓他某個手下為他做事好了，他比較傾向於那個叫俠客的智者。再加上幻影旅團這個盟友，這次還是收穫頗豐的。太宰治想到。

雨變得很大，整個友客鑫都淹沒在那種大雨中。

濕透的兩人衣服都貼在身上，太宰治手上的傷口被雨水浸泡得發白，已經痛到失去知覺的地步。這樣很好。太宰治很少有喜歡疼痛的時候，但是他現在需要這份疼痛來維持自己的理智與冷酷。

庫洛洛慢慢放開了太宰治的手腕，他知道太宰治要走了，他也知道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相見。他感覺他的內心充滿了惆悵，甚至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期待感。比對著現實，庫洛洛覺得這種感覺挺可笑的。

「那麼，再見了，庫洛洛。」太宰治說，接著他起身，拿走了庫洛洛的腳下的傘，接著撐著傘轉身走向雨中迷濛的燈火中，他黑色的西服很快融入雨夜中，消失不見。

庫洛洛看了許久太宰治的背影

，然後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腕內側的血字，他將這個字記在了腦海中，而後抬起手臂，將那個血字一點一點舔舐乾淨。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表情是接近兇狠的。

眼眸也黑得驚人。

返回賓館后，他發現桌子上擺著一張白色的紙張。

［書］的一頁。

他獨自在公寓里又待了兩天，並且在第三天獨自參加了一年一度的拍賣會。

看著拍賣會上琳琅滿目的拍賣品，他再一次重新確認了自己、旅團與這個世界的定義。

而太宰治這個名字，已經深深進入了他的腦海中，一晃就是十年。

十年後，26歲的庫洛洛做出了搶奪友客鑫一年一度拍賣會全部商品的決定，行動夜前夕，世界合併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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