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質和盧程
馮道剛送完東西給張承業,從別院悠閑的出來,迎面碰上盧程。
「見過盧支使,」馮道拱手見禮。
盧程看了馮道一眼,突然把頭一扭,鼻子「哼」了一下,邁著八字步走了。
馮道見怪不怪,接著往回走。
自從張承業將盧程管理的賬簿和支使權交給他,這位盧支使就從所有能表示對他不滿的地方表示不滿,例如:見面故意當沒看見、背地裡說他壞話、和別人說他的出身不好等等,只要能讓他名聲不好的,這位盧支使一定來一遍。
可讓馮道無語的是,這位盧支使再怎麼看他不順眼,再怎麼說他壞話,就是不幹活!
本來張承業將盧程的活給他,未嘗不是存了讓其知恥后勇的念頭,可誰想到,這位盧支使除了在外面敗壞敗壞他的名聲外,絲毫不想著把活拿回來,反而遇到活直接丟給他。
弄的現在支使院有什麼事,下面的官吏第一時間來找他,而不是盧程。
馮道搖搖頭,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把盧程架空了呢,可其實……
有的人就是拈輕怕重懶得幹活!
*
李存勖安排好幽州的事情后,就帶著大軍和劉仁恭劉守光父子啟程回晉陽。
劉仁恭本來被劉守光囚禁在後院,李存勖搜使君府時找到他就把他一起捎上了。
回到晉陽,李存勖開了祠堂,打算用劉仁恭父子祭奠自己去世的父親。
畢竟當年劉仁恭背叛李克用,李克用可是到死都對其恨意不消。
李存勖先一刀抹了劉仁恭,又轉頭打算抹劉守光。
劉守光看著提著刀的李存勖,立刻拚命的掙扎大叫:「當初讓我不要投降的是李小喜,可他卻騙了我,若是不讓他來和我對峙說明白,我哪怕死了,到地底下也要到閻王那告狀。」
李存勖聽了覺得也有道理,就讓李小喜來和劉守光對峙。
李小喜來了后,生怕李存勖怪罪到自己身上,對劉守光斥道:「難道你囚父殺兄,也是我讓你做的?」
李存勖本來就對劉守光說的信了幾分,一看李小喜這麼對待故主,頓時更是厭惡,索性直接把李小喜也宰了,讓他一起陪劉守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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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正堂
馮道正在向張承業彙報最近糧草的支使情況,一個身穿儒服,有些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風塵僕僕的從外面走進來。
「盧質,你隨王爺回來了?」張承業看到來人,驚喜的站起來。
「王爺去祠堂了,我就自個兒先進城了。有酒么,快拿來給我來一口,一路上快憋死我了。」盧質往張承業旁邊一坐,熟練的支喚下人去拿酒。
張承業看的直搖頭,讓下人去把酒窖的好酒拿一壇來。
下人拿來酒,盧質接過,也不要下酒菜,直接拍開泥封,就灌了一口。
「好酒,痛快!」盧質贊道。
「你也等熱熱再喝,小心喝傷了身子,」張承業勸道。
「那還喝著有什麼意思,」盧質抱起酒罈,又灌了兩口。
張承業看他不聽,懶得再多說,轉頭接著看馮道拿來的賬簿。
等看完,把賬簿給馮道,「做的不錯,王爺回來了,等會八成要賞大軍,你按慣例提前把賞錢準備好。」
「是。」
馮道收拾好賬簿,抱著下去。
等馮道走後,剛才一直喝酒的盧質放下酒罈,對張承業問道:「老張,你哪弄的新人,以前沒見過?」
「上次我去幽州,從景城帶回來的,叫馮道,原是劉守光手下的巡官。」
「他就是馮道!」盧質一聽頓時來精神了。
張承業疑惑的看著盧質,「你知道他?」
盧質就把在劉守光外院整理戶籍賬簿的事給張承業說了一遍,並贊道:「這傢伙真是個人才,居然把幽州歷年戶籍、賬簿整理的清清楚楚,要不是知道人被你帶走了,我都要請王爺派人去徵召他了。」
張承業聽了,卻沉默了。
盧質在那誇了一會馮道,卻沒聽見張承業有什麼評價,不由轉頭,「老張,你怎麼不說話啊?」
張承業糾結了一下,反而問盧質,「你覺得馮道面相怎麼樣?」
「面相?」盧質不明所以。
張承業就把周元豹的話給盧質說了。
盧質一聽頓時嗤鼻,他從小讀詩書,信的是孔孟之道,才不信那些術士之語,不過他知道張承業身為太監素來信這個,尤其信那個姓周的話,不由心生一計。
「老張,你有沒有覺得馮道長的很像一個人啊?」
「誰?」張承業把自己熟的人想了一遍,搖搖頭。
「憲宗皇帝時的名相杜黃裳啊!」
「讓大唐中興的名相杜黃裳?」張承業吃了一驚。
「對啊,我以前見過名相杜黃裳的畫像,馮道的相貌和杜相爺非常相似,想來以後定能充當大任。周元豹只是按常人推斷,哪裡能算的准。」
老太監張承業眼睛頓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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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道抱著東西回到支使院,剛進門,就看到盧程正坐在主位上和幾個下屬高談闊論。
看到馮道進來,盧程一改往日對馮道的鄙視加無視,蹭蹭的跑過來。
「馮道,你不用得意,我堂兄回來了!」
馮道一頭霧水的看著盧程,「令堂兄是?」
盧程得意洋洋的說:「我堂兄可是王爺的掌書記盧質,除了監軍以外的第一心腹。」
馮道想起剛才在張承業那見到的那個不修邊幅的文士。
這兩人是堂兄弟?
馮道看了一眼眼前衣著華麗的盧程,搖搖頭,這倆無論貌相,穿著還真看不出是一家人。
不過,就算盧程的堂兄是剛才那位,他又沒做什麼對不住盧程的事,相反,這段時間還是他天天在替盧程幹活,難道那位能來怪罪他不成。
馮道直接推開盧程,抱著東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開始幹活。
盧程看到馮道居然敢無視他,頓時怒了,指著馮道直接說:
「你信不信我讓我堂兄把你攆出晉陽!」
馮道頭也不抬,隨手指了指門,做了一個「請」。
盧程頓時氣沖沖的跑了出去。
等盧程走後,馮道悠閑的打開賬簿,按照慣例把大軍的賞賜撥出來,一邊算一邊想:
被攆了更好,正好回家抱媳婦。
也不知道媳婦生了沒有?
到底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該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
就在馮道從詩經想到論語,從論語想到左傳,從左轉想到禮記,從禮記想到尚書,從尚書想到周易……一直快把九經想了遍時,盧程終於拖了一個人回來。
這個人,正是剛才在張承業處的盧質。
馮道放下筆,起身。
「堂兄,就是他,就是這個傢伙在張監軍那故意奉承,害的我被張監軍責罵,還差點丟了支使的位子,你快替我攆了他!」盧程用手指著馮道。
馮道從位子上走到盧質面前,躬身行禮,「下官見過掌書記。」
除了剛才匆匆一面,盧質這是第一次好好打量馮道,可能由於自己剛才的胡謅,盧質看著眼前氣質溫雅的年輕人,還真看出一絲杜黃裳的影子。
「你就是馮道?」盧質態度溫和的問。
「是。」馮道回道。
「我聽阿程說你故意陷害他,想要架空他?」
馮道面對責問,絲毫不見慌張,反問:「掌書記覺得呢?」
盧質臉一紅,他堂弟到底是什麼水平,沒人比他更清楚。
以馮道的才能,要真想架空堂弟,他堂弟只怕在晉陽都呆不下去。
「咳咳咳咳咳!」盧質突然捂著胸口劇烈咳了起來。
「堂兄,你怎麼了?」盧程忙扶著盧質。
「我剛才在監軍那喝了冷酒,舊疾犯了,我得快回去躺著。」盧質捂著胸口匆匆走了。
看著突然跑了的堂兄,盧程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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