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

病重

「哪個國舅?」

「還能有哪個國舅?當今皇后的親弟弟。」趙梁急急解釋。

林如魚忍不住揉揉額角,說:「國舅爺派人來我們船上幹嘛?」

「他們說,我們這幾船糧食太過要緊,他們是來保護我們的。」

「保護我們?」林如魚茫然的重複一遍,暈沉沉的腦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想了想又問:「那另外一撥人呢?是什麼人?」

王思明和趙梁對視一眼,王思明說:「那一撥人只是拿錢辦事的水匪,幕後主使人他們不招。」

「哦。」林如魚獃獃的點頭,顯然已經有些病糊塗了。

王思明和趙梁見此情況,只得說:「你好好養病吧。」

「嗯。」林如魚覺得自己渾身都疼,實在是沒有力氣,眼睛一閉,就躺了下來。

王思明擔心的摸摸他的額頭,覺得很燙手,他有些拿不準,又問趙梁:「趙大哥,你也摸摸,是不是很燙?」

趙梁也伸手摸了摸,嚇了一跳:「好燙!」

「趕緊叫大夫!」王思明一下子蹦起來,躥出船艙。

大夫很快被王思明拖了來,他一摸脈,再摸摸林如魚的額頭,面色也變了,趕緊說:「快讓船靠岸!」

王思明和趙梁一聽臉色更難看了,王思明趕緊問:「江大夫,到底怎麼樣?會不會有兇險?」

江大夫也有些著急,他是林家的供奉大夫,對林如魚的身體比較了解,更了解林如魚對林家的重要性。他說:「公子平日里身體極好,很少生病。但越是這樣的人,一旦生病就更厲害。」

一向斯文的趙梁也急了,連忙跑出去,說:「我去叫他們靠岸。」

不一會兒,趙梁就回來了,還有林如魚的六個侍從,以及昨天被捆了一夜的國舅府上的那個賓客。

王思明詢問的看向趙梁,趙梁說:「他說國舅爺就跟著我們的船,可以找國舅爺幫忙。」

國舅府上的那個賓客站出來說:「在下是國舅爺府上的劉江,只需我們發信號,國舅爺那邊就可以準備好一切,對林公子也好些。」

王思明轉頭看看躺在床上的林如魚,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嘴唇都發白了,整個人更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對外界毫無反應。他一咬牙,說:「還請劉江大哥發信號吧,我們想先見見國舅爺。」他又對江大夫說:「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保住林叔的性命!」

王思明趙梁他們的心焦林如魚是絲毫感覺不到的,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難受,模模糊糊中有人來扶他,他卻動不了分毫。也有人強硬的給他灌下什麼東西,味道太難聞了,他根本不想喝。爹爹呢?娘親呢?他這麼難受,他們怎麼不在?後來他聞到了香甜的氣味,才張開嘴,哪知卻被灌下了一嘴苦藥,強硬得不容他不喝。他覺得很委屈,糖呢?糖呢?直到嘴裡被餵了一顆香甜的糖果,他才安靜下來。

站在床邊的林如魚的侍從有些手足無措,自家公子病得一塌糊塗,說胡話,喊爹爹喊娘親,偏偏又不讓喂葯。他們當侍從的,實在不敢硬下手。最後還是國舅爺看不下去,親自出手,用糖果誘惑,自家公子才喝下了葯。兩個侍從對視一眼,同時對著國舅爺跪了下去,說:「多謝國舅爺救我家公子。」

當朝國舅爺背著手,淡淡的說:「起來吧。」高大的身影踱向門口,說:「若是林公子還有什麼變化,隨時來回我。」

「是,多謝國舅爺。」

林如魚清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身子完全不是自己的,不但渾身酸疼,還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他低聲喊:「立春?立春?」

一直守在床邊的一個侍從連忙上前,說:「公子,小的在。」

「扶我起來。」

「好的,公子。」立春示意另一個侍從搭把手,一個扶著林如魚坐起來,另一個趕緊拿被子把他圍上,唯恐他再受涼。

林如魚看著陌生的環境,問:「這是哪兒?」

立春回答:「這裡是國舅爺給我們安排的一處別館。」他不等林如魚問,接著說:「公子您已經病了一天了,當初在船上燒得暈了過去。王公子和趙公子他們沒辦法,只得聯繫了岸上的國舅爺,是國舅爺又專門請了大夫,還用了進上的退燒藥,公子才清醒過來。」

「哦。」林如魚問:「那船呢?」

另一個侍從雨水回答:「王公子和趙公子還在船上,國舅爺也安排了人隨行,清明和穀雨也留在船上,想必這會兒船應該走到天津衛了,公子就放心吧。」

「嗯。」林如魚看著面前的兩個侍從,說:「那驚蟄和春分呢?」話音剛落,門外進來兩個人,看見林如魚醒了,頓時大喜,說:「公子醒了,太好了!」

林如魚也很高興,說:「雖然身子還是不爽利,至少有精神了。」

「公子沒事了就好。」幾個侍從都很高興。

林如魚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覺得身上有力氣了,想要下地走走。他讓立春扶著他,慢慢從床上下來,試著走了幾步,還好,雖然沒什麼力氣,至少還能動。他馬上說:「我們也不好打擾國舅爺,這就去謝過。還是要趕緊去和王思明趙梁他們會合才是。」

四個侍從一聽,都有些擔心。立春開口:「公子,你才剛好一點兒,還是再養養吧。萬一病情再加重了,反而誤事。」

「沒事,幫我把衣服換了。」林如魚清楚這幾船糧食的重要性,它不但是林家王家趙家的家產買來的,還是一種重要的政治資本。四個侍從無法,只得幫林如魚換好衣服。

林如魚帶著四個侍從準備去向國舅爺道謝,剛出房門,一股風襲來,他皺起了眉頭。他覺得本來還有些輕鬆的身體彷彿被糊上了一層厚厚的漿,喘不過氣來,胸口也添了一股悶氣,雖然不是疼痛,卻也著實難受。

林如魚不是真正的十歲少年,他忍住了不適,問明了方向,便往國舅爺暫歇的房間走去。途中,林如魚看見下人在收拾東西,顯然,國舅爺也要啟程了。

經人稟報之後,林如魚進去,看見正中坐了一個身穿絳色蟒袍,頭戴玉冠年約二十許的英俊男子。林如魚便知這是國舅爺了,他納頭便拜,口中言道:「林如魚謝過國舅爺的救命之恩。」

國舅爺叫了聲起,林如魚便依言站起。國舅爺打量林如魚的臉色,微微皺眉,說:「臉白得跟張紙一樣,病還沒好,你出來做什麼?」林如魚笑著說:「特來給國舅爺道謝。」

國舅爺站了起來,朝林如魚走近了兩步,看著身量只到自己胸口的精緻小少年,嘆了口氣,說:「叫你的侍從過來說一聲就是了,你是嫌自己的病太輕了嗎?」

林如魚一聽國舅爺的話,覺得奇怪,怎麼國舅爺對他這麼親近呢?他卻不知在國舅爺的印象里,他先是茶鋪里那個講究的世家公子,后是一個生病了會喊爹爹娘親的小兒,至於屬下向他彙報的,林如魚武藝超群一事,被他下意識的削弱了。

林如魚笑著說:「那樣豈不是太不恭了?」

國舅爺拍拍他單薄的肩膀,說:「回去歇著吧。我會把大夫給你留下,你只管養好了病再離開。」

林如魚卻說:「敢問國舅爺可是要回京嗎?」

「嗯。」

「那正好,爹爹臨行前千叮萬囑,讓我一定要把糧食安全送到,我也正要去京城呢。」

國舅爺頓時惱了,這個不聽話的孩子。他喝道:「你看你,嘴唇都白了,還上什麼京!老老實實在這兒養病!」

「可是我爹爹說……」

「就連你爹也得聽我的!」

林如魚頓時閉嘴,他這會兒也沒力氣說什麼了。經過剛才在外面冷風一吹,他現在只覺得渾身難受。他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樣的罪,眼裡就帶出幾分委屈。

國舅爺卻誤會了,語氣軟了下來,說:「你爹的打算我已經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放心,少不了你們林家的功勞。你還是在這裡養病吧,我會跟皇上解釋清楚的。」

「那太好了,謝謝國舅爺。」林如魚放心了,他們折騰這一趟,不就是希望皇上記住他們的功勞嗎?現在有了國舅爺表功,也省得他帶病跑了。他一高興,就對著國舅爺露出個大大的笑臉。

國舅爺輕咳了一下,略轉過頭,說:「你就放心在這裡養病吧,等好了再上路。」

「是,林如魚告退。」

林如魚也不打擾國舅爺了,準備回去再歇著,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已經有打顫的跡象,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盡量穩住自己,讓自己走得正些,卻還是在走到門口時腿一軟,幾欲栽倒。

而在國舅爺的眼中,林小公子臉色已經由開始的慘白轉成了濃烈的酡紅,眼中含著淚,再加上精緻的眉眼,當真是色賽春花。不過很明顯林小公子的身體不太好,到門口的幾步路走得歪歪斜斜的,勉強撐到門口,還是軟倒了,落在了國舅爺早準備好的臂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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