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林海輕咳一聲,林如魚頓時立住,轉過身,對父親行了一禮,說:「父親,母親和姐姐的船隻已經能看得見了。」
「嗯。」林海淡淡應聲。
林如魚這才直起身來,臉上一本正經,完全世家公子的派頭,卻趁人不注意,給父親做了個鬼臉。
林海心中哂笑,這三天,他對小兒子耳提面命,讓他穩重些,看來只學了個皮毛。他對小兒子的親近還是很喜歡的,只是京城不比江南,為了兒子著想,像「爹爹娘親」這般的小兒稱呼是斷不能再叫了。
林家的船隻越來越近了,林如魚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恨不得船馬上靠岸才好,他思念母親這般厲害,想必母親也是一樣。
很快,林如魚看清了母親站在船頭,同他一般翹首望著,顯然在望著他的身影。他再也按捺不住,對父親說了一句:「父親,我去接母親。」
「等船……」靠岸。林海話未說完,就見自家小兒子雙腳一踏,衝上了江面。他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卻見小兒子如同沒有了重量,雙足在水面輕踏,只在水面上留下了幾個水花,便輕盈的躍上了船頭,和妻子抱在了一塊兒。
林海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皺眉。他把立春叫過來,問:「公子平日里有這樣過嗎?」
立春想了一下,說:「公子以前都騎馬,倒是不大顯,不過細微之處,還是能看出公子的輕功極為高明。」
「輕功?」林海又問:「像公子這般輕功的人多嗎?」
「立春從未見過。倒是聽我師傅說過,這世上輕功高明的人,確實可以登萍渡水,一葦渡江。」
「嗯。」林海點頭,放心多了,低聲說:「看來小魚兒在武功上的天分確實不同尋常。」
立春暗想,何止不同尋常,簡直聞所未聞。立春自問在學武上也算有點兒天分,可是跟自家公子一比就是個渣,偏偏他們還很少見到公子練武。老爺給公子派了六個侍從,其中他還有清明穀雨都是會武的,專門用來保護公子安全。可是他們三人的武功加在一起也不是公子的對手,有時候他們三人暗地裡交流起來都要淚流滿面,他們的作用也就是嚇嚇那些地痞流氓了。真不知道公子的師傅是誰,竟然能教出公子這般小小年紀卻武藝超群的人。
只是,立春偷偷看了一眼老爺,林家乃是累世書香家族,偏偏這一代的公子在武學上天分極高,在書本上的天分卻有限,不知老爺作何感想。立春以為老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是對兒子不太滿意,哪裡知道林海正為小兒子暗暗籌算。
林海想著,若是小兒子文不成,倒是可以武就,以小兒子的武功,想必可以當上龍禁尉首領,一來體面,二來算皇家近臣,也不算辱沒了林家的門楣。至於詩書傳家,只能寄希望於孫子輩了。他又想到女兒,其實完全繼承了林家書香氣息的是女兒黛玉,詩書皆通,一點就透,讓他每每感嘆兒子和女兒搞錯了。不過,孔聖人都說過「因材施教」,他又何必非要讓在書本上天分不高的小兒子硬讀書呢?倒是女兒,他要大力培養,把林家累世書香的名聲傳下去,這樣孫子長大了,可以讓姑姑啟蒙,也算一段佳話。
這廂林海為了林家都想到孫子了,林家的船隻才靠了岸。原本一同守在碼頭的林家男僕早迴避了,只留下林海一個人站在那裡,旁邊是兩頂備好的轎子。
林家的僕婦陸陸續續下了船,最後,林如魚扶著母親和姐姐出現。林海上前,小心扶著夫人,說:「夫人辛苦了。」哪知一向溫婉的林夫人卻瞪了自家老爺一眼,說:「已經入了秋,小魚兒身上穿的還是薄薄的夏裝,老爺也太不經心了。早晚已經涼了,若是病了如何是好?」
林海目瞪口呆,轉向小兒子,才發現他換了衣服,原本身上穿的是只一件天藍羽紗對衿褂,而今身上穿的是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滌,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更顯得唇紅齒白,面容精緻。只是,林海抬頭看了看大大的太陽,不由說:「夫人,這樣穿不熱嗎?」
林夫人嗔他一眼,說:「小魚兒從小到大都是我照顧的,從沒生過什麼大病,我還不知道?」林海連連點頭,說:「夫人說得是。」然後把夫人送入轎中。
林家姐弟對視一笑。林黛玉低聲說:「若是覺得熱就把外面的褂子脫下來吧。」林如魚見母親已經進了轎子,看不見他,連忙把外罩的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脫下來,又把腰間的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滌解開,方覺得鬆快多了。等到了地方,他又連忙把褂子穿上了,覺得縱使熱上一會兒,不能負了母親的苦心。
當晚林家在此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全家登船而上,三日後,到了天津港,而後棄船登岸,又是一天,才回到林家位於京城的宅第。
林家位於京城的宅第是一座五進的院落,且不說林家主母如何安置如何操勞。林海只回家換了身衣服,就往大明宮請旨了。不一會兒,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笑呵呵的出來了。林海並不認得他,但觀其服色,便知屬於當權太監之流,連忙說:「怎麼勞動您親自來了?」
戴權笑著說:「咱家是大明宮總管戴權,剛才林大人的摺子遞上去的時候,兩位萬歲爺恰巧都在,他們可都囑咐了,請林大人明日進宮謝恩的時候,千萬帶上林公子,兩位萬歲爺可都等著瞧呢。」
林海連忙向大明宮的方向行禮,站起來之後,走近戴權,悄悄遞過去一個小玩意兒,笑問:「小兒從未到過京城,兩位萬歲爺怎麼會知道呢?」
戴權不動聲色的接過去,攏在袖子里,笑著說:「前幾日國舅爺盛讚林公子長得好,尋遍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可不讓兩位萬歲爺好奇嗎?現在整個宮裡都知道了,只怕明日你們進宮謝恩時,來瞧林公子的不少呢。」
林海忙說:「他一個小兒,哪裡就值得如此了。等明日我帶了來,先讓戴相您瞧瞧,也不過是個普通小兒罷了。」
戴權笑著說:「等明日您帶了來,咱家是得看看,能讓國舅爺盛讚的林公子,到底長什麼模樣。」
林海又笑著客氣了幾句,方才回來。
等林海回到家裡,把明日要進宮的事情一說,林夫人頓時慌了。她說:「不是請旨一般得三天嗎?怎麼明天就要進宮?」林海安慰她:「不是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照著來就是了。」
林夫人邊讓人叫一雙兒女過來,邊說:「我跟老爺進宮謝恩的衣服飾品都是早準備好的,只是沒想到小魚兒也要進宮,明日他進宮穿什麼啊?」
林海怕夫人更加慌亂,只說:「你就揀那些好看的,給他穿上兩件,反正兒子長得好,怎麼都行。」林夫人有些生氣了,難得說:「老爺,要不你去書房看會兒書?」
「好,好,我不在這兒添亂了。」林海知道在這方面幫不上忙,回到書房思忖對策不提。
再說林如魚,一進到母親房中,發現裡面堆的到處都是衣裳,花花綠綠的看得人眼暈,還有兩排丫環手裡捧著托盤,上面放著些香囊玉佩頭冠之類。母親喚他:「快來,試試衣服。」林如魚頓時苦了臉,說:「母親,天都快黑了,還折騰什麼,早點兒休息吧。」他覺得自己有試衣服恐懼症,偏偏兩輩子的母親都熱衷於這個。
跟他一起過來的林黛玉抿著嘴笑,把他拉過去,說:「母親叫你試你就試。」
林如魚無奈,只得讓母親的姐姐把一件又一件衣服往他身上比,耳邊還聽得母親說:「明日你要隨你父親一起去進宮謝恩,偏偏衣服又沒準備好,母親現在急得不行。你不準亂動!」
林如魚連忙站好了,說:「明日我也去?那我去找父親。」
「不許去!」林夫人一喝,林如魚連忙又站住了。林夫人說:「總得把你的衣服配飾都定下來,你才能去找你父親。」
「好吧。」林如魚只得同意。
接下來的半個多時辰,林如魚就聽母親和姐姐在那裡討論,他穿哪件衣服,配哪件飾品,鞋子什麼樣,頭髮梳成什麼樣式,戴什麼冠。林如魚全程木木的聽著,任由母親和姐姐擺弄,覺得自己簡直成了撥一下才能動一動的壞鐘錶。直到母親說了一句「好了」,他頓時如蒙大赦,一下子躥出去,扔下一句話:「我去找父親!」逗得林家母女忍不住笑。
林如魚來到書房,見到父親也不得閑,先是由父親教了一番禮儀,熟悉了之後,他問:「父親,怎麼突然讓我也進宮了。」
林海看著小兒子的臉,說:「今日聽大明宮的內相戴權說,是國舅爺說你容貌出眾,所以才引起兩位萬歲爺的好奇,想要看看你。」
林如魚不由說:「因為容貌?這也太荒唐了些。」
「不荒唐。」林海解釋:「我朝自來崇尚容貌,甚至在先皇時,有一男子因容貌出眾破格封爵。所以,人人都以長相出眾為榮。」
林如魚覺得可笑,不由摸摸自己的臉,說:「父親,我的臉也能封爵?」
林海搖頭,說:「你的臉為父看慣了,倒不覺得如何,只是別人都說好,想必是好的吧。」他又說:「只是男兒以身立世,不能只以容貌,須知容貌最盛時能有幾年呢?還是應該有一二本領傍身才可立身。」
「是,父親。」林如魚應了,隨即又苦笑說:「父親,那些四書什麼的,兒子實在是讀不來。」
林海嘆息一聲,說:「你哪裡是四書讀不來?作詩一竅不通,字也寫得差,除了認得幾個字,根本不像個詩書人。也怪為父,當年不夠狠心,沒有使勁逼你讀書。」
「父親。」林如魚很慚愧,就算父親當年把他打個半死,他也讀不來四書那些拗口的東西。
林海輕輕擺手,說:「算了,你天分如此,也無可奈何。只是那日為父見你登萍渡水,如履平地,想必你的功夫是極好的,所以為父準備讓你往這方面發展。」他認真的看著兒子,說:「你對為父說,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有多少人是你的對手?」
林如魚也認真回答:「父親,兒子只要有雙劍在手,所有人都敢一戰!」
「好。」林海略略放心,輕聲對小兒子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聽得林如魚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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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元旦要過去了,還是要給大家送上新年祝福。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日子紅紅火火,事業順順利利,家庭,事業,愛情都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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