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見(上)

陛見(上)

第二日天還未亮,一向讓兒子睡到自然醒的林夫人就帶人把兒子從床上挖出來,也不顧他睡眼朦朧,指揮人把他一通收拾。林如魚知道反抗不了,只得乖乖的任她們擺弄。

半個時辰后,林夫人打量了一番兒子。只見頭髮束成幾條細細的辮子,朝向頭頂時用一頂紫金冠挽住,露出白凈無暇的臉龐。上身穿一件大紅洋緞起草八團排穗箭袖,外罩妝緞插牙背心,下身是一條蔥綠羽紗小腿褲,腰間系了條大紅羽線縐的穗子,腳下蹬著一雙青緞粉底小朝靴。

這一身裝扮是頗為艷麗的,但凡長相差了些就會覺得俗不可耐,但是林如魚的臉一壓,就成了華麗。

林夫人又拿出些胭脂水粉,想要給兒子的臉上上點兒妝,畢竟是陛見,總要再鄭重一些。但是她打量了半天,硬是沒有下手。兒子的臉色是極為細膩的粉白,若是撲了粉反而顯得粗糙,想要給兒子描眉,可是兒子的兩條眉毛是極為筆挺的濃墨相宜的細細劍眉,就連眉峰也宛若用筆細細描過一般,根本無從下筆。她又盯著兒子的唇,唇形飽滿,大小適中,只唇色淡了些,卻透著一股年輕的粉,若是塗成紅色反而不配這張臉。

林夫人只得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站在兒子面前打量,額頭不寬不窄,鼻樑不高不低,臉型不胖不瘦,只有眼睛又大又黑又亮,眼睫毛也長長的,還微微上翹。林夫人正細細打量,忽然看見兒子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光,朝她促狹一笑。林夫人不由也笑了,乾脆問身邊的王嬤嬤:「您看著可好?」

王嬤嬤笑著說:「哎喲喲,老奴真不知道該如何誇了。原本小公子就長得極好,如今這般收拾,更比往日強了數倍去。老奴看著眼前的小公子,就想起那一年春天,園子里有一棵開滿紅花的樹,樹身細細的,直直的,開了滿樹的花,漂亮的不得了!」

林夫人也回想起來了,笑著說:「是呢,確實挺像的。」她又看看兒子,頗為滿意,點點頭。還是黛玉眼尖,說:「還有玉佩沒帶呢。」說完拿過一塊竹報平安的翠佩給弟弟掛在腰間。

林夫人又認真囑咐兒子:「今日進宮,跟緊你父親要緊,切記不要犯了忌諱。」

「是,兒子省得了,父親昨日已囑咐過無數遍。」林夫人這才點頭,帶著人走了。留下林如魚鬆了一口氣,抬抬胳膊,大紅的,踢踢腿,蔥綠的,標準的紅配綠,在林如魚看來真心不好看,卻是當今上流社會的標準審美。林如魚也無奈,這個時代的人就喜歡這樣,再看母親大人那麼喜歡,難看就難看吧。

半個時辰后,林家三人都收拾停當,只墊了兩口吃食,便進宮去了。

這日,住在林府附近的人都看到了新晉伯爵林家的隊伍,轎攆下人什麼的,與旁的貴族人家也沒什麼不同,只有當前一個騎馬的小少年,珠玉生光,吸引了無數人駐足。眾人觀那少年騎馬在前,一副拱衛轎攆的架式,便知是林家公子,都驚嘆林家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少年,忍不住一傳十十傳百。是以,林如魚進京不過一日,「美」名已經傳了出去。

待林家一行到了宮門口,早有幾個太監候在那裡,要帶他們進宮。朝廷規矩,林夫人這類誥命女眷是到皇太后皇后那裡謝恩,而林大人和林如魚則要到太上皇皇上那裡去謝恩,一家人要分做兩撥。

林如魚見給母親帶路的兩個太監大約有十五六歲,忽然想起曾經陪媽媽看過的宮斗劇,似乎小太監也是難纏的,就算不明著刁難,只是走路快些,母親跟在後面豈不費勁兒?

他忙一個箭步過去,給他們行了個禮,笑著說:「兩位大哥,家母有了年紀,還請你們帶路時略慢些。」他的面孔尚有幾分稚嫩,卻完美無暇,此番露出個笑容來,照得人眼都要花了。那兩個小太監平日里是專管給人帶路的活計,若說給他們塞玩意兒塞銀子的有,但是這般真誠的給他們行禮,又叫他們大哥的,倒真的沒有。他們兩個的年紀也不算大,此番得了林如魚的敬重,真恨不得拍胸脯保證。只是,其中一個小太監猶豫著說:「林公子,宮裡有規矩,走路不能慢了,也不能快了,要不然我們也要受責罰。您這個……我們還真不能答應。」

林如魚露出個尷尬的表情,電視劇坑了他。林夫人忙笑著說:「你這小人兒,還操心這個?快去你父親那裡。」她嘴上說著,心裡卻著實熨貼,兒子孝順,她比什麼都高興。林如魚連忙站到父親身邊,不再開言。

林家三口跟著太監進了宮門,同行了一段路之後便分開了。林夫人去拜見皇太后皇后,林家父子去拜見太上皇皇上。

林如魚和父親跟在兩個太監身後,一路上誰都不曾說話,他望了望長長的宮牆,似乎與以前見過的宮牆也沒什麼不同,只不過一個有主一個沒主。

走過這段長長的宮牆,帶路的小太監換了兩個,林如魚趁著轉身的工夫,給原先帶路的兩個小太監拱拱手,露出個笑容謝過了他們,隨即轉身離去。林如魚做這個動作不為別的,純粹是前世帶來的習慣,面對陌生人隨口說聲謝謝罷了,這當口不好開言,只能動作表示了。倒是那兩個太監愣了一下,帶過多少次路了,林公子還是第一個對他們表示感謝的,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林如魚和父親走了大約一刻鐘,才到了等候陛見的位置。林如魚打量著,除了他們父子,還有不少官員也候在那裡。顯然有些人和父親是認識的,互相行了一禮,並未開口。林如魚默默的陪著父親一起行禮,那些人打量過他,眼裡都露出了驚奇的目光。

很快,有太監喊林家父子御書房見駕。林海向眾位等候的官員團團行了一個禮,才帶著兒子走過去。

進了御書房,林如魚落後父親半步,三呼萬歲之後,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林卿快快起來。」林如魚聞言,待父親謝過之後,趕緊上前扶父親起來。

待父親站直了,他才朝前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龍袍的老者正滿臉激動的看著父親,隨即看到了站在父親身邊的他,一下子眼眶睜大,放聲大笑:「林卿,把你年輕時可比下去了!」

林如魚一聽,便知他認識年輕時的父親,心裡得意。自己的爸爸絕對屬於美男子之流,要不然怎麼能讓美貌的老媽傾心呢?可惜現在的父親留著鬍子,要不然也是個美大叔。

「呵呵。」林如魚聽到了輕笑聲,循聲望去,看見另一個穿龍袍的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這肯定是皇上了,剛才的穿龍袍老者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見林如魚左顧右盼,雙目生輝,喜得不行,說:「林卿,你這個孩子養得好。長得好不說,人也精神。」

林海與太上皇也有幾分舊時情誼在,此時並不惶恐,笑著說:「因為膝下只有這一根獨苗,他母親難免溺愛了幾分,所以養成了這副性子,還望陛下恕他輕狂之罪。」

太上皇露出不贊同的神色,說:「這算什麼輕狂?孩子就該這般精神的才好。偏偏朕的兒孫在朕的面前,一個比一個蔫,看著就沒勁兒。」

林海笑著說:「犬子怎麼能跟鳳子龍孫相比?犬子從小野慣了,不懂規矩,哪像陛下的鳳子龍孫,個個龍章鳳姿,知書守禮。」

太上皇搖頭,笑著說:「林卿你可是過謙了。」忍不住對林如魚招手,說:「孩子,近前來,讓朕仔細瞧瞧你。」

林如魚聞言並不害怕,直接走過去,站在太上皇面前任他打量。同時他也仔細打量著太上皇,太上皇已經六十七歲了,老態已經顯露出來,但很精神。

太上皇看著林如魚,自然大方的站他跟前,挺拔的如同一棵新生的小樹,粉面丹唇,目如點漆,神情中流露出幾分好奇,似乎也在打量面前的太上皇。太上皇年齡大了,最喜歡林如魚這般自自然然的好孩子。他越打量林如魚,心裡越愛,如同看著稀世珍寶一般,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他喚皇帝:「矜兒,你快來看看,這孩子長得,真是……真是……」竟然詞窮。皇上聞言走過來,打量了林如魚幾眼,笑著說:「怪不得諾謙說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個來,果然如此。」

林如魚知道皇上口裡說的諾謙就是國舅爺,諾謙是國舅爺晉江候的字。他思忖,難道他冤枉國舅爺了?國舅爺在宮裡傳播他的「美」名,讓他一到京城就在兩代皇帝跟前掛了號,確實幫了他一把。

太上皇拉著林如魚的手,對林海說:「林卿,你這兒子確實長得好,朕恨不得時時見到才好。」皇上笑著說:「父皇,讓林公子跟著校兒讀書,您就能天天見到了。」皇上口中的校兒是嫡出大皇子,年方八歲。

太上皇聞言大喜,正要答應下來,林海連忙說:「皇上,微臣有話說。」兩代皇帝都看過來,林海急忙解釋:「犬子看著還行,讀書上的天分卻有限,實在不堪陪皇上讀書。」

太上皇看他的著急不像假的,覺得奇怪,說:「林卿你可是探花出身,莫不是又謙虛了?」他轉而問林如魚:「你都讀過什麼書?」

林如魚略歪歪頭,說:「《三字經》和《百家姓》都讀完了。」兩代皇帝都一怔,太上皇問:「四書讀過嗎?」

林如魚聲音低了下去,說:「四書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

兩代皇帝又是一怔,隨即太上皇放聲大笑,皇上也抿著嘴笑了。

「林卿,你這個兒子真有意思。朕還是第一次聽說不會讀四書還可以這樣說。」他頓一下,重複了一遍「四書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又是一陣大笑。

林如魚裝作慚愧的低下頭去,心裡卻想著,以他裝小兒哄大人的經驗,哄太上皇這種笑點低的人開心簡直太容易。

林海等太上皇笑聲歇了才苦笑說:「陛下,犬子就是對書本不開竅。因為這個,微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偏偏他就像長了個木頭腦袋,竟是到現在為止連篇文章都讀不好。且不說林家累世書香的名聲毀於一旦,單說他不通文墨,又怎能為陛下效力?原本微臣絕望得很,恨不得自戕以謝陛下和林家的列祖列宗。還好後來有了轉機,犬子得遇名師,總算學會了一項本領。微臣想著,犬子不通文墨也罷,總算有一個能為陛下效力的本領,也不枉陛下對我林家的大恩。」

兩代皇帝聽了林海的話,忍不住打量面前精緻的小人,都有些好奇,他到底會什麼本領。太上皇笑罵:「好你個林卿!在朕面前還要賣關子,還不快快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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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對林如魚外貌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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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有秀太,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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