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一夜的混戰,乃至東方破曉,失守的西沉關再次被晉軍收復。

城內到處都是燒殺后的斷壁殘垣,乾涸的血跡,燒焦的黃土,一派蕭瑟凄涼。

傅長安走在城中的街道上,略閉了閉眼,腦海里閃出昔日西沉關的繁榮景象,鱗次櫛比的商鋪,追逐打鬧的孩童。父親的朗笑,母親的諄諄叮囑,兄長似乎又捧了小玩意兒送到她面前獻寶,惹得小侄兒哇哇大叫,直呼爹爹偏心!嫂子捂著嘴溫柔一笑。

傅長安驀然睜開眼,五感也重新回歸。有官兵從她身旁經過,推搡了她一下,「走路不長眼啊!」

「放肆!」一名年輕軍官厲聲呵斥,由遠及近駕馬而來。

幾名官兵嚇得低頭夾尾巴,紛紛請罪行禮。

陳峰翻身下馬,走到近前,踹了那動手的官兵一腳,伸出一條胳膊,措不及防將傅長安一摟,「小兄弟!」

傅長安袖中劍寒光一閃,陳峰慌忙收手,「別,我沒惡意。」

陳峰昨夜被她救過一命,又見識了她的武功,心生親近之意,搓著手自來熟道:「小兄弟,你在這幹嗎呢?你可是立了大功的人,走,哥哥帶你去見鎮國公和大將軍去。」

傅長安昨日胸口受了傷,她沒讓軍醫包紮,自己抓了些葯胡亂往傷口上一按,草草包紮了就將衣服攏好了。她疲乏至極,也懶得挪地方,隨便找了個角落,也不知是暈過去還是睡過去了,總之一覺醒來的時候剛到中午,官兵們正在開飯,她又混進人堆里隨便塞了點東西填肚子。聽了滿腦子的符世子俊美無雙又驍勇善戰待人和氣沒架子。後來聽說西沉關已被收復,她渾渾噩噩的跟著打掃戰場的官兵不知不覺就到了這。

陳峰見她發怔,揮著手在她面前搖來搖去,又蹲下身子與她面對面咧嘴笑,「對了,我叫陳峰。耳東陳,山峰的峰!往後你就是我兄弟了,你可以叫我陳大哥。」

「陳峰。」符白岩從南邊的街角走出來,一眼看到了他們。

他一出現似乎整個街面都跟著亮堂了,永遠整潔如新的衣袍,不似周圍所有人的灰頭土臉,他的臉永遠是乾乾淨淨的,發冠也戴的一絲不苟。這樣的美男子,不管往哪一站,都是賞心悅目的一道風景,叫人心生嚮往。

「爹讓我帶你過去。」符白岩的嗓音溫潤悅耳,語調柔和,他一開口就讓人忍不住的心生好感親近之意。

陳峰壓根就沒將眼前這兩人想到一處,因此也沒在意符白岩說的是「爹」而不是「我爹」。他激動的抓住傅長安的肩膀,「弟弟,你這次可立了大功了!陳大哥真為你感到高興!」

符白岩瞥到陳峰握住傅長安肩頭的手,不著痕迹的拉住他的肩頭,往邊上一拉,分開二人,表情認真道:「陳峰,西南邊似乎還有趙軍餘孽尚未清掃乾淨,你帶人過去看看。」他這般行事倒不是作為丈夫的意識覺醒了,而是想著畢竟是小姑娘,陳峰不知道就罷了,他不能知道了還裝看不見。因為他是君子啊!

陳峰二話不說,招呼了幾個人就過去了。

傅長安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輕蔑。

符白岩心虛,他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介紹,陳峰也不是外人,他是他爹的義子,他的義兄。二人小的時候一起長大,及至陳峰十五歲才被阮矩帶到軍營歷練建立功勛,繼承先父遺志。

醜媳婦遲早要見爹娘。

好吧,本來醜媳婦就是他爹給他選的,遲早也是要介紹給他的兄弟。

只是,他想,至少可以先梳洗一番,好歹弄得乾乾淨淨。

容貌他就認了,反正這世上能長得比他好看的人少之又少,但個人衛生,咱可以注意一點吧。

二人並肩而行,符白岩忍不住又偷看了她一眼,心內暗嘆,還真是個弟弟!

**

符白岩心情複雜的將傅長安帶到了鎮國公面前,路遇無數人跟他打招呼,有認出傅長安就是昨晚上仗義救命的恩人,誇一句,「少年英雄」大掌就要落下,拍上她的肩膀。被符白岩巧妙地擋了回去,反握住了符白岩的手,激動得那人說話都顫抖了。

符世子高嶺之花,現下不僅跟他說上話了,還摸上了,能不激動嗎。乃至於邊上站著的「少年英雄」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也沒人注意。

也有沒認出傅長安的,少不得要問一聲,符白岩避重就輕,「昨夜就是她斬殺了趙伸和常勝,國公爺讓我將她帶去說話。」

那些人大驚,難以置信的同時,又要拉拉傅長安的胳膊,想看看她跟他們有什麼不同,又被符白岩給擋了回去。

終於到了元帥大帳,阮矩還在痛罵高粱狗賊,「可恨那廝竟然被踏成了肉泥,否則老夫一定將他揪出來挫骨揚灰。」他昨日被高粱下了蒙汗藥,打了後腦勺,本以為死翹翹了,挖個坑將他給埋了。孰不住阮矩命大,半夜竟然恢復了意識,又從坑裡爬了出來。

傅長安腳步一頓,神色一僵。

符白岩很快反應過來,鎮西大將軍就是被趙國人挫骨揚灰了。他迅速轉換了丈夫的角色思考問題,覺得自己應該安慰她一下,摸一下頭什麼的。只是,傅長安一頭亂髮,還插著兩片枯葉,肉眼可見的髮根都藏了泥灰,比軍營里的大老爺們都糙。符白岩的眼皮不可遏制的顫了顫。好在傅長安已經抬腿走了進去,他終於不用糾結了。

鎮國公正聽阮矩沒完沒了的抱怨,見到傅長安進來,愣了下,笑了笑,「長安,你來啦。」

阮矩回身看她一眼,「就是這小子救了我閨女?」

鎮國公表情微妙,點頭不是,不點頭亦不是。

阮矩已張開了懷抱,朝她抱去,「好小子!你可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符白岩眉頭一跳。

忽聽阮矩「哎呀」叫了聲,猛地跳開,蓄了大半年的美髯齊齊斷了一截,氣得他暴跳如雷,「你這混賬小子!」

傅長安收了纏絲別入袖中。符白岩不動聲色的看向她的兵器,昨晚他和她配合默契,不知不覺悟出君子劍第四式,衝破了瓶頸。這種感覺酣暢淋漓,若不是礙於目前二人的身份,他真想擺了席面請她好好喝一杯,以致謝意。

鎮國公忙上前打圓場,按住暴跳如雷的阮矩,「將軍莫怪,她就是我新近跟你說的我家剛入門的兒媳婦啊!」

符白岩面上不動如山,心裡著實微妙的有些酸爽。

容貌什麼的,他都不計較了,真的!好歹梳洗一下再正式介紹啊。

他敏銳的察覺到一道視線朝他射來。

傅長安冷眉冷眼的看著他,嘴角再次掀起譏諷的笑。

符白岩想到父親跟他說過的話,乍逢巨變的孤女,如今恐怕是痛苦又敏感,若非如此,昨日跟常勝對決之時,也不會生死不顧,招招都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這般想來,符白岩又同情起了她,念及二人如今的關係,朝她露出了個溫和的笑。

豈料傅長安嘴角譏諷地笑意更大了一分,一扭頭再不看他。

卻說阮矩在聽了鎮國公的話后,那神色簡直如遭雷劈,看看傅長安又瞧瞧符白岩,眼內的讚歎感激急速流失又迅速被震驚、難以置信取代,最後又演變成了「惋惜」。

呵,惋惜。

不用阮矩說出來,傅長安都能清楚明白他心裡想的是什麼,符世子這樣天下無雙的人物怎麼就配了這麼個粗鄙的小婦人,惡……。

傅長安想起自己上一世沒少因為這層關係故意走到人前噁心昌平公主。婆媳二人針尖對麥芒。別人家宅鬥鬥的隱晦深沉迂迴曲折,偏她們家斗得明目張胆,熱火朝天。

那日子過得叫一個熱鬧!

鎮國公大概也意識到了阮矩神色不好,怕傷了孩子,糊弄著將他給請了出去。迴轉身,他擺出慈父的面孔,將傅長安叫到跟前,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開口,「好端端的,你怎麼也跑來了?」

傅長安不語,只是嫌棄地望了符白岩一眼。好礙眼,快走!

鎮國公會錯了意,「是因為懷謙過來了,你也跟著過來了?好!做夫妻就該這樣,夫唱婦隨,生死與共,傅兄養出的女兒就是有情有義啊!」

傅長安忍不住摸了摸插在腰間短刃的劍柄。好噁心,好想殺人。

恰好有人進來找符白岩有事相商,符白岩出了去。

一直沒說話的傅長安這才開口,疏離的客套,「國公爺,家母已於數日前病逝,此間事了,長安也該回去奔喪了。」嗓子嗓了,很好!她討厭死了自己原本的聲音。

鎮國公前一秒還在為兒子找了個好兒媳歡喜,下一秒怔在原地,眼圈已經紅了。

傅長安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草草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了。

這個鎮國公肉麻的很,她受不了。

**

傅長安一路走向大帳外的空地,從簡單搭建的馬廄內牽了一匹精神頭還算不錯的黑馬,烈焰看到她,抖了抖鬃毛,朝她搖頭擺尾的嘶鳴,又傲嬌的扭過身,用屁股對著她。聽那聲都像在喊,「你瞎啊!我在呢!你牽錯馬了,笨蛋!」

烈焰的腳程傅長安是真喜歡,可它那一身騷包的白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樣,惹眼又醒目,傅長安很不喜歡!

她牽著她低調的黑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馬廄,烈焰大概是傻眼了,杵在原地,半天沒了動靜,等它回神,馬嘶愣生生被它叫出了養咩聲。

「姐姐!」阮思雨活蹦亂跳的自她身後撲了上來,差點趴到她的背上。

傅長安揮了揮手,趕蒼蠅一般。

阮思雨兀自歡喜,挽不上她的胳膊就去拉她的馬,「姐姐,你真爺們!」

傅長安掰開她的手,搶回韁繩。

阮思雨看看她,又望向站在不遠處正盯著將士們押送戰俘的符白岩,笑哈哈道:「岩哥哥長這樣,你長這樣,你嫁岩哥哥確實不般配啊!」阮思雨性格跳脫,性子隨了她爹,有什麼說什麼,女孩子的外表,糙漢子的內在,根本沒意識到這話傷不傷人。

傅長安還帶著對她前世記憶的偏見,聞言一抖韁繩,「對,我不配,你配!」旋即上馬,一甩馬鞭,縱馬而去。

阮思雨哈哈笑,「姐姐,我也不配!姐姐,姐姐,你去哪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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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下章男主小馬甲上線。

因為人前太端著了,他快要憋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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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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