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為王08

08

馬賽的夜晚。

愛德蒙在海灘前站定，即使是南法的夏季，夜風吹拂至面孔中也帶著幾分涼意。青年水手有些哭笑不得：「你們確定這能行？」

三個孩子從加泰羅尼亞村打探回來，嘀嘀咕咕一個晚上，為愛德蒙制定了一份連薇拉和卡洛琳小姐閱讀後都非常滿意的「求婚計劃」。

只是……

作為當事人之一，愛德蒙站在沙灘前哭笑不得：好不容易上了岸，還要在晚上的海畔與心上人訴說人生大事，怎麼想怎麼都不靠譜啊！

梅爾賽苔絲真的會滿意嗎？

「能行！」

安娜絲黛西信誓旦旦地開口：「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抵擋得住心上人精心挑選地點、特別計劃周全后，在漂亮的海灘上向自己求婚。」

愛德蒙狐疑地看了看安娜絲黛西，又看了看在場的兩位成年女士：「卡洛琳小姐也很喜歡嗎？」

被點名的卡洛琳小姐輕輕笑了起來。

「如果是我的愛人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下向我求婚，我自然喜歡。」她說。

然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抬起頭。

好巧不巧的是，今晚月光明亮，銀色光芒傾灑在安寧的沙灘之上，讓夜幕中的星星黯然失色，一個兩個都羞愧地藏了起來。

卡洛琳小姐：「呃……」

女僕薇拉補充：「月色之下也不錯，有和繁星不一樣的風格。但不論如何，愛德蒙先生，你得有自己的心意才行。」

愛德蒙聞言微微一凜。

心意自然是有的，火熱開朗的青年水手，除卻一腔愛意之外一無所有。如果可以，他能夠把自己的心掏出來送給梅爾賽苔絲。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梅爾賽苔絲不需要他拿出自己的心臟，她需要的是幸福的生活，以及能夠讓她將美麗笑容永遠掛在臉上的依賴。

眼下的愛德蒙，還和父親一起擠在狹隘逼仄的小公寓里呢。

「我拿不出能證明自己心意的禮物，」愛德蒙苦笑幾聲，「如此說來，該如何開口才好？」

「嗨呀。」

也就是太過珍重對方，才會這麼躑躅吧！

黛菲娜和大家一樣著急，同時又能理解愛德蒙·唐泰斯的想法。

幸而十九世紀的求婚不需要鑽戒，而梅爾賽苔絲小姐也不是一名嫌貧愛富的人。

「把你的心意告訴她就好了呀，」黛菲娜說，「難道不在沙灘上、不在月色之下，愛德蒙先生就不打算告白了嗎？」

這倒是。

假設沒有兩位小小姐從中協助，愛德蒙·唐泰斯依然會向梅爾賽苔絲求婚，只是很可能省去了花里胡哨的環節，他很可能就直接來到梅爾賽苔絲家中，向她直接傾訴衷腸。

現在的話……

「我們來對一下環節。」

安娜絲黛西興緻勃勃地跑到愛德蒙面前，小姑娘神情誇張地圍著他轉了好幾圈，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打扮的還算不錯。」

黛菲娜拚命點頭。

愛德蒙·唐泰斯基本條件好，安娜絲黛西喊他打扮打扮再出門，愛德蒙就好好地攏了攏烏黑的頭髮。至於衣衫，哪怕愛德蒙今夜只是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甚至連領口的紐扣都沒繫上，也展現出幾分風流倜儻的意味來。

「首先，你把花拿上，」安娜絲黛西說道，「薇拉！」

女僕薇拉笑吟吟地把手中的花束塞給愛德蒙：「一會兒我們走後，你要第一時間把鮮花送給梅爾賽苔絲小姐。」

愛德蒙：「啊、哦……」

黛菲娜跟著補充：「梅爾賽苔絲小姐很喜歡紅茶花，你要把點綴著紅茶花的那一側給她。」

愛德蒙微微一愣，而後訝然道：「小小姐怎麼知道的？」

安娜絲黛西得意地開口：「當然是因為我們之前做了詳細的調查。」

不然的話，何必專門跑去加泰羅尼亞村拜訪梅爾賽苔絲小姐本人呢！那天送的花籃里有玫瑰、鬱金香、紅茶花等等等等，轉天黛菲娜專門拜託車夫又去村落轉了一圈，回來時候他告訴黛菲娜，梅爾賽苔絲小姐專門把花籃里的紅茶花，插（）進了窗邊的花瓶里。

至於花束，還是卡洛琳小姐親自動手插花，保證美不勝收，幾位女士都喜歡的不得了，想來梅爾賽苔絲小姐也不會例外的。

看著幾位女士仔細叮囑的模樣，愛德蒙忍俊不禁：「諸位如此上心，搞得我都有些緊張了。」

「你本來就該緊張。」

黛菲娜認真說：「這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卡洛琳小姐附和道：「確實如此，不過愛德蒙先生，我想只要你把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就可以了。」

愛德蒙：「可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海灘邊遙遙傳來了少年的聲音：「我們來了！」

安娜絲黛西喜出望外：「於連到啦！」

愛德蒙扭過頭，看到的除卻於連小先生外，還有一位身著樸素長裙，卻依然在月色下美麗動人的姑娘。

那不是梅爾賽苔絲，還能是誰？

一對戀人遙遙相望，剎那間，天地之間只剩下了海浪沖刷沙灘的聲音。

誰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何時悄悄離去的，待到二人回過神來時，廣袤的沙灘上只剩下了彼此。梅爾賽苔絲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踩在沙灘上。

這一刻，愛德蒙真切地感到了緊張。

但這無妨，青年水手心中最不缺乏的便是勇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邁開步子，走向梅爾賽苔絲。

月色明亮、場景安詳，漆黑的幕布之下唯獨海浪的沙沙聲響徹於天地之間。

「這個給你。」

愛德蒙率先把手中的花束送了過去。

「啊……謝謝。」

梅爾賽苔絲驚訝之餘，抬起頭來。

「於連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與我相商。」她說。

在此之前幾位女士絮絮叨叨向愛德蒙說了許多注意事項，比如說求婚不要說太多，也不要說太少；不能過於激動，也不能面無表情；既不可以太過強勢，也不能完全讓女方主動。零零總總加起來甚至能列個清單。

當時的愛德蒙還在想，光是注意這些能列出清單的事項，他恐怕是連話都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了。

但現在……

迎上愛人的面龐，愛德蒙頓時將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水手燦然一笑。

「梅爾賽苔絲，」他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

沒有花哨的開場白，沒有曲折的故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梅爾賽苔絲的眼眸驀然亮起。

連掛在夜幕上的月亮都不如她的眼眸明亮。

加泰羅尼亞姑娘的臉頰紅了紅，而後她比花兒還明艷的面孔中揚起同樣璀璨的笑容。

「嗯。」

她輕輕點頭：「我願意。」

…………

……

轉天清晨。

如今的黛菲娜已經不滿足於清晨做操了。她在天還沒亮之前就早早起床，與卡洛琳小姐沿著馬賽港灣長長的街道走上一圈，等到太陽初升時，便從花店捧著一束還沾染著露珠的鮮花回家。

一般這個時候，薇拉會將早餐準備好，就等師生二人入席。

而今日——

「爸爸、塞耶斯醫生，」懷抱柔美茶花入門的黛菲娜喜氣洋洋地開口，「你們看看誰來啦。」

餐廳的諸位紛紛回頭，一眼就看到跟隨在卡洛琳小姐和黛菲娜身後的青年水手。

剛剛還打著呵欠的安娜絲黛西頓時流露出驚喜的神情：「啊，愛德蒙！昨日情況如何？！」

昨天於連將梅爾賽苔絲帶到海邊后，他們就趕忙離開了，總不能耽誤人家求婚不是？因而最關心好事是否能成的幾位，其實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

不過看樣子嘛……

黛菲娜把鮮花交給薇拉，扭頭就看到愛德蒙掛在臉上的微笑。

「還得謝謝你們幫助，」愛德蒙笑道，「梅爾賽苔絲答應了我的求婚。」

「哇！」

安娜絲黛西激動地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太好啦！」

愛德蒙：「她說我們需要一點準備的時間，不知道諸位會在馬賽待多久？若是可以的話，等到我下次出海歸來，我和梅爾賽苔絲將會舉辦訂婚儀式，我希望大家能前來參加。」

高里奧先生聞言流露出幾分驚喜的神情。

「這可是好事啊，」他由衷說道，「恭喜你，愛德蒙。」

「謝謝你，先生。」

「聽你這麼說，這事還有這幾個小鬼精靈插手，」高里奧先生勾起嘴角，「只是沒通知我，這可就是大大的不對了，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

「毋須禮物，高里奧先生！」

愛德蒙急忙擺手，青年真誠回應：「我只求您的祝福。」

「祝福自然是要給的。」

高里奧先生笑著起身：「禮物也不能少，愛德蒙，你看送你一個升職機會如何？」

愛德蒙愣了愣。

他怎麼也想不到，高里奧先生會這麼說。青年眨了眨眼：「先生？」

高里奧先生出言發問：「你認為你是否有能力擔任船長一職？」

嗯？？？

別說是愛德蒙，連剛剛落座的黛菲娜也不禁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要知道父親從來不隨意開口許諾的！他這麼說……看來是已經和塞耶斯醫生想到了解決船隻運輸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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