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極樂之樂

楊家地戶，也是一處廟宇鎮著。

廟宇后的一個黝黑深洞里，曹閑隨著楊覺走了進去。

眼前景色一變，周圍是一片森林，說實話，空氣中漂浮著腥臭味道，讓曹閑鼻子有些不適應。

剛進來，二人就看見遠處有個裸男！

曹閑微微一愣。

那裸男彷彿沒看見二人一樣，自顧自地盤腿修鍊。

裸男身邊，是巨大的蛤蟆屍體，蛤蟆被拆解的四分五裂，上面的毒腺全被挖了一空。

「他是誰？！」

曹閑驚愕。

「我家老祖。」

「啊？他……？？？」

曹閑掐指一算，鎮妖樓是明初設立的，距離現在600多年了，這麼長的時間居然還能活著……？

「他是修仙之人？」

曹閑看向楊覺。

楊覺胖臉露出無奈：「你問我，我問誰啊……2年前，老祖石像消失后，我沒法稟報家裡長老，因為他們也進不了鎮妖樓，告訴他們是徒添煩惱。我只能自己尋找，便壯著膽子來到了蟾樓地戶，看見了他……」

二人看著那個男人，在修行完畢后，男人長長舒了口氣，渾身化為氣體散開，再次出現時，已經隨氣體到了沼澤中央。

氣態生命嗎……

曹閑曾經聽說過，九真之中，仙是一種獨特的生命形態——氣態生命！

氣態中有人、妖、精的肉身，神、魔、鬼的魂魄，有靈的獨特能量，又像怪物一樣是無機物。

仙體能化作九真任何一種形態，又能從任何形態化為氣態！

氣體能凝聚血液，又能變成石木，還能以魂魄狀態與人溝通或者鬥法。

這是九真中最稀有的存在，介乎生死之間，介乎存在和不存在之間。甚至聽說，仙比神而言更加厲害。

看那裸男詭異，曹閑說不出話來，楊覺道：「上次我來的時候，學了他的招數，我的確也能使用。這次你得幫我，讓他多用點法術。」

曹閑還未明白楊覺是什麼意思，楊覺忽然道：「喂！老祖！」

沼澤中央，打坐的裸男睜開眼睛。

「誰在喚我？」

那人張望四顧，似乎看不到二人，楊覺則開口：「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向我求！蟾樓，楊覺！」

話音剛落，曹閑只見那男人大手一招，忽然被勁風捲起跌入沼澤！一瞬間，曹閑寒毛直豎，只是手腳完全不聽使喚，沉了下去！

一點點的沉沒，曹閑半點玄光也施展不出，大恐怖之下，覺得靈魂被擠壓，窒息感蔓延全身！

楊覺這狗東西不會把自己祭了吧？？？轉頭一看，楊覺沉的比自己還快……

一直到頭顱沉沒，無法呼吸，在瀕死的一瞬，曹閑的靈魂像是被抽了出來一樣，從水池爬起，大口呼吸起來，氣息平緩后他看見自己來到了一個蓮花池中！

這……

曹閑張望。

池水很淺，剛沒小腿，周圍蓮花綻放，自己剛剛就趴在池子里被嗆到了，池子中心，那個裸男此刻一襲薄紗素裹，露出勻稱的身材，他眉心點著一枚紅點，仿若神明！

楊覺也經歷了剛剛瀕死的體驗，大口喘息著從池水裡爬起。

那人微抬著眼皮望來，嘴角一笑：「小胖子，原來是你。上次偷學我的『紅蓮奪』還不夠你用的，這次怎麼又帶了一個人過來？」

先前還看不見二人的男人，此刻卻看到他們的身影。

曹閑望著周圍，已經不知道這裡到底是沼澤還是蓮池了。

剛剛的死亡又是怎麼回事？？？

站在池子里，曹閑只覺得渾身通透，四肢百骸都散發著愉悅的感覺，彷彿從低維世界被帶到了高維世界一樣，再沒有被困肉身的桎梏！

渾身沒了疲憊、驚恐、焦慮，通透到只覺得自己像一團能量體。

詭異的感覺！從未體驗！

楊覺深深一禮：「老祖在上，晚輩不敢欺瞞。您那紅蓮奪著實讓晚輩長進不小，但晚輩還想學點新的東西。」

男子哈哈一笑：「既然想學新的，就得按照以前的約定，先打敗我再說。你可是要找我比試？」

「自然！但我要帶他一起與老祖切磋……」楊覺指向旁邊。

「你要叫幫手？……」男子微微錯愕。

楊覺胖臉低下：「老祖上次也沒說比試時候不能叫幫手啊……」

氣氛安靜了幾息。

男子隨即綻放出笑容來，仿若佛光普照，燦爛溫和。

「好，既然我沒說，就不算你錯。」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向我求！蟾樓，楊貪！那位小子也報上名來！」

楊貪的年紀，也不過30出頭，正值巔峰之年。

此刻渾身佛光寶氣，並不像北天門的奉真，反而像西天門的菩薩賢者！

曹閑見到對方認真見禮，也不敢怠慢，正色道：「北闕紫極帳中兵，孤星下凡鎮神明！萬惡難逃三尺刃，純陽天功役雷霆！星辰樓，曹閑！」

從曹閑開口，一直到說完，楊貪都靜靜地在聽。

只是最終說完，楊貪座下蓮台裂開。

轟隆一聲，整個蓮花池為之一振，池水不斷翻滾，冒出蒸汽，接著慢慢平息。

曹閑二人不清楚對方怎麼這麼大反應，一股龐大的能量壓得二人胸口發悶，根本不敢問話。

那楊貪表情肅冷，直到池水平息后才緩緩舒了口氣：「呼，原來是曹奉真，剛剛在下著相了。既然你與楊覺同道而來，那……你們一起上吧！」

蓮花池上，楊貪如佛，開口說完，拈花盤坐。

他從腳到頭，竟然瞬間玉化，真成了一尊菩薩賢者！

「三千泡影，舌將神威！」

「紅蓮奪！」

對方玉化的一瞬間，楊覺口中鏈子錘直接吐出！

曹閑仔細看這鏈子錘，果然是紅蓮造型，蓮苞未開，隨長鏈噴吐，重重砸向玉菩薩！

「曹閑！幫忙！別留手！」

曹閑見到楊覺一開口，那玉化菩薩就被砸碎在當場，只是下一刻，碎片紛飛，又不斷癒合。

楊覺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再次吐出鏈子錘，凌空甩起，砸向玉化菩薩，像極了甩頭一子的用法！

那玉化菩薩再次從頭碎裂，依舊拈花微笑：「不長進，這點能耐還沒精通，就想再學新法……」

手上的蓮花有一瓣飄落，飛向楊覺！極慢的花瓣，楊覺躲閃不及被飄中，想再次出招的他忽然一口咬斷鐵鏈，如佛打坐。

「阿彌陀佛……曹閑，你且放下屠刀，隨我打坐可好？」

楊覺表情虔誠，曹閑被搞懵了，剛剛還要打死打活，此刻神經質一樣勸解自己放下屠刀？

曹閑看見，似乎是那蓮花搞的鬼！

一朵蓮花又從花瓣跌落，飄向自己，曹閑躲閃，那蓮花立即跟隨，雖然在下落，但彷彿會跟蹤一樣，從不落地！

曹閑沒有猶豫，喊了聲得罪，直接出手！

雙腳踏地而起，凌空從背後摸出善刀，一刀砍向那玉化菩薩的手腕！

手腕和手上的蓮花一起落地，接著開始重新恢復，剛剛打坐的楊覺蘇醒過來，大喊道：「他的蓮花可以渡你六欲，千萬小心！你怕的話我來替你擋著！」

「你說的我完全聽不懂啊！」

「放開了打就是了！我扛傷害！」

楊覺說的大義凜然，也加入攻擊的行列。

二人出手無比凌厲，只是出手的頻率越快，那玉化菩薩的恢復速度也越快！

有一息間二人上一刻剛剛打碎玉化菩薩身體，下一刻眨了個眼，對方就癒合如初了！

隨著每一次攻擊，玉化菩薩身上都會飄出一朵花瓣，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漫天花瓣洋洋洒洒落下，雖然楊覺不斷再扛傷害，可這次楊覺又陷入打坐，曹閑還是沒躲開，終於沾在身上。

糟糕，要被渡六欲了……

一瞬間，曹閑緊張無比，但下一刻，極大的愉悅襲滿全身！！彷彿進入了……賢者時間！？

這種體驗，可以說懂的都懂，第一片花瓣粘在身上，然後幾十片花瓣接踵而至，幾十次的賢者時間，讓大腦空了又空！

周圍蓮花沒了，蓮池沒了，玉化菩薩沒了，腦子裡的勝負欲也沒了，往前種種，往後種種，所想所思，都變成了空白！

曹閑甚至說話的慾望都沒了，因為現在這一刻，就是佛家的空，擺脫了一切桎梏的空……

除了空之外……

曹閑——榮登極樂！！！

這種沒有慾望的感覺並不虛無，反而很快樂！

無念時自己就是無。

起心動念時，只會感覺到快樂！

「阿彌陀佛……」

旁邊的楊覺剛醒來，也再次中招。

二人一起榮登極樂！在各自的快樂里沉淪，亦或者升華！

不用再去想煩惱，因為所有的煩惱都不見了。

不是忘了，是壓根就沒了！

不用再去想慾望，因為所有的慾望都不見了。

不是忘了，是真正的六根清凈！

二人不再攻擊后，玉化菩薩身上也不再飄落花瓣。

二人身上貼著的花瓣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落下，曹閑的意識才從極樂的狀態中蘇醒過來，他獃滯地看著玉化菩薩。

那玉化菩薩微笑：「剛剛的感覺如何？」

曹閑打了個冷戰。

感覺么……

比和任馨第一次去小旅館還開心啊！

等等……

我曹某人為何會這麼想？

「一般……」

曹閑說歸說，又開始了攻擊。

漫天蓮花花瓣再次出現，楊覺也加入其中。

他們才開始都躲著那些花瓣，等多到一定數量后，楊覺大叫一聲：「曹閑，別管我！你繼續打！讓這些花瓣沖著我來！！！」

幾十片花瓣全部被楊覺沾走，曹閑勃然大怒。現在才發現，楊覺特么一開始就不是扛傷害來的，是找樂子來的！

死胖子不當人也！

「莪也能扛下所有！」曹閑反口回道。

望著二人爭搶，玉化菩薩笑的非常開心。

看見曹閑魔化一樣攻擊著自己，玉化菩薩敞開了讓曹閑打。

一批批花瓣落下，曹閑貪婪地望著那些花瓣。

從來不知道六根清凈榮登極樂是這種快樂的感覺！他還想再來一次！

這一次，比上次更多的花瓣被打了出來，幾乎像是羽毛一樣把曹閑全部裹住。

我次奧……

賢者時間——！

曹閑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了，這一剎那，他覺得自己無比接近神明！

不，他覺得自己就是神明！

誰能想象的沒有慾望的快樂，是如此的快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光憑發獃放空，都能得到大解脫！

佛門啊……

能發展這麼壯大，不是沒道理的！

完全放空的大腦中，此刻忽然起了變故。

上次奎木狼消失后，曹閑腦海中的石像便不見了。

只是此刻，腦海中卻有一個陌生的聲音。

那聲音在腦海深處，呼喚著曹閑。

「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你搞清楚啊！」

被人破壞了快樂，曹閑非常不開心。

「誰啊？別喊！」

「白痴，這可不是榮登極樂！這種離苦得樂的法子，後勁只會讓你更加痛苦！」

曹閑又被打斷，他腦子混沌，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但先後兩次被打斷後，曹閑這次的快樂持續很短。

蘇醒，曹閑再次朝著玉化菩薩攻去！

而此刻，玉化菩薩則開始了躲閃。

打不中！

還是打不中！

剛剛的攻擊，隨隨便便就能往對方身上招呼，而現在，吃奶的勁用出，被對方三兩下躲開，那些花瓣也不再飄散，曹閑有些急躁。

楊覺也是如此。

二人先後從夾擊到突襲，只打中了對方兩次，兩片蓮花花瓣落下，他們又爭搶起來！

「讓我來！」

「你往後稍一稍！」

兩片花瓣被一人搶了一片，再次大腦空白！

放空的感覺確實有種任何人體會不到的快樂。

比起食慾，比起色慾，比起貪慾，比起更多的慾望來都要單純。

純粹的快樂，極樂之樂！

可是極樂之後，更大的空虛就會降臨……

楊覺已經紅了眼。

曹閑內心心底，也生出一股負面的情緒。

他居然想把楊覺打殘，好讓他別跟自己競爭這些花瓣。

念頭剛出現，腦海里的聲音又響起。

「發現了嗎？你享受了多大的極樂，就會滋生多大的魔念。對面那個傢伙根本不想管你們死活，等你們徹底被魔念控制后，他殺了你們，就是一筆極大的功德！」

曹閑渾身僵硬。

但他好像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念頭。

「完了……那怎麼辦？」

曹閑的念頭越來越重了，想再奪幾朵蓮花過來，同時讓楊覺趕緊滾蛋。

他想廢了楊覺！

腦海中的聲音道卻陷入虛弱。

「你會蜃術嗎？」

「我不會……」

「陰陽混沌，為蜃！」

「我不懂啊！」

「混沌之中……萬物皆可誕生……」

聲音一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曹閑清醒過來，無比痛苦。

完了啊……

自己又想進入賢者時間了，這可如何是好？

當和尚居然比和女孩子滾床單還要快樂，我這號是不是廢了啊……

曹閑看見楊覺又開始瘋狂攻擊玉化菩薩，他雙眼泛紅，又用強大的意志力和扭曲的心態，摁住那些負面情緒。

不行！

人化魔的話被打死就好，但面子掉了可就撿不起來了！我曹某人怎麼可以被一個和尚左右情緒！

扭曲的勝負欲一升起，忽然在曹閑心中築成一道護城河。

曹閑回想著腦海中那個聲音的建議。

蜃界……

蜃界乃混沌所生，裡面什麼都有，那我得搓出蜃界來，反擊一下！

不能光讓我快樂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陰氣和陽氣混合……我試試……」

曹閑手心至陽神火和六陰鬼火，不斷開始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