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摩伽羅

兩個人，兩把刀，兩道刀氣，打在怪魚身上，怪魚吃痛，嘴巴一張鬆開了江寒的腿。

隨著怪魚情緒被激怒，周遭水底的石壁上，亮起遍布的經文，看不懂的經文發出金光，將整個水道照成了暗金色！

曹閑發現這處水域通道幾乎和工廠車間一樣寬，長度不見盡頭，而那怪魚個頭比起牛還大兩倍，此刻尾巴攪動著水流，再次衝來！

江寒在撤回，曹閑也在撤回，幾個部曲跟在後面，快速地朝入口游去。

「你們先撤！」

江寒的聲音在水裡很小，他掩護著曹閑幾位，快速地在身前聚集起水盾。

砰——砰——砰——

一個個水盾接連被撞碎，水流也卷的人身形不穩。

江寒看見自己的水盾在怪魚面前絲毫不起作用，暗道糟糕。正準備和怪魚再次拚鬥時，它竟然從自己身邊遊了過去，一尾巴將他打到牆上！

江寒胸口被震，吐出一串泡泡。

曹閑看見那怪魚竟然在記恨自己，頭也不回趕緊跑，身後一張大嘴張開，曹閑幾乎游到了洞口，但魚嘴中吸力異常古怪，直接將曹閑吸了回來，順勢咬下！

千鈞一髮之際，江寒一道水彈打來，曹閑被擊退，大魚咬了個空，它還想前進，忽然被什麼東西扯住，曹閑看見它身上纏著一條鐵鏈，穿背而過，鐵鏈被拽到極限后，也亮起暗金色的經文，大魚再也無法前進！

怪魚惱怒，又無可奈何。

一口氣用盡，曹閑驚魂未定，從入口浮了上去，江寒也趁機從旁邊繞回了入口處。

祭壇石室內，地上的水坑裡二人和部曲先後浮了上來，大口喘息著。

江寒一上來就癱在地上：「我靠，這傢伙太嚇人了……」

江寒一條腿上流著血，幸好有玄光護持，沒受什麼傷。

曹閑也長舒一口氣，復又看見旁邊安然無事的楊覺：「你跑的倒是挺快啊……」

楊覺嘿嘿笑著：「保護這兩個傢伙才是我們的任務，我這叫履行任務好嗎。」

曹閑佩服楊覺的無恥，能把逃跑說的那麼光明正大，問道：「你們知道那玩意是什麼怪物嗎？」

江寒搖搖頭。

楊覺也搖搖頭。

這種傢伙長得比牛還大，靈丘當地的水域和地戶，完全沒見過啊。

只是安靜的祭壇石室中，劉昭開口道：「那是『摩伽羅』。」

幾人望了過去，異口同聲。

「摩伽羅？」

劉文接著道：「印度的海獸，當年玄奘將其譯為『摩竭』，而今不少人稱呼為『摩羯』，一個意思。」

劉文在地上寫下了兩個字。

「那，這隻怪魚豈不是佛門妖精？」

江寒問道。

劉昭淡淡道：「是的，不過佛門那隻，修行溫和，以羊頭魚身現世。這隻頭如鱷吻，想必是摩尼教的。」

楊覺好奇：「那他們有關係嗎？」

劉昭道：「自然，摩尼教起源古巴比倫，就是伊拉克，後來教義傳開，周圍一代都有摩尼教活動的蹤跡，甚至東傳華夏神州。摩尼教源於波斯的『襖教』。波斯就是伊朗……」

劉文接著道：「在伊朗古神系中，有一神祇密特拉，是伊朗和印度共同崇拜的古神，經常與『伐樓拿』一同提及崇拜，又叫『伐樓拿-密特拉』。」

劉昭話題一轉，直指重點：「相傳海獸摩伽羅，就是伐樓拿的坐騎。有人說是羊頭魚身，有人說是鯨身鱷吻，具體什麼樣，都不清楚，但統一稱作『摩伽羅』。」

兩個人幾句話，讓曹閑一眾認識到那怪魚竟然是個有來頭的。

曹閑忽然想起什麼，指著身後那尊黑腦袋的石像：「你剛說這個傢伙叫先意佛，是不是也和摩尼教有關？」

劉昭點點頭：「沒錯。先意佛是摩尼教誕生的神祇，又叫『初人』，曾被惡宗黑暗魔王打敗，受到浸染。這處祭壇，就是曾經幾百年前摩尼教的一處法壇！」

摩尼教……

曹閑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名字或許有些陌生，曹閑上課時依稀聽老師講過，大約武周時期，也就是武則天當政的年代，摩尼教傳入東土，開始收集信仰，廣納教徒，只是唐玄宗時期下令禁止，不允許百姓加入摩尼教。

或許這幫人對唐玄宗懷恨在心，聽說後來的安史之亂中，他們也曾興風作浪。

當然，讓曹閑記住的遠不止這些信息，因為摩尼教在元末有一個極為響亮的名字——『明教』。

奎木狼曾經說的『西牛賀洲』破了，難道並不是說正統佛門，而是這些看似是佛教的信徒妖怪？

楊覺和江寒對視一眼，二人想起來了，家族長老曾經提及過這個名字！

這不是明教嗎？！

600年前洪武帝朱元璋主宰天下之際，聽說就有明教活動的身影，而後靖難之變，永樂帝朱棣起兵時，被莫名之力壓制。後來永樂帝派人前往武當山尋求援助，那股莫名之力才被鎮壓。這都是六大家族的古籍里記載的。

曾經據說人間即將面臨浩劫，連真武大帝都下凡平亂了，六大家族就是那時候鎮壓這股莫名之力的人馬之一！

這處法壇，難不成是那時候留下的？

「二位，我有個問題，摩尼教為什麼會被幾代皇帝厭惡？」曹閑好奇。

劉昭一笑：「反對繁衍，反對生產。提倡修行。他們認為末日降臨，只有修行才能抵擋末日降臨。而繁衍只會更像惡宗暗魔造人，是對神明的褻瀆。」

得，曹閑明白了。光前兩條都夠他們萬劫不復的。

劉文道：「既然歇夠了，繼續下探吧。北山有過命令，必須了解這裡面是什麼傢伙。一個法壇出現在地戶入口，代表著整個地戶里極有可能都是明教的信徒。那幫妖怪一旦出現這些邪佛信仰，是極其可怕的！」

楊覺點著頭，這一次，他意識到此次保鏢任務可不是玩玩鬧鬧那麼簡單的。一旦這群傢伙將繁衍視為暗魔造人，褻瀆神明的話，那參與繁衍的所有人都會被視為敵人。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邪棍啊……

「行了，江桑，你這次墊后，我來開路。」

楊覺活動著身上的肥肉，既然避無可避，那就面對好了。

「曹星星，楊錦先放在你的靈卷里。」

曹閑一諾，收起楊錦，劉昭和劉文又疑惑地看著曹閑的手。

界力法器？

……這種法器頗為罕見，幾乎等於隨手帶一個『地戶入口』。一般只有傳承悠久的宗門亦或者修鍊了特別術法的人才會有，這個小子……好東西不少啊！

幾人準備完畢后，楊覺說了句：「跟上我，佛爺去會會那妖精！」

一頭扎入水域之中。

再次入水，楊覺把部曲交給了曹閑，雖然輕盈了不少，但還是覺得視線太差了，只不過沒過多久，楊覺發現周圍石壁上亮起了經文，那條怪魚在暗金色的照耀下，輪廓分明！

看得清那就好辦了！

楊覺咧嘴一笑：「你就是摩伽羅？」

楊覺吐著泡泡，那怪魚自然聽不懂，只是見到又有人過來挑釁，大張著嘴巴吸著水，很想把楊覺吸過去。

楊覺雙腳如蛙，踩水隨意，無視了水流中的吸力，他繞在怪魚身旁，忽然快速遊動起來。

身後，曹閑幾人入水，看見楊覺一突一突的，像是蛤蟆蹬水，身法或快或慢，江寒的聲音傳來：「他也有水行術傍身，別管他，我們趁機繞過去！」

剛剛江寒拿腿試驗過，那怪魚的攻擊力不算太離譜，只是佔據了水中優勢，比較難纏。

他們如果硬打，多半能撐幾個回合，但劉昭和劉文可不行。

他們在水裡太弱了！

江寒此刻一手提了一個，趁著楊覺在和怪魚纏鬥，快速從旁邊游過。

怪魚三番五次和楊覺換招，均未起效，楊覺保持的距離剛好是它吸力比較薄弱的距離，加上這個胖子水行術了得，怪魚有些煩躁。

見到楊覺又從眼前游過，怪魚忽然一甩尾巴，抽向楊覺，楊覺沒料到這一手，對方不想吃他，此刻只想把他趕走？

一尾巴打在身上，楊覺像個皮球一樣飛出，怪魚忽然見到了旁邊溜過去的江寒，迅速鎖定了獵物！

江寒看見和楊覺玩的好好的怪魚猛然把矛頭轉向自己，快速地遊動著，怪魚的速度更快，即將到眼前時，魚臉忽然又挨了一下！

水中，曹閑和祖梟用出束固之力裹挾著刀氣，再次砍在怪魚臉上，兩個肉坑出現，怪魚大怒。

「江寒，走！」

水中，曹閑的聲音很沉悶，傳入江寒的耳朵，江寒一咬牙，沒再管曹閑，迅速前行！

曹閑面對怪魚撲來，提刀格擋！

砰——砰——

兩刀砍在怪魚嘴唇，那嘴唇堅韌的和鎧甲一樣，普通攻擊完全破不開防禦。

此刻怪魚身上聚集起了玄光，忽然噴吐而出！

一道水錘出現，在水中完全看不清速度，直接擊中曹閑和祖梟，二人砸在水域石壁。

怪魚撲來便咬！

血盆大口臨到身前，被楊覺拽住尾巴。

「跑啊——」

楊覺此刻才發現一個可怕的地方，這傢伙剛剛一直沒有施展玄光！

尾巴快速甩動，抽飛楊覺，曹閑趁機游開。

那魚身上有一條鐵鏈，只要離開鐵鏈的範圍，他們就安全了！

想歸想，腿底下可不聽使喚。

水裡游泳的曹閑一點也不快，祖梟游的也不快，索性直接變成刀，與曹閑的玄兵合二為一。

怪魚緊追身後，巨大的吸力幾次扯動曹閑，險些將他吸了回去，曹閑還是被幸輕愁撈了一手，避開那股吸力。仟韆仦哾

「主子，抓好了！」

幸輕愁木身在水裡，速度比曹閑快得多，她此刻撈住曹閑快速向前，周圍石壁上的經文倒退，身後楊覺和怪魚邊打邊跑。

終於，看見前方的江寒已經找到出口，幾人心情一松。

嗖地一下，楊覺吐出口中紅蓮奪，黏在出口石壁，整個身體瞬間被拉動彈射。

那怪魚拼著力氣猛然竄出，一口咬下！

楊覺逃了出去，幸輕愁也摸到了出口。

只是落在最後的曹閑被一口咬中！

「曹閑！」

「主子！」

都沒想到最後一刻了，那怪魚還有如此的爆發力！

早已出水的江寒忙道：「曹閑怎麼了？」

「完了啊……」楊覺癱坐在地上，也不顧抖水了，直接撤去玄光，渾身水漬落在身上，直接濕透。

楊覺揉著眼睛：「江桑，完了……曹閑被那怪魚吃啦……天殺的怪魚啊……不過大家別擔心，我和楊家老祖學了點度人的經文，頭七還是要辦的漂亮一點的……」

江寒也呆在原地。

好端端的一個人……這就沒了？

「都是我……曹大哥水行術不佳，不該讓他這麼冒險的……」

江寒眼睛也一紅，踹了旁邊部曲一腳：「侯賁，給我哭！」

侯賁難受地躺在地上：「主子，剛剛我水喝多了……一會就哭……」

侯賁忽然看見幸輕愁道：「你主子都沒了，你怎麼不哭呢？」

幸輕愁沒說話。

旁邊趴在出口水道的楊覺，屁股被踹了一腳。

「別找了，沒死呢……」

楊覺腦袋從水裡探出，胖臉不可思議：「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剛剛……」

幾人摸著腦袋，一頭霧水，雖然不知道曹閑怎麼活下來的，但都很高興。

這次行動曹閑吸引了大多數仇恨，功不可沒。

曹閑剛剛最後一刻用出度魔蓮，總算逃出那怪魚的偷襲，他都想不到這傢伙居然如此陰險，為了必殺自己，一路上竟然全都是試探！

被噓寒問暖了一番，曹閑打量著周圍，對劉昭二人道：「這裡又是哪？」

周圍又是一個祭壇，不同的是，這個祭壇並不像入口那麼破舊，顯然經常有人過來做法事，周圍的經幡包括塑像，也都是乾淨的。

劉昭開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摩尼教的彼岸。」

「彼岸？」楊覺納悶，「那不是佛教的詞嗎？」

劉文道：「摩尼教不為世間所容，便把教義更改，企圖與佛教相融，甚至不惜歸屬佛教。很多時候，他們都會用佛教的皮。這些詞出現在摩尼教也不奇怪。」

離開水道出口，他們打量起這個祭壇來。

劉昭和劉文探查起了周圍的塑像，不斷探討和記錄著。

楊覺小聲對江寒道：「這倆老鬼在說什麼呢？」

江寒回道：「聽不太清，好像是說這塑像是『善母佛』。」

「誰是善母佛？」

「你問我我問誰……」

從祭壇往外走，他們發現這祭壇竟然也是一處密室，外面還有一層隱世屏。

玄光掩映極其隱蔽，他們出去后，發現密室外又是祭壇，和入口處的祭壇幾乎一樣。

供奉著先意佛，還有幾個不知名的塑像。

除此之外……

楊覺瞪大眼睛：「淦，好多鬼啊……」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這裡和趕廟會一樣熱鬧。

幾人混在這裡格格不入，幸好除了鬼之外還有一些妖怪魔人，曹閑提醒道：「陽氣收斂好。千萬別被發現，這地方要是出現活人，我仨就完了……」

二人連忙點點頭：「那劉昭他倆呢？」

曹閑努努嘴：「他倆跟到家了一樣。」

順著曹閑的方向看去，楊覺發現劉昭和劉文已經混入鬼群之中，開始詢問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