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匯合
貓耳山道觀山風陣陣,靜謐夜色之下,時不時響起令人膽寒的貓叫聲。
「哪來的貓叫?」有道人疑惑道。
「不清楚,快點回去吧,天好冷。」
兩名道人起了夜,哆哆嗦嗦回到屋子裡,外頭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你聽見什麼了嗎?」
一人瑟瑟發抖。
「啊?什麼也沒有啊,你是不是聽錯了?難道那隻野貓跑進來院子里來了?」
膽小的道人迅速鑽進被子,用被蒙過頭:「快睡吧。」
另一道人笑道:「看你膽小的。」
蒙被道人沒聽錯,道觀四周已經埋伏起趙秀的人。
他們已經觀察了一天,這道觀里裡外外都是些女道人,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但趙秀不會輕易放過這群人。
既然那三個撿到茶碗的道人就是這莫憂道觀所出,他跟上來細細盤查,不得放過一絲痕迹。
「頭兒,無人清醒。」
迷煙陣陣,趙秀揮手。
一行人迅速捂住口鼻,踢開道觀院門,一間間屋子排查開來。
這兒畢竟是南瓊府的地界,趙秀背地裡效忠於二王,二王勢力大多在西部一帶。
趙秀不敢在陌生地界太過放肆,不敢明目張胆地來,倒也能偷雞摸狗,暗尋對策。
莫名觀長在隔壁的一陣翻動聲中睜開眼。
憑著警惕,她按下機關,閃身進了一道石牆。
石牆眨眼關上,下一秒,觀長屋門被打開。
「頭兒,裡頭沒人。」
趙秀掀開被褥,屬下細細搜尋:「還是熱的!」
「難道我們被發現了?」
趙秀眉目緊鎖。
這觀長還會武功不成?
「頭兒……」
有屬下湊上前來低低私語一陣。
貓水鎮那頭有情況,八品綠袍官親民來了,據說上面還來了個巡廉官,至少從六品。
趙秀冷哼一聲:「撤!」
滾燙煙火,從廚房濃濃升起。
「走水了!走水了!」
道觀的呼救聲此起彼伏。
有道人被扶著嗆嗽個不停:「觀長,觀長還走裡頭……」
管事姑姑從后井打水,提著水桶往廚房屋門澆去,然而成效甚微。
隔了一道石牆,莫名觀長冷下眼。
很好,既然已經找上了她,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忽然,道觀大門被急促拍響。
中了迷-葯的道人還當自己吸入了巨多火氣,昏昏沉沉地用力拔開門閂。
道人愣住:「你們是?」
「我等途經山林,此番正是上山打獵,不想迷了路,天黑路途難行,無法下山,本想在山上過一宿。沒想到這邊起了火,便順著火勢前來打探,是否需要幫助?」
打頭的男子一臉憨厚相,任小道人猜破頭也猜不到他們是持香閣派來早早蹲守的人。
小道人一臉為難:「這……可我們是女子道觀。」
從沒有讓男子進入的先例啊。
「讓他們進來吧。」
道人驚訝回頭:「觀長!」
「今晚因火災受困,還望各位相助了,貧道感激不盡。」莫名觀長剛被眾人救出來,看起來疲憊不堪。
……
火災很快在一眾獵人的幫助下熄滅。
道長開了先例,請諸位義士至儲物房歇息一晚。
許多小道人擔驚受怕,一夜無眠。
近來物資緊張,加上新替換上來的採買道人手腳不利索,每每購買物件都耗時甚久,大家已經開始懷念起被趕下山的憑墨。
還有那個任白,雖說她脾氣不好,但到底手腳乾脆,每次都能將後院打掃得乾乾淨淨,要是她還在,那破損不堪的廚房定能很快收拾完畢。
至於仙仙,藏書閣雖然沒有受到火災侵襲,但她為人心細,心地也好,要是她在的話,說不定能發現隱患,眾人也就不必遭此磨難了。
道人們心思各異,跟在觀長身邊的管事姑姑費解道:「觀長,依著觀里規矩,這個時辰,早已不允許道人們進出廚房,廚事姑姑早已檢查了火星子,熄滅鎖門,又怎麼會發生火災?」
莫名觀長沉默不言。
管事姑姑繼續道:「會不會是哪個小道人嘴饞,偷了鑰匙進屋,不慎引起火災?」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管事姑姑氣血上涌:「我這就去叫她們起來,統統盤問排查!」
「不必了。」觀長悠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管事姑姑腳步一頓:「可是——」
「此事只是意外,不必再提。」
「觀長這是大事化了了?」管事姑姑還欲堅持。
觀長心中有數,搖搖頭,睡下。
管事姑姑替她掩好被子,心中一動,忽然道:「公主……」
觀長驀地睜大眼:「放肆!」
管事姑姑忽然跪下,方才她一走神,忽然不知為何,竟將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驚慌道:「觀長,我……」
觀長胸口起伏劇烈:「出去。」
「是。」管事姑姑小心翼翼看了眼觀長臉色,見她不願多加計較,飛快出了門,把門掩好。
門外,管事姑姑對著漆黑夜色長嘆了一口氣。
多少年了,再未叫出口過這個稱呼。
也不知是怎的了,許是今日受到的驚嚇太大,令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吧。
聽著管事姑姑離開的腳步聲。
莫名又坐起身。
開了內室的石牆,裡頭燈火明亮,重重蠟燭掩映之下,裡頭赫然呈現幾座祭碑。
「多少年了,他們終於出手了。」莫名眸光閃閃,燭光徹夜長明,「我等這一刻,真的太久太久。」
廣姝很快得知二王手下出手的消息:「觀長呢?她人如何?」
屬下立即道:「閣主,觀長無事,現下已安睡。」
廣姝微微鬆口氣:「這就好,觀長有無繼續追查下去?」
屬下面面相覷,隨後領頭的人繼續道:「觀長對外宣稱只是天乾物燥,山上楓葉聚積較多,不慎裹挾了廚房未燃盡的火星子,這才引起大火。看樣子,並無繼續追查的意思。」
廣姝點頭:「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沉得住氣。也罷,你們先下去,日後繼續緊跟二王動靜。」
「是!」
一行人退下,另有一黑衣小子饒了亭廊上前回話。
摘了口罩:「秉閣主,那趙秀帶了人往貓水鎮方向繞道去了。」
「貓水鎮。」廣姝柳葉眉緊緊擰起,「可有查到為何前去?」
小子上前耳語一陣。
廣姝點頭,揮手:「行,知道了,下去吧。」
趙秀不熟悉地形,加上山路馬匹難以施展腿腳,因此步行定是要耽誤不少功夫。
翌日一早,廣姝帶了人騎快馬,抄遠路去往貓水鎮。
活捉趙秀,她可就立大功了。
扶尚那邊,亦派了人前去報信。
只是扶尚早已帶了人趕往貓水鎮,實地探查災情。
兩方信息交匯就此錯開。
作為三王的手下,體恤民情適當援助,才是三王爺正確的愛民思想。
「如今三王爺任是下落不明,我等前去救援他的子民,也算是完成三王爺的心愿。」修整時,通身髒兮兮的南憶喝了口水,嘆氣。
一拳頭揮到他脖頸上,南憶一口水盡數噴了出來。
「你小子說話咋那麼奇怪呢?」同隊一小夥子道,「啥叫心愿?三王爺一定還好好的,我們這是完成三王爺交代的任務!」
傷勢已經大好的李羽笑著道:「南憶這小子,一天天竟尋思沒好的事。」
南憶嗆得一直咳嗽,臉憋得通紅。
「三王爺一直沒找到,他要是健健康康的,活著的心愿也是心愿嘛!」
「你還說?」
一行人吵吵鬧鬧,李衷忽然抬手:「靜!」
眾人立即收拾東西,隱蔽于山林之中。
「是馬的動靜!」南憶道。
打頭一名黑衣烏髮,模樣矜貴的男子,腰側配一把長劍、一把鋒利匕首,座下馬兒渾身烏黑,只眉心一點白,雄壯矯健,帶著人迅疾而來。
「是閣主!」李二驚喜道。
「閣主!」南憶一行人紛紛從山林里出來,之前李衷便受到了閣主密信,讓他帶著人先行趕往貓水鎮救災。
不曾想閣主動作也這麼迅速,大傢伙就這麼在路上相匯了。
扶尚帶著人勒馬停歇。
馬兒嘶鳴陣陣,一群人跳下馬。
武征閣雖是卿欲閣底下的分支,但大家同為扶尚統領,私底下都認識,不少人都私交甚好,是敢將後背交予對方的人。
「災情如何?」扶尚直入問題。
李衷沒含糊,立即稟報:「如今已挖掘出八十餘具屍-骸,官府報備失蹤三十四人,多為老人婦孺,剩餘的還在家家戶戶實地統計。另外,貓水鎮以南,靠近湘水支流的沿二村受災最重,且還有擴大災情的趨勢。」
扶尚皺眉,聽后問道:「巡廉官來了?」
這事李衷也有所耳聞,點頭應是:「他是此次前來救災的最大的官。」
目前是。
「從六品。」李衷補充。
從六品,不算太差。
扶尚微點頭,算是了解:「他們怎麼處置活下來的災民?」
李衷道:「分設救災區,受傷的交由當地大夫抱團治療,一應草藥先有官府墊押;未受傷但無家可歸的災民暫時借宿最近的大貓村,只是大貓村過於靠近災區,屬下擔心大貓村也有危險。」
扶尚聽得皺眉。
這個安排,按照就近原則不為過。
只是太近,終究危險。
「先去看看。」
閣主不先休息一下嗎?
南憶迅速收起水壺,摸了把額頭汗,打馬而上,緊跟閣主腳步。
前行大約十里,扶尚忽然勒馬,南憶探頭一瞧,遠遠望過去,一個男孩趴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