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瘋了的二王
周乙醒了,眼皮子下帶著一股傲慢不羈,彷彿要與雲墨較勁到底的架勢。
雲容飛自是不會順著杆子如他意,呵呵一笑:「二王爺這是醒了?在下公務繁忙,暫且招待不周,還請王爺見諒,既如此,王爺暫且好生休息,我這去教訓小女,叫她知錯給王爺賠罪。」
周乙在張公公服侍下站起身,並不打算如此輕易放了雲容飛走。
「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雲墨?」
處置?
雲容飛蓄上的黑胡一翹,眼神猝冰:「小女自個惹下的禍,自是由她向您賠罪,如何賠罪,自是她來決定,做長輩的,也不好瞧著小孩子間胡鬧,硬要插手。」
親信們皆是一噎,這個雲容飛,竟是要拿出他比周乙輩分高一事來壓人!真是放肆!周乙乃是王爺之尊,怎可如此放肆——
一干人腹誹尚未結束,又聽雲容飛風輕雲淡道:「對了,若是王爺身子好轉得快,還是儘早來軍營報到,皇上的意思,是要王爺作為前鋒,入一下西源的春列兵陣的。」
留下一段話,雲容飛瀟洒離去。
張公公給周乙順著氣:「王爺可莫要氣著了,那雲將軍向來是個硬茬,咱們不跟他明著干。」
不少親信都看不慣張公公這番做派,彷彿他們一直是乾飯的,無從出策。
「王爺,當務之急,您是該好好將養身體,等著那雲墨送上門來任您處置才是,如此誤傷,她不親自賠禮道歉,實在是說不過去吧?」
其他人心中揣摩的是,方才雲將軍都已經將「誤傷」化作小孩間打鬧了,周乙便是氣量再大,都要被雲容飛這番言論氣得頭頂冒煙。
「都下去。」
不耐煩趕走一堆人,周乙被馬車拉回了臨時駐紮的營地。
夜間輾轉反側,他忽的喚來一名近衛:「就說本王身子不適,民間大夫看不好,請雲府派個御賜太醫來。」
大周深得皇帝信任的將領,身邊都有一兩個御賜隨行太醫。
周乙大半夜使個幺蛾子,很明顯,是故意誇大傷勢,好引起言官注意。
慕婉秀的父親慕正是西源府言官之一,翌日一早聽聞此消息,不由訥訥道:「看來二王爺這番傷得不輕,咱們還是前去探望一番吧。」
就在慕正動身前,墨墨已經從床上爬起來,同仙仙、白白一起,扮作葯童,隨府里元太醫一道前往周乙駐紮營地了。
元太醫頭大地與三位姑娘擠坐在馬車裡。
「這……老漢汗顏,若是那二王爺問起,我可該如何回答是好?」
仙仙展顏一笑,水靈靈的眸光里滿是機警和靈動:「元太醫,昨晚您帶了幾個葯童?」
元太醫擦汗:「一個。」
仙仙笑著:「那您就說今日葯複雜些,現熬現喝的,是以讓我們三個先去廚房熬藥,您先去探望王爺便是了。」
「只要過了守備那關,後頭的事就不歸您管了。」白白和諧一樂,看得元太醫渾身起雞皮疙瘩。
「可若是盤問起葯童隨我來,卻沒隨我回去,這……」
「您就說葯童叛了師門,趁此機會跑了便是。」墨墨嘿嘿一樂。
元太醫登時只想眼一閉,渾事不管了。
果然,這就是不靠譜的。
到了防守陣前,那群守門人一見是元太醫,檢查了藥箱便放他們進去了。
墨墨鬆口氣,拍拍胸口笑得一臉自在:「元太醫,你看,就是這麼簡單,您放寬心便是。」
元太醫更緊張了,這哪裡簡單了?
入了重重圍守的帷帳,入了一個外表看起來比旁的更為奢華闊麗的大帳篷,元太醫對看守的二位近衛道:「兩位,老臣來給王爺診脈。」
不料近衛冷著臉道:「今日不必診脈了,還請太醫先回去吧。」
四人皆是一怔,怎麼就不需要了?
元太醫愣了愣,秉持著醫者仁心,很快道:「可是王爺昨夜深感不適,還叫老臣來瞧過,怎的今日……」
近衛持刀同元太醫冷冷對視:「在下方才已說過,王爺並無大礙,還請太醫先回去。」
這葫蘆里賣的是哪一味葯?
四人不解只好回了雲府。
「難道那小子這麼快就發現我們的貓膩了?」白白支著下巴,看眼元太醫,「元太醫,你說,我們假扮得很不像嗎?」
元太醫眼皮一跳:「嗯,還是像的。」
要是臉上表情再低調一點就更像了……
「或許是那二王爺故弄玄虛,本就沒什麼大礙,非要閉門不出,害怕元太醫看出什麼端倪來,回頭向雲將軍稟報。」仙仙沉吟。
元太醫眼神一滯,墨墨很快發現他的不對勁。
「元太醫,難道仙仙說的是真的?您昨晚去把脈,可見著那二王爺真是腳不沾地,無法自理?」
面對自家小姐的胡攪蠻纏,元太醫已經鍛練出了巧妙回話的本領,只是這次墨墨三人不依不撓,他不說實話怕是不能被放走了。
只好點頭:「王爺並無大礙,只是身上有些淤青,待好好將養便無事。」
墨墨撇嘴:「我就說嘛,那樹瞧著是高,但草地軟和,我掉下來沒啥大事,他也不可能有太大毛病。」
倆人都是橫著倒地的,不存在砸著腦袋變植物人的情景。
先前三人還合計過,她們仨畢竟不是原主本人,墨墨砸了人,心中尚且是過意不去的。
要不要報仇,視原主的敵人為敵人,暫且未可知。
可自雲將軍屬下回來彙報了周乙同雲將軍的對話后,三人忽然感慨,事情遠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我們可以不視他們為敵人,但是他們未必會放過我們。」仙仙秀眉蹙起。
三人不是沒考慮過換個身份在大周過活,可是廣姝曾道,大周戶籍制度森嚴,三歲小兒必須上報當地里正登記,憑空而來的人口,是不被允許登記造冊的。
是以為了能繼續用原主身份在古代生活下去,她們必須維持現狀,再以原主身份,盡量報仇。
「咱也不想干傷天害理的事兒,說到底,周乙同我本人沒有太大的仇怨,我突然去對付他,心裡怪彆扭的。」
回了府,墨墨支著腿,仙仙正在給她上藥,聞言輕嘆:「咱們穿越本就是身不由己,就當為老祖宗實現心愿了。」
白白則道:「那我跟仙仙也要同理報仇嗎?現下還不清楚我們倆的敵人是誰呢。」
三人各有煩惱,很快,更大的煩惱便找上了她們。
三人給秦淑好準備的生辰禮物製作好了,正要去街上拿,不料半路馬兒失蹄,踩滑摔跤,失控間,三人坐在車廂里前仰後合,不多時接二連三摔得四仰八叉。
路上百姓驚呼連連,很快,有熱心城民前來相助,扶著三位姑娘上了馬車,還有一人道:「車夫瞧樣子是昏過去了,咱們趕緊將人帶到醫館去吧。」
說著話,又有熱心人趕馬送去了最近一間醫館。
三人入了醫館后,聞見一股子奇特的異香,不多時昏沉睡去,再醒來,便得見一張囂肆陰黑的臉。
仙仙瞪大雙眼,整個身子極力往後縮著。
周乙一隻手正貼著她的面頰,神情滿是愛不釋手的憐惜:「這麼美的美人,不知嘗試起來是何滋味呢。」
墨墨是唯一一個沒被堵嘴的,她鼻腔里有血,怕堵了呼吸不暢憋死了。
沒想到這會子倒成了她破口大罵的絕佳機會:「你馬沒了周乙,砸了你的人是我,對仙仙動手動腳做什麼?」
白白搖頭使勁躲開周乙的咸豬蹄,眼淚憋在眼底,只差鬆了綁繩給周乙一個大耳刮子。
「雲墨,沒想到許久不見,你的閨閣好友們是一個賽一個的水靈了。」周乙好整以暇盯著她,蹲在原地,笑容滿面,只是那眸子寒了冰霜,叫人瞧了心底發寒。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對我以前的朋友下手了?」
眾人皆知,雲墨在西源府的朋友不多,她自個就是小美人,朋友也多是出色的閨秀。
但她性格執拗跳脫,能與她玩到一塊去的,多多少少有點臭皮匠湊一麻將的意味。
周乙這番話實在令人費解,但他很快點頭應了:「霜姬為了你從了本王,這事你難道忘了嗎?」
三人齊齊啞然,霜姬是誰?
周乙砍斷了雲墨背後的繩子,解放了雙手,他伸手去揉她手腕,卻被另一隻手反手甩了一巴掌。
這清脆的響聲,回徹帳篷。
周乙被打得偏了頭,彷彿有偏執症似的,將另一邊臉湊過去,嘴角笑容不變:「墨兒,這邊也來一掌?我就喜歡你打我。」
墨墨氣狠了又給他幾巴掌:「你他|娘有病啊?」
一股子低悶笑聲自胸腔內傳來,悶悶的,帶著令人窒息的意味。
周乙握住墨墨的手:「周霜霜啊,你最好的朋友,這麼快,你就把她忘了嗎?雲墨,你真是健忘。」
忽的,一種沉重的壓抑感席捲了墨墨,那些曾經嬉笑的、愉快的、憤怒的、絕望的回憶,紛紛湧進了腦海。
閉目前最後的片段,是周霜霜卧倒在病床上,整個人身上傷痕纍纍,骨瘦如柴,空洞著雙眼,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死死握住雲墨的手。
對她說:「快和宇文仙……還有池白,你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