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心態都變年輕了
陸幽幽搞定了父母的意見,第二天的正式填報便沒什麼值得贅述的。
大家都順利提交了志願表,老師也核查了,半個上午就搞定全部流程,隨後宣布解散。
畢竟,分數還沒公布,大部分同學的心還是懸著,沒到正式慶祝和吃散夥飯的時候,也沒什麼心思社交。
陸幽幽也有些神不守舍,或許是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錄取,所以一上午都沒跟顧轍說話。
「還是先冷處理半個月,等正式結果出來了、確信大家還能繼續做同學,再一起玩吧。不然要是滑檔了、將來進入不同的世界,那多丟人。而且阿轍心理壓力肯定也很大、會覺得害了我吧。」
她內心居然是如此想的。可見她跟顧轍都是悶騷愛面子人士,最怕在朋友面前丟人、怕多事。
顧轍是85年底生人,陸幽幽是86元月,兩人只差半個多月,都是典型的摩羯座。
前世就是顧轍沒發揮好、沒進東海大學,主動隱遁不再聯繫。
如今兩人分數逆轉、情況也戲劇性地跟著反轉。
出於同樣的考慮,陸幽幽也有點躲著林靜靜,怕被最要好的閨蜜看到自己忐忑虛弱的一面。
在那幾個能穩進東海大學的女生里,陸幽幽如今反而只敢和原本沒多少交情的邵佳來往,想了解什麼信息,也都跟邵佳打聽。
宣布解散后,大家都打算吃完午飯再閃,陸幽幽就在食堂里截住了邵佳,單獨請她。
邵佳有些意外,當然也不會拒絕,還不見外地拿了份酸菜魚。
一邊吃著,陸幽幽問道:「佳佳,你最近每天都跟顧轍他們一起做實驗嗎?我是想說,用這借口留校,是不是宿管也不查?實際上想住多久住多久?」
剛聽到前半句提問時,邵佳還以為她是在食醋,眼神便有些促狹。聽完后才意識到她關心的是別的,她也就如實相告:
「嗨,這種小事誰會管呢,宿管阿姨又不知道我們白天幹什麼,只要有延住批條就行。怎麼,你不會突然想回校住吧?」
陸幽幽嘆了口氣,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我還真想住校兩周,參加點社會實踐,把這段日子熬過去。如果不找點事情充實自己,每天都在擔心分數線,覺都睡不著。
我現在很怕見到親近的人,越親越不敢見,怕讓他們失望,就想等結果出來、揚眉吐氣了再說。」
邵佳想了想,拍拍她的手臂:「我理解這種心情,畢竟你的分數稍微有點懸。是該找點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忙起來就不會提心弔膽了。
那你直接搬到我寢室住吧,反正我已經辦了延住手續。不過,你想好這兩周要干點什麼了么?」
陸幽幽:「沒想好呢,先住到外面,總能找到事情做的,你們有什麼活動,我幫你們打雜都行。
昨晚我也跟爸媽說了,他們也理解我,我爸還交給我幾件跑腿的差事,讓我先熟悉熟悉。下午我先去趟工商局。」
看得出來陸謹明對女兒非常關愛,倒不是他公司真差這點人手。
很多時候,一個人茫然閑著就會越來越頹,動起來之後說不定就找到自己要幹什麼了。
邵佳聽了,半開玩笑地羨慕道:「呦,大小姐就是不一樣,一畢業就有體面事做,我還想給你跑腿呢,只要有工資。」
倆女生便說笑著吃完午餐,又回寢室收拾了下、休息一會。
估摸著快到下午上班的點,陸幽幽才準備好材料,打車去了區工商局。
不過,一進工商大廳,她就有些後悔——自己太沒經驗了,該早點來的。
雖然確實下午兩點才開工辦事,但別人都早到了、提前領號排隊。
她領完號才發現至少得排兩小時,這就很鬱悶。只好百無聊賴地拿著牛皮紙文件袋、坐在休息區等候,東張西望打發時間。
沒想到,她剛四處打量,就發現了一個情況:其中一個註冊/註銷公司的辦事窗口前,有一個很眼熟的高大少年在諮詢業務。
她仔細一看,那不顧轍么?
「他來幹什麼?註冊公司還是註銷公司?」她忍不住好奇,湊上前去想聽個究竟。
原本打算半個月內暫時不理顧轍的心思,也拋到九霄雲外了。
……
顧轍今天來,其實也不幹什麼,純粹諮詢而已。
他連註冊一家門檻最低的諮詢公司的錢都拿不出來,卻厚顏無恥地纏著櫃員阿姨問這問那,
了解「已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如果要證明自己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註冊公司並擔任法定代表人,有哪些要求、需要提供什麼材料」。
櫃員有點不耐煩,先拿法條搪塞:「你得先證明你以個人勞動所得為主要生活來源啊。」
顧轍耐著性子刨根問底:「我知道法條,我就是問實際操作中,具體怎麼證明你們工商才信呢?」
櫃員:「最低連續繳三個月社保、拿繳費憑證過來就行。」
顧轍:「這個……如果是應屆要讀大學的,好像不能交吧?」
「當然,全日制在校生不能再有全職勞動關係,當然也不能交養老——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社保局,不是我們工商管的。請你快一點,那麼多人排隊辦正事呢。」櫃員強忍著不耐煩說。
顧轍卻臉皮依舊,飛速追問:「那對於只能做兼職的人,要怎麼證明呢?這可是你職責範圍內的。」
「那就拿三個月勞務報酬或者稿費的納稅記錄——這兩項相當於業餘兼職性質,全日制學生也不影響,每月800塊以上就要繳稅!
你確保連續三個月收入有資格繳稅,就能證明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了!到時候再來註冊公司當法人代表!夠清楚了吧!」
她的語氣越答越冰冷,想想都鬱悶。
今天真是虧!只拿工商的工資,卻幫稅務和社保多回答了那麼多問題。
都怪這刁民太事兒了,就該讓他分三天跑三個局才問清楚!
顧轍也知道自己惹人嫌,但無所謂,能搞清楚問題就好。
看來,得想辦法弄三個月兼職納稅記錄了,不管什麼手段。
剛重生,起步階段還是難吶。
……
顧轍辦完事,剛一轉身,就看到背後一個漂亮女生,那不陸幽幽嘛!
他立刻大大方方打招呼:「你怎麼在這,辦什麼事么?」
陸幽幽剛才也是偷聽得入神了,沒來得及閃,見狀便硬著頭皮回答:
「我來幫我爸註銷一家公司。你也知道的,公司沒業務了還一直不註銷,每個月還得找人做賬,怪煩的。」
「這樣啊,那還真是可靠,剛畢業都能幫家裡做大事了,你先忙。」顧轍說著,便細心地主動告辭,免得打探別人家的生意隱私。
不過,剛走幾步,顧轍餘光瞥到妹子手足無措的樣子,又有點憐惜。
他經驗豐富,一下子就猜到了:「你是不是來晚了、所以要排很久?」
陸幽幽總算找到了傾訴鬱悶的機會:「是啊是啊,我還提前十分鐘到的。」
顧轍不由笑了:「有你這麼辦事的么。拿去,我十二點半就來了,中間出去逛了一圈吃個飯,怕過號,回來時又多拿了一個,剛好沒用上。」
他說著把一張叫號紙塞過去,那上面的號已經快叫到了。
機關辦事窗口叫號,都是到號的時候人不在、就過號作廢的。所以老江湖有時會多拿一個,留個保險。
陸幽幽如釋重負,第一次辦事受挫的鬱悶也一掃而空:「太謝謝了,少排一個半小時呢。」
妹子謝完,原本還想邀請顧轍陪她辦事,怕自己第一次沒經驗,不知道如何應對工作人員的問題。
但顧轍已經幫了她忙,她也不好意思得寸進尺,就暫時忍了,一步步往窗口挪。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發生了。
一隻有力的大手,忽然從顧轍側後方伸來,堅定地扭住了他。
顧轍一驚,下意識反抗,還以為遇到了歹徒:「你幹什麼?」
「不要反抗!這種時候還敢頂風作案,門口的橫幅都嚇不住你是吧。」
顧轍一臉懵逼,下意識朝大廳門口的橫幅看去,原來上面寫的是「嚴厲打擊黃牛號販」。
真是冤吶,說白了,還是工商局辦事太難、催生了幫人排隊的灰色產業。
顧轍又沒注意這些,在大廳里當著保安的面把號紙遞給陸幽幽,結果就被當黃牛抓了。
「我不是黃牛,我跟她一起的!」顧轍連忙高聲抗辯。
「少廢話,我看你早就來了,還反覆領號!那女的才剛來!」保安也是絲毫不松,一看就是偵查經驗豐富。
好在陸幽幽還沒走遠,短暫的懵逼之後,立刻意識到一切跟她有關。便立刻衝過來抓顧轍胳膊:
「警察叔叔你別誤會,他真是我同……同事,我只是路上耽擱了。」
對方一看陸幽幽的形象氣質,便有些心虛,覺得這樣的女生應該不至於為黃牛出頭。
意識到可能抓錯人了,他只能鬆開手給顧轍道歉:「不好意思,不過我也是在執行公務……」
顧轍揉了揉手腕,也是語氣僵硬地見好就收:「行了,誤會解除就算了。」
他的語氣也沒法不僵硬,因為陸幽幽情急之下抱著他的胳膊證明兩人的關係,他的上臂被一側韌實的組織壓迫著,整個人短暫眩目了幾秒。
「謝謝。」顧轍禮貌地感謝妹子的解圍。
陸幽幽還沒反應過來:「這有什麼,本來就是你先幫我的嘛。」
顧轍怕自己會有反應,便急於結束話題:「那你快去辦正事兒吧,別過號了。」
說著,他微微往外抽手臂,卻引起了更多的摩擦。
陸幽幽這才臉色一紅,連忙鬆開,手足無措地說:「我……我第一次辦業務,要不你跟我一起吧。再說,剛才不都說了我們是同事嘛,你要是馬上走,反而讓人覺得你真是黃牛……」
顧轍坦蕩誠懇地一笑:「這有什麼難的,我是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商業機密……」
陸幽幽鬆了口氣,連忙說:「沒機密沒機密,就是個沒用了的皮包公司啦。」
經過這番波折,兩人也沒什麼好矯情的了,就大大方方一起去辦業務。
陸幽幽那點業務也不麻煩,那要註銷的公司本來就沒什麼複雜債務關係,審核很快,該提供的資料也都齊全。
只是最後櫃員提醒她去登報公告45日,這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她理解錯了,急切地解釋:「這家公司沒有債權人啊,你看外賬多清晰。」
櫃員耐心地說:「這是法律規定。」
顧轍也幫著解釋:「別急,隨便找家最不值錢的省級小報,登一次,然後等45天就行,花不了多少錢的。沒債權人異議,你就可以回來把最後的流程走完。」
陸幽幽這才鬆了口氣:「話說清楚嘛,我還以為要打45次廣告呢……那得多少錢。」
在懂法人士顧轍的協助下,她那點業務當然是轉眼就辦完了。
過程中,儘管顧轍非常克制,能不打聽就不打聽,但還是免不了猜出了這家皮包公司的用途和註銷原因。
說白了,這就是國家加入WTO之前的歷史遺留產物——90年代的時候,國內外貿公司要做紡織品和化纖出口,最大的麻煩在於有出口配額。
給你的配額用完了,哪怕你產能過剩,也不許再往國外賣了。所以,很多老闆會想辦法弄各種有配額的殼子占坑,每年自己主營公司的配額用完后,就借殼出口。
只要殼的成立手續合法,這一切就是完全合法的,無非相當於多了一道中間商過橋。
陸謹明自己就在海關干過七八年,對這些操作當然門清。不過隨著2001年加入WTO,配額制度出現了大改,這些失去了利用價值的空殼也會被逐步清理掉。
顧轍雖然很需要一個公司,但他現在一點錢都拿不出來,所以也就只能想想,根本沒實力把這個要註銷的空殼弄過來。
……
離開工商局后,陸幽幽鬆了口氣,對顧轍也更是感激,之前的疏離決心已經徹底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覺得,這半個月等成績的煎熬期里,還是跟著顧哥找點事做吧。畢竟他好像很懂,只是跟著他跑趟工商局都能學到不少東西。
兩人說笑著拐出巷子,陸幽幽隨手攔了輛計程車。顧轍也沒矯情,就一起回校。
關好車門,陸幽幽看著車窗外,主動找話:「你回校還要天天練實驗嗎?我聽佳佳說,住校還挺自由的,我也打算住兩星期。」
顧轍:「練得差不多了,下個月考前再突擊一下吧。中間我打算找點別的事做,練實驗只是個留校借口嘛。」
陸幽幽聽了挺高興:「那你覺得做什麼比較有意義呢?我從小都是爸媽安排的,突然讓我自己安排,覺得好迷茫啊,幫你打雜都行。」
顧轍一愣,這是真的有點為難了:「這……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幹啥呢。現在就想搞三個月的勞務報酬納稅記錄,但我又不可能真的去打工。
寫點技術科普文章賺稿費,我倒是有信心,但審稿、結算周期太久了,一暑假都搞不定。我打算這幾天去人才市場隨便晃悠。如果有靈感了,一定和你說。」
顧轍現在是只想要快錢,幾乎跟「三和大神」差不多心態了,「不是日結的都是黑廠,都該提桶跑路」。
可哪來又體面又來錢快的活兒呢?
顧轍要求不高,暑假裡賺兩三萬先把危機扛過去就好。
要是能再結餘幾萬、給他開諮詢公司弄個首期注資,那就更完美了。
陸幽幽社會經驗不多,也不知道怎麼勸,只能是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也別太擔心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哪天你去的時候,我拉上佳佳她們,大家一起見見世面好了,就當互相壯個膽。」
顧轍差點被逗樂了:去個人才市場,還需要兄弟一起壯膽?
不過他的情緒倒是真的好了一些,跟陸幽幽混在一起,心態都重新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