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遭遇（上）

??更新時間：2012-04-01

001遭遇（上）

一場核戰爭毀掉一切。物是人非。

荒涼冰冷的冬季還未過去，食物缺乏，水源污染，死的人越來越多，可依舊沒人敢從簡陋的工事內出去，即便那些已經出去的也再沒有回來。餓了一個冬天的腐蚊已經好久沒有嘗過新鮮血肉了，包括屍狼，惡熊，流浪的獵狗，他們太需要一些食物來填充饑腸轆轆的肚子，而倖存下來的人類，無疑是最好的獵物。

因此，在冬季走入荒野無疑是件愚蠢的事情，這些已經完全和舊物種不同的生物，在食慾的刺激下將變得更為兇狠。

太陽光很大，甚至有些烈，雪已停了，冬季顯得那麼漫長，來自西伯利亞的風冰冷刺骨，亂頭風颳得牙五的髮絲迎風凌亂，他將防風護目鏡重新戴上。這種產自第一次核大戰後期的防風護目鏡，能夠給予眼睛很好的保護，雖然紫外線與核輻射足以使普通人喪命，但對於牙五來說這只是365日中平凡的一天。

雪原上只有他孤單的影，雪很厚，沒到他的膝蓋，他已經走了整整四個小時。什麼東西都沒有碰到，他的肚子在這時不合時宜的咕咕叫了幾下。而離他十幾里地之遙，一座如墓碑般盤踞的城市廢墟矗立在那兒，沒有人跡，沒有喧囂，除了寂靜依舊還是寂靜。他停下來，擰開隨身攜帶的水壺，倒過來，在濕潤的瓶口舔了一下，他的嘴唇很乾，有些艱澀的咽了一口唾沫，一滴水沿著瓶口的邊沿掉落而下。

沒水了，他舔著略微打濕的嘴唇，皺了皺眉，最後一滴純水，他看著腳下污染嚴重的厚厚雪層：「這個該死的世界。」

他身著迷彩作戰服，看樣式像20世紀九十年代中國特種兵制式迷彩，當然現在早已不存在國家這個概念。背負一把黑金長刀，長五尺，寬一寸，刀背足有五公分，手裡挎著一隻99式老款軍用狙擊步槍，很有一份厚重鐵血之氣，只是他嘴邊剛剛冒出的細微茸毛以及微微突出卻還未完全成型的喉結出賣了他的年紀。

是的，絕對不超過二十的年齡。

這已是第二次核戰爭第五個年頭，新曆056年，舊曆2070年，文明向野蠻的核戰爭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拖著滿是瘡痍的身軀，在平均輻射強度高達234希伏環境中苟延喘喘，這次大戰，將整個世界徹底葬送。

致命的紫外線與核輻射將大多數物種送入墳墓，能夠活下來的無疑是可以適應這個惡劣環境的強者，包括人類自身。基因學，從來沒有如此受過重視，也從來沒有如此無力過。世界變了，人類不再是世界的主人，替而代之的，則是那些經過了變異，能夠將利爪伸向弱者的野蠻物種和適者生存的植物。

這是一個新的時代，核彈頭將舊世界送進棺墓，並在墓碑上書寫新的歷史。如果可以用一個詞語來描述這個時代，那麼這個破碎的世界，至少那塊墓碑還是嶄新的。人類，需要重新接受大自然的考驗。

而且，還在起跑線上落後了其它競爭者太多。

地面突然輕微的震顫，他眉尖一挑，遠處，有一縷煙塵飄起，即便他2.1倍的視力，也只是看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太遠了，他舉起狙擊鏡，透過十字鏡頭隱約在煙塵中看見一隻血虎，而最令人奇異的是，這頭血虎竟然是直立而站，偶爾加速的時候前爪著地，在它周圍擁著五六隻獸類，似乎以這血虎為首。

血虎，變異生物的一種，因渾身似血得名，體型足有普通成年虎1.5倍，是變異體中極為難對付的一類，兇殘嗜血，為荒野中殺手級物種。

而群獸前方，一輛破損嚴重的軍用吉普倉皇逃竄，這個時代能夠用得起車的，一般都非富即貴，而有能力使用車輛，背後有不小的勢力支持。即便暴民土匪，也絕對沒有這個魄力，因為在這個無論哪裡都是「能源」奇缺的時代。與其奢侈到使用它們，不如用它們務實的兌換更多能夠維持生存的物資。

但是駕駛這輛軍用吉普車的，似乎毫無這個忌諱。

吉普車上有兩人，一男一女，q5.66毫米通用機槍的子彈不要命的傾瀉而出，牙五知道，這種5.66毫米常規子彈對付一般變異體夠用，但要擊殺一隻血虎簡直痴人做夢。更何況是一隻很可能二度變異的血虎。

這兩人是個生手，牙五很快做出判斷。生手，指對荒野生存缺乏必要常識的人，也專指一些勢力高層的富貴子弟。

「這血虎很不一般，算上現在這一隻，已經是我遇到的第三隻了。」他面色有些不好看，這種變異奇特的怪物讓他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很顯然這種能夠像人類一樣直立行走的生物，已經具備了初步的智慧。

他們看上去就接近於人類，而不是野獸。

看其群獸圍而不攻，井井有條的以半圓形圍著車輛就能猜測，對方顯然在等車上兩人彈藥耗盡，而這雪地行車，一個失誤也足以車輛側翻。那兩人滿面驚恐，行車不穩，已然落入血虎的掌控，要不了多久，如果不出意外，這場追逐戰勝負立分。牙五判斷的沒有錯，剛剛還聽到的槍響，突然像斷了電一樣啞火。

「笨蛋！自找死路的白痴。」對於一個戰士來說，足夠的彈藥和對彈藥的有效配置使用是這個時代最基本的常識，而眼下這兩人，顯然沒有這種覺悟。牙五*不是好人，但對於這種奇異變異體卻有著獨特的興趣。

他舉槍小跑，很快在雪地里挖出一個坑，架好狙擊，取出槍鼓中12.7毫米常規彈，從背後貼身的小背包抽出半盒刻著旋轉花紋的特殊穿甲爆裂彈，這種子彈能夠增加槍械的有效射程50%，在2000米之內擊穿20毫米均質鋼板，1500米內可破25毫米防護鋼甲，而上面奇特的花紋還能使子彈擊中目標之後發生爆炸，增加殺傷力。

當然這一盒子彈的花費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沒有上好的獵物，他是捨不得拿出來使用的。

他輕巧拉動搶栓，調整身體，像一個久經沙場的特種兵，微蹲，提槍，微調，瞄準，整個人紋絲不動，眼神中閃過一道冰冷的寒芒，一連竄的標準狙擊動作，行雲流水。很難想象，完成這一切的，只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

他到底經歷了怎麼樣的磨練才能如此舉重若輕、輕駕就熟。

他目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腦子裡很快計算出一個數字：1600米，誤差50米。正好處於這支99式改進型狙擊步槍的有效射程之內，他，嘴角微微一彎，食指微扣，凝神靜氣，左眼黑色瞳孔內微微睜開一條極小的白色縫隙，好比眼睛中長著另一隻眼，白色縫隙轉瞬即逝，縫隙閉合之時，槍聲同時響起。

「呯！」，子彈在槍口前方形成一條空氣渦流。

1600米外，一隻變異獵狗，啪，前蹄一軟，悶聲栽倒。腦袋幾乎被炸成粉碎，紅的白的灑了一地，在灰白色的雪地上，刺目的拉出一條長長血痕。

粗暴精準的機械撞擊聲響徹天空：「一隻。」退膛，拉栓，填彈，再次瞄準。這種暴烈的特殊子彈，使得這把半自動的狙擊步槍填彈退殼裝置無法實現順利連擊。不過為了威力，這一點犧牲也是情有可原的。

變異獵狗倒下，獸群陷入混亂，血虎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激怒，直立而起，仰天發出一聲咆哮，咆哮聲落，驚慌的獸群在血虎指揮之下，立刻恢復井然次序，危機依舊沒有解除。血虎怒目圓睜，目光陡然向子彈擊來的方向望去，彷彿可以穿過層層障礙看穿牙五的位置。牙五看著狙擊鏡中的猛虎，無奈的苦笑，他也很想通過狙擊將血虎一擊而殺之，可這把即便是改進型的99式，依舊是無法勝任的。

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先將獸群擊殺，單獨對付沒有臂膀的血虎，也許要有把握的多吧。

空氣中微微瀰漫著好聞的火藥味，這種機械擊髮式的槍械，在這個時代早已落伍，可是經過牙五的精細調教，它卻有著令人動容的威力，而且關鍵是穩定且價格便宜。對於花錢如流水的牙五來說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了。

因為他需要很多的錢，他背負著不容他退縮的使命。

獸群中，野獸間的距離散得更加開闊，追蹤方式也開始發生變化，這給牙五的狙擊行動帶來更高的困難。不過這都在意料之中，一槍偷襲對方沒能作出反應，那他的子彈也小題大做了。這些野獸，每一隻都不是普通貨色。即便沒有經歷二次變異，離二次變異也不會太遠，對於他來說，這可是一筆富貴。

變異體在這個時代可是值錢的傢伙，他們每一個都是基因學上的好材料，尤其是他們體內濃縮精華的特殊部分。

吉普上一男一女兩人，男子開車，女子在副駕駛座。都是墨綠色制式服裝，胸前有一個半月形徽章，男子三十有餘，方臉，濃眉，板寸頭。女子二十上下，瓜子臉，娥眉，薄唇，身段妖嬈，是個美人。此刻她驚慌失措的臉色漸漸鎮定下來，滿是希冀的看向男子。剛才一槍緩解了他們絕大部分的壓力。

男子反而打斷她的欲言又止：「作為感官域二階進化者，你能判斷出對方的射擊坐標，距離，以及槍械型號嗎？」

男子不說，她倒沒察覺出什麼，話音一落，仔細略作判斷，臉色瞬間變得吃驚無比，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竟然…是99式，第二代，這…這可是淘汰產品…而且射擊達到1600米超長間距，坐標9點鐘方向。這…不太可能吧。」她的聲音里既有嫉妒，也有羨慕，更多是不相信，那狙擊手是怎麼做到的…？

女人這番酸酸的話里表明，至少對方階位比他高，很可能高過她不止一個階位，也意味著對方已經經歷了最少三次以上進化。而每一個超過三階的進化者在這個時代都珍貴無比，至少比他們身後這頭老虎還要稀少。

而且在這個電磁動能推進系統橫行的時代，老式槍械擊發裝置包括瞄準系統，都被更高效率的簡便方式所替代，它們很難找到生存下去的空間。這是女人另一個驚訝的地方。因為老式槍械在這種恐怖距離下精準命率，需要狙擊手具備更高的特殊生理要求。而這個要求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所無法到達的。

能夠達到的，就不會使用槍械，或者說這種淘汰的槍械。

槍聲粗暴沉重，帶有機械擊打的特殊金屬撞擊聲響。這女子顯然對於槍械理論有著獨到的見解，瞬間做出判斷，這種別有韻味的老式狙擊聲，以及加上子彈出膛的暴躁動靜，除了99式不會再有其他的了。

而能夠在這種距離上精準命中目標，這個人對99式肯定做了不可思議的調教，並犧牲了99式原本該有其他功能。另外，這種超長的射擊距離和精準命中率，即便對方暴露了狙擊位置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其中更為關鍵的是，如果對方想要在這個時候殺他們簡直易如反掌，或者說他們想要逃跑需要更好的運氣。

「小心為上！」男子面色難看。

「為什麼？我們有救兵了。」她用的是一種求證的語氣。

「不見得，荒野之中，偷獵者、土匪和暴民，每一個都為利益而來，落在他們手裡不比落在野獸手裡強，現在地下黑市裡最火的生意是什麼？是上好的奴隸，尤其像你這樣的。」男子推動檔位，突然來了個急轉。

車身劇烈抖動，他的話瞬間讓女人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