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遭遇（下）

??更新時間：2012-04-01

群獸依舊緊追不捨，開始做出反擊。吉普車在野獸試探性攻擊下劇烈搖晃，隨時都有覆翻的危險：「混蛋。」駕駛座上的男子心驚不已的咒罵道：「他媽的，這些東西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強壯，也更聰明。這些怪物還是野獸嗎？」他緊緊的把著方向盤，在雪地里高速行駛，沒有專註的注意力很容易發生事故。

「這一切，都是人類自己造的孽。」女子忐忑不安。

男子用餘光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按道理來說，一般群獸大都有夜間行動的習慣，特別是獵狗，即使白天出動，也是獨自獵食，今天也不知為什麼碰到了一群變態，這完全是一支有組織有戰術的野獸隊伍。尤其那隻血虎，如果脫去那張血皮的話，簡直就是一個人類，他驚恐的發覺，荒野中野獸的變異越來越向著一個不利於人類的方向進化。

他們遇到的這一群野獸，其狡詐多變的行動部署就像是人類中的——戰隊。

他們本就是一支為作變異體研究和標本的獵殺隊伍，沒想到戰隊人員全栽在對方手裡，只留他們兩個。而他們兩個，也不是什麼戰隊戰士，只是出於好奇混出來感受新鮮的。雖是進化者，但畢竟缺乏荒野實戰經驗。

一般來說，這樣的任務難度並不高，戰隊隊員也都是老鳥，有豐富的獵殺經驗，就是碰上獸群也能應付一陣，誰能想到會遇到高度智慧體獸類，所以一開始就著了它們的道，全軍覆沒。他們雖然明白這個時代一切生命體都在飛速變化，可是現在這種個頭奇大，還擁有智慧的野獸，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在這塊他們所在公司的轄區內，即便他們基因部的研究員也認為，百年內野獸不可能出現智慧，雖然過去的三年中，他們發現獸群中超過34.5%的野獸，在肌肉力量、攻擊性，及抵禦輻射和紫外線方面呈現逐年遞增的現象，可畢竟還處於可掌控範圍，他們手裡現有的武器足以對這些進化的變異體實行致命打擊。

可誰會想到野獸還會擁有智慧，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這根本就是扯淡。

試想那一隻只強壯凶烈的惡熊、老虎、屍狼、獵狗，如果他們具備智慧，那是怎樣的災難。人類最後的優勢領域被對方趕超，加上遠比人類強壯的力量，其中差距可想而知。莫非有一天野獸也會出現類似人類的文明。

想到這兒，男子額頭的冷汗就流下來了：「我們得把這個消息送回公司。」

女人看了他一眼，只是驚恐點頭，他們的彈藥已經損耗殆盡，現在能夠依靠的就只有這輛軍用吉普，或者隱藏在雪線中那個令人生畏的狙擊手。女人不由的向方才槍響的方位看去，除了灰白色的雪，什麼都沒有。

「野獸變得越來越強壯，也越來越危險了……」男子說道。

血虎感官極為靈敏，已然已發現牙五的狙擊位置，不過正如那女人所說，這種超長距離的狙擊即便被發現也無關緊要，因為牙五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透過幾乎可以說是簡陋的光學十字鏡頭，牙五清晰看到，直立而站的血虎在群獸間分配任務，它的嘴裡發出一連串的怒吼嘶鳴，像一個指揮官一樣在指揮戰鬥。

「不愧是二度變異的智慧體，嘿！會來幾隻呢…」他的神色不變，身心高度凝聚，警惕的望著變動方向奔跑的獸群，舉槍，眼睛半眯，左眼黑色瞳孔再次預睜，食指輕點扳機，臉上隱隱透出一股嗜殺之氣。

他，活像餓了半個月的獅子。

一如牙五預測，獸群很快分為兩部分，其中兩隻繼續跟著吉普車，準備發動最後進攻，而剩餘的血虎和三隻變異獸，突然在中途調轉方向，直往牙五方向奔來。灰白色的雪原上飄起兩條煙塵，地面震動越來越強烈。

「呵呵，就你了。」瞄準群獸中一隻長毛野豬，他黑色瞳孔突然微睜，漂亮的食指往內輕輕一扣，瞳孔瞬間閉合：「砰！」槍響，奔襲途中的野豬，腦袋上開出一個血洞，一頭栽進雪層，不甘的四肢抽搐了一下。

再次一擊而殺：「兩隻！」他語氣平淡，再也沒有去看躺在地上的野豬屍體，神情紋絲不變，眼睛盯著剩下的三隻變異體：「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新花樣。」他冷漠的語氣里滿是桀驁不馴，臉上卻隱隱有種興奮的潮紅。

「嗷…！」野獸群吼，響徹天際，它們發狠了。血虎不停嘶鳴，發出一連竄音節。牙五*不得不讚歎於進化的神奇，如果按照這種速度，那麼即便形成一種語言也不是不可能的。血虎布置完畢，三隻野獸間的空擋更加分散，從3點鐘，6點鐘，8點鐘，三個方向前進，這隻血虎還懂得戰術，簡直讓人嘖嘖稱奇。

這哪裡像是一隻野獸，幾乎就是一個精於戰術的人類軍官。

整個雪原顫抖不止，連殺兩隻，野獸鎖定兇手，準備誓將挑釁的敵人徹底撕碎，又起了一陣風，雪層上空，飄蕩的火藥味里瀰漫著一絲血腥的氣味，這股血腥味道更加激發了野獸的凶性。兩者間的距離在逐漸拉近。

不動聲色的拉栓，退膛，壓彈，瞄準，軍用的老式99狙擊步槍，在牙五手中猶如自己身上的手臂，毫不費力的再次抬槍，瞄準，標準如教科書一般的狙擊動作一氣呵成，眼睛內，閃過一道過嗜血寒芒，食指好如機械一般精確，食指彎曲，扣動，槍聲再響，距離自己700米之遙其中一隻獵狗應聲而倒。

「三隻！還有兩隻。」發熱的彈殼在灰白色的雪層逐漸下陷，一縷青煙飄起，即便連殺三隻變異野獸，剩下向著牙五奔襲而來的兩隻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他嘴角彎成一個算計得逞的曲線，不過，接下去才是硬仗。

血虎和那隻看體型僅次於血虎的獵狗（看體型很像另兩隻獵狗的頭領），很快接近了牙五的位置，然後，它們發現剩下的僅僅只是一個雪坑和幾枚還有餘溫的金色子彈殼，人不見了。他們速度很快，從發現位置到現在，也不過一分鐘，相比與人類，它們更強壯，更快，最致命的是，它們還擁有一定的智慧。

血虎和獵狗頭領茫然四顧。

正在這時，血虎突然一巴掌將獵狗拍出五米遠，自己順勢一跳，跳開三丈，就在獵狗被拍出去的剎那，雪層底部「嘀」傳來一聲輕微細響，緊接著，「轟！」的一聲，y91式手榴彈的彈片如暴雨梨花一樣四射。

一個小機關，y91手榴彈和定時觸發裝置，對於牙五來說，已經是非常奢侈的措施，可是除去幾片嵌入對方表皮的殘片，獵狗和血虎幾乎未受傷害，這點傷，還不足以讓對方失去一絲一毫的戰鬥力，一擊未果。

但是，要的就是這個被製造出來的機會。

另一擊緊接而來，「砰」，特殊穿甲高爆彈出膛的劇烈聲響，那隻還在空中沒有落地的獵狗頭領，突然全身綳直，頭顱往後一仰，身體直挺挺的倒地，像件破衣服摔在雪地上，不甘心的痙攣了一下，再無聲息。

槍響之地離血虎僅三百米：「四隻！」，牙五抹了一把乾裂的嘴唇，要殺獵狗頭領，他根本沒有把寶壓在一枚y91式手榴彈上，真正的最後一擊，依舊是他手裡這把99式狙擊步槍，從目前來看，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

可是令牙五驚奇的是，血虎並沒有如期朝他襲來，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將注意力從狙擊槍轉向那頭血虎，眉頭緊緊的扭成一團，300米距離，他2.1倍的視力足以看清每一個細節，血虎停留在爆炸原地，挺身站立，他的前爪拍打著早已一命嗚呼的獵狗頭領，神情凄迷，喉嚨里時不時的發出嗚咽之聲。

難道，野獸也有人類的感情？

場面顯得詭異的寂靜，牙五手裡那把狙擊槍不由的略微鬆弛，腦袋裡像投下了一枚炸彈，轟然炸開。他現在到底看到了什麼。

血虎撥弄著頭狼的屍體，牙五靜默，也不知過了多久，血虎的腦袋緩緩抬起，偏了偏，目光落在了牙五身上，目光相觸剎那，牙五的心神猛的一震，這已不是一雙嗜殺的雙眼，而是一雙沾滿了絕望哀傷的眸子，裡面有的不是憤恨，而是一種深邃的平靜，這種平靜非常清澈，讓他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曾經，也有一個人用這樣的眼神打量過他。

他的心神一陣搖曳，手上緊拽著的那把恐怖狙擊步槍，手指間豁然張開，步槍落地，他看了一眼陷入雪層的這把99式，裡面裝載著最後一發穿甲高爆彈，如果是300米以外，他可以說完全沒有把握命中眼前的這隻變異度極高的奇特野獸，但是如果300米內，他有信心讓其身受重創，但是，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血虎的的一連竄表現，讓他放棄了使用最後一粒高爆穿甲子彈。因為它配得起自己背後那把黑金長刀出鞘的待遇。

血虎轉身，向他走來，是的，像一個人一樣，一步一步向他接近，沒有怒吼，沒有殺氣，沒有猙獰利爪。黑金長刀緩緩的從背後抽出，牙五的心在痛，不是為了眼前這一切，而是曾經似曾相識的那一幕。一人一虎，一個曾被尊為世界主人的種族，一個是以往關在籠子里嗜血吃肉的野獸，如今，他們平等對視。

遠處，兩隻野獸追逐著吉普向他們這邊快速接近。血虎和牙五同時投去平靜的一眼，但也僅僅只是瞥了一眼。這個冬天顯得如此漫長，有長毛烏鴉在天際發出刺耳難聞的聒噪，灰色的雪線漫無邊際的籠罩著世界。

越來越多的動物正在死去，包括人類。也有越來越多的生物正在誕生，生存和死亡永遠那麼冷酷無情，就像現在一樣：「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牙五微不可聞的聲音在來自西北的寒風中消散無跡，他呵了一口氣，熱氣上升，在空中淡成無形。對面的血虎動了，強健有力的後腿在雪地里蹬出一個爆炸的圓。

長刀拖地，雪花狂舞，言九的步子瞬變，快起來，快成一抹殘影。

然後長刀瞬間高舉，在刺眼的陽光下折射著令人心寒的刀芒。虎爪，刀片般的五根長刺同樣動人心魄，他們同時躍起，在最高點相觸，一觸即分，牙五率先著地，肩膀上豁然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液浸染了他的迷彩服。他身體略微搖晃，有些不穩，長刀插地，刺目的鮮血，沿著刀尖染紅了一大片。

「你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對手。」牙五踉蹌站起，轉身，兩者同時對望，血虎半跪。緊接著傳來一個長長的音：「叱…」鮮血飛濺，顯眼刺目的血色浸透大地，「啪嗒」血虎的身體倒地。一招而定勝負。與此同時，不遠處，兩隻野獸從吉普車上一躍而下，車輛「轟」的一聲巨響，吉普徹底的來了一個翻轉。

車門被一隻腳踢開，率先出來一臉血色的男子，然後女人也被男子從副駕駛座拉了出來，兩人身上都有傷，看似無礙。

而在吉普後方的兩隻野獸，在見到血虎倒下同時，向著天空嗚咽悲鳴了一聲，轉身逃向遠處，牙五有些艱難的往回走，背起了那把陷入雪地的99式狙擊步槍，然後來到血虎倒地的地方，它的脖子口有一條動人心魄的傷口，從喉結處一直延伸到左胸，森森白骨依稀可見。血虎雙眼半眯，進氣多，出氣少，胸腹部出現肌肉痙攣，離死只有一指之遙，而其眼眸處，一條濕潤的痕迹打濕了血色的毛髮。

牙五心神悸動，視線里滿是複雜之意：「給你一個痛快吧。」長刀再舉，血虎的眼眸在望向那把長刀時，緩緩閉合。

刀過，刀芒如陽光般耀眼，帶去最後一絲生機。血虎亡，而牙五寒若冰霜的臉上，卻無半點勝利者的成就感。默默將刀背負身後，他想起了那個人，那人說：廢物，有本事來找我。而他現在所做的無非就是這些。

那麼他到底會在哪兒？他的兄弟，同時也是他的仇人。

不知道這個冬季會在哪兒結束，也不知道會不會結束，而牙五知道，今天一戰，人類前進的路上再次多了一個不可揣度的對手，這樣的血虎不會只有一隻，也不是最後一隻，也許這個世界比他曾經預想的還要糟糕。但是，與他又有何干。

他，只是一個復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