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崛起 196 南馬離鞍(上)
?南都市東北,150餘公裡外,舊華夏揚州市原址。
揚州市,曾經舊時代的娛樂之都,幾百年來素有天堂美譽,如今卻只剩下破敗的建築物和鬼魅般的回憶,這裡不是戰爭地帶,曾是人類最繁華地域之一,而現在它們正在經歷荒野的無情侵襲,幾十年間,大自然在這裡肆虐碾壓,大部分的建築都已崩壞,大都市的風貌雖然依稀可見,整個城市卻荒無人煙。
這是一座廢墟之城,像荒野中所有舊時代遺迹一樣,如久未修繕的墳墓,破敗荒蕪。
城市東面,荒廢的火車站。
一道纖細優雅的影子,急速向西移動,速度很快,超過80碼,高速所形成的空氣旋窩在地上拉出一條淡淡煙塵。
那個因為高速移動而模糊的影子突然來了個急剎車,身體霎時停止,移動的慣性使得地上留下了一條明顯長痕,塵埃肆意,逐漸上升,又在這煙塵逐漸消弭的過程中,露出了一張年輕漂亮得有些過分的青澀臉龐。
這擁有著那恐怖移動速度的,是位女子。
她裸露的脖子處掛著一塊銀色兵籍牌,牌身上面刻著三個字:南宮?月夜。
也許,你會認為這就是她的名字。很遺憾,恰恰相反,這個名字屬於她的主人。一個被她所一直驕傲的人物。
她身穿新制老A軍用黑色作戰服,手持匕首,背負一把這個時代最流行的電磁推進系統狙擊步槍,那根在黑暗中閃著寒光的銀色加速膛管顯示出這支步槍的不同尋常,沒錯,老A的最新技術,.50口徑的加速膛管。
與牙五手裡的那支二改99式似乎有異曲同工之處。
步槍約150cm,對她不過一米五幾的身高顯得略長,也有些沉,但她輕靈的步伐說明其擁有足夠強度的體質能力。正前方,十米處,有條縱深二十米的衚衕。衚衕入口處一隻慌不擇路的野兔正迅疾的亂竄而去。
原生態野兔,完全沒有變異的舊時代物種。
她的目光停留在野兔身上,嘴邊勾起一抹調皮笑容,嫻熟的將軍制匕首插入小腿處的匕首鞘。從身上抽出步槍,拉動搶栓,調整身體,嘴角一彎,食指微扣,槍響,「呯!」,野兔應聲倒地,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相對她的年紀,顯示出其與年齡極為不符的狙擊手法。
生火,熟練剝皮,12.7毫米的子彈幾乎將野兔完全轟爛,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半個身。一隻原生態的野兔,對於這個滿是變異病毒的時代來講,已是很少得見的美味,這種東西也只有在主人的餐桌上才能偶爾見到。
濃郁的香味漂浮而起,她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幾下。
她略顯不好意思的偷嘴掩笑,向身後11點鐘方向,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午夜的荒野中毫無顧忌的使用篝火說明她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熱敏性的變異野獸無疑是這個時代獵人最頭疼的問題。不過她毫不在意。
而就在女子剛剛望過去的11點方向,一片建築群廢墟中,一個暗影悄悄蹲伏下來。
這是一片完全倒塌的建築集群,所有木質百葉窗結構的商店全部已腐蝕敗壞,混凝土牆壁也開始陷落,地面上散著金屬網,寂靜無聲。這個蹲伏下來的影子,眼皮突然跳了跳:「被發現了么?」暗影匐得更低。
聲音略顯嘶啞,卻很沉厚,很有異性緣的男中音。
但他卻有一張令女人也要嫉妒的臉,栗子色長發,瓜子臉,薄唇,那深藍色雙眼猶如碧波悠遠的大海一般令人著迷。他身披夜行灰袍,戴著一副金絲眼睛,此人正是盧卡斯?李:「蘇靈兒,已經七天了…」他呢喃自語。
從洛克菲勒那片被完全燒成焦土的廢墟上,他一路尾隨到這裡。
「你的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盧卡斯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莫問上校讓他調查約翰?戴維的案子一直沒有眉目,直到七天前,他在洛克菲勒家族的廢墟原址上發現了她,一個似乎與此毫無瓜葛的角色進入他的視野。
蘇靈兒,南宮?夜月貼身侍衛,暗夜中的獵鷹。
盧卡斯一度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現了差錯。南宮家,南方區建區以前,前南方區三大王者之一,作為前南方區三足鼎立時代的最重要政治勢力,經歷了建區戰爭以後,實力從最頂層跌落。從此,不再過問政治。一直徘徊在權利漩渦最外圍,從長久歷史事件看,南宮家一直是南方區中最溫和的鴿派代表。
即便如此,南宮與另一前南方區姓氏,至今雄踞10號行政區域。
10號行政區,南方區中地域最廣的行政版圖,覆蓋整個南方區東南沿海,也是南方區海防的戰略區域,重軍工,厲兵防。當初,為避諱建區戰爭帶來的連帶影響,原本的王者,兩大姓氏,長久以來居於一隅,不問權力。作為曾經南方區寶座最有力爭奪者之一,南宮一系實力也一直以來被南方議會所嫌隙。
直到南宮系兩大姓氏交出10號行政區的終審、立法和軍權。
南方區歷史上,這次事件,也被稱之為「南馬離鞍」,暗示其下馬稱臣的意思。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南宮系兩大姓氏以溫和派自居,但從未有人敢小瞧他們。曾經的王者雖然已成歷史,但底子依舊健在。
南馬離鞍事件以後,南宮系已無聲息久遠。
但是,長久以來淡出權力中心的南宮姓氏,為何此刻出現在洛克菲勒家的廢墟上。
洛克菲勒案,本就是迷案,洛克菲勒家族作為南方區大佬奧納西斯幕僚,手裡掌握著南區大小兩所核武庫,其中之一就包括2號行政區的新月武庫,新月核武庫失竊,已牽扯到多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多少人在滅門慘案之後為此劃清與約翰?戴維的界限。
而這個時候,南宮姓氏不但不避嫌,竟然主動染指其中,這就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盧卡斯正是因此才追蹤暗夜獵鷹蘇靈兒來到這裡。說起來南宮?夜月還多少與他有些淵源,盧卡斯作為Lee氏家族年輕輩中天賦絕倫的人物,一度得到家族大力栽培,直到他與南宮?夜月經歷了一次不咸不淡的感情波折。
這次感情波折也讓他從第一序列繼承人中被清除出去。
正因為如此,盧卡斯?李,不得不在老A建制中從列兵做起,直到現在,依舊不過是個區區尉官。但金子總會放光,莫問在坎布爾事件中對其青睞有加,收作助手,這才一定程度上打開了盧卡斯未來的似錦前程。
誰都知道,且不論莫問身後大佬王承澤,光光這些年莫問的傳奇經歷,足以讓他在未來南方區的權力中心謀得立足之地。
「跟對人」這種老掉牙的道理,放在任何時代都是真理名言。
當初,Lee氏作為南方議會中的一支重要力量,為避嫌招人忌諱極力反對盧卡斯與南宮?夜月來往。南宮系「反骨論」雖然在當時並無市場,但作為舊王者,私下裡依舊招人嫌隙,這種與舊勢力聯姻的事實,極容易給對手落以口實。而政治場中,對手有時候太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這正是Lee氏忌諱的原因。
應該說,Lee氏阻止盧卡斯的行為並沒有錯。
但年少輕狂,性格執拗的盧卡斯不以為然,為了這段感情出走家族,準備與南宮夜月在10號行政區的沙灘海濱月下誓盟。而那個時候,南宮?夜月用一句幾乎是調笑的話送走了當時只身心系美人的單純盧卡斯。
這句話至今還刻在盧卡斯的心頭。她說:「這只是個遊戲,李!你太認真了。」
當初,面對如洛神在世的南宮?月夜,盧卡斯的心一點一點的冷下去,慢慢變得絞痛,然後如這個時代的荒野城市一樣碾成粉碎,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他不明白南宮?月夜為何會用那種眼神打量他,她真是曾經那個愛過自己的美人嗎。盧卡斯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憐憫,可笑,就像看一個精神病遠離的傻子。
沒有家族作後盾的盧卡斯,在對方眼裡什麼都不是。
盧卡斯輕輕搖晃腦袋,將這些過去的記憶從腦袋裡清除,看著遠處跳躍的篝火,眼睛里恢復了清明。而就在此時,他的瞳孔猛的縮成針尖,視野中,一個脫塵清麗的倩影從北面緩緩走了過來,向著篝火方向接近。
她走得很慢,速度卻快得匪夷所思。
「南宮?月夜…」盧卡斯默念著這個名字,身體不由顫抖起來。這個人已多少年沒有看到,這個身影,也已經多久不在夢裡出現,同時讓他疑惑的是,從來不曾離開過10號行政區的南宮?月夜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也越來越離奇。
南宮?月夜與她的貼身侍衛蘇靈兒在篝火處匯合,一身古裝青衣,青絲如嵐,如同瓷玉瓊脂的粉黛臉蛋,纖腰,長足,除了那身在寒風中裊裊飄起的素雅長衣,身上不帶他物,延頸秀項,皓質呈露,柔情綽態,雲髻峨峨,此女子不是人間有,應是天上來,好一幅絕世容顏,好一個秋水為神玉為骨,如畫卷中走來。
當代人類,哪一個還有這幅古裝魅離的著裝和姿態
南宮?月夜淡淡看了一眼半跪於地的蘇靈兒:「靈兒,你又調皮了呢。誰叫你把這個懵懂的傻男人引到這裡來了。說實話,月夜可不想見這痴獃。唉…」她嘆口氣,面色上瑰姿艷逸:「算了,反正也不會掉塊肉。」
南宮月夜話音落,目光遠遠投了過來,像鎖定獵物一樣盯住了暗中的盧卡斯。
卡斯眼皮悚然劇跳:「該死。果然被發現了。」他默默說了一句,只是,即便被看穿行蹤,他也沒有現身的打算,而是在原地轉個了個彎準備就地逃走,南宮?月夜不是他不想見,是太不願意去見。他不想再去觸碰塵封久遠的記憶。再說調查約翰?戴維這案子,本就不是什麼能見光的差事,他不想惹上腥臊味。
但是他想走,有人卻不讓他如意。
一道如禿鷲一般的目光,突然在背後出現,居高臨下,像獵人一樣盯住了他。盧卡斯愣了一下,心神巨震,出現在他視線中,俯瞰他的,是一衰老得如死人般的男子,瘦的皮包骨頭,鷹鉤鼻,細窄蛇眼。
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他看到了這個乾瘦老頭臉上一道疤。
這是被子彈擊中穿透下巴的傷疤,即便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依舊使得這張嘴巴無法完全合上,露出裡面猙獰的一排慘白色臼齒。這個形象他太熟悉了,曾在奧納西斯出席南方議會的議席上無數次見過,那個時候,奧納西斯身邊永遠立著這麼一個沉默,冷酷,陰森的老年男子,這個男子,就是約翰?戴維。
站在南方區權力頂端的大佬奧納西斯的智囊和幕僚。
「約翰?戴維,你竟然沒死…」這是盧卡斯說的唯一一句話,下一秒,盧卡斯的腦袋裡突然傳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像是一首曲子,音律優美婉轉,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手持一支黑金長笛的南宮月夜,嘴裡動了動,身體沉沉的軟了下來。昏睡過去之前,他本想向月夜提出一個疑問,你怎麼會使用第二樂章…
「主人,你的第二樂章越來越精湛了呢!」昏昏沉沉中,盧卡斯依稀聽到蘇靈兒的聲音幽幽的從深處緩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