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崛起 204 圓桌協議（上）
牙五的心，與這坐落於灌木藻澤中的空城一樣，空空如也，了無生氣。
看著黑暗中遍布的灌木和建築群，此刻，他的心比這個世界的寒冬還要冰冷。過了好久，他空洞的雙眼漸漸有了一絲生氣，臉上除了茫然，更多是痛苦之色，閉上雙眼，雙手抱頭，猩紅的血沿著嘴唇流淌而下。
過度的無助，悲愴，讓他忘掉了身體巨創后的陣痛。多年的叢林廝殺和刀口舔血也沒有將他柔軟的一面徹底洗去。
相反，那些被曼莉喚醒的淡淡溫暖，他比任何人都要視若珍寶。
可是，它再一次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一個瘋狂的龐然勢力，牙五深知，自己絕對沒有資格與對方抗衡。時間不會等人，或許他可以成長到足以傲視絕大部分強者的境地，可到了那時候，他還有機會嗎。無助的茫然之間，牙五的內心深處猛的傳來一陣針刺的心悸，抬頭，愕然，左瞳白瞳開啟，全身汗毛乍起。
一股鋪天蓋地的壓抑氣息從高處而落。他的神色頓時巨變，瞳孔猛的縮成針尖，一股刺骨的寒意像電擊一樣流過全身。
「好久不見。兄弟！」與氣息同時抵達的，是沙啞低沉的聲音。
這一刻，牙五猶如被巨雷擊中。
他的嘴巴顫抖著，這是個即使燒成會他都不會忘記的身體，他的腦袋轟然炸開，失神，神色陡然變得慘白，似乎一下子從記憶中抓到了什麼，腦海里颯然劃過一道閃電。他的兩眼像凶獸一樣冒著猙獰的光，呼吸急促。
「是，你。」這兩字似乎被撕成碎片，一點一點從牙縫裡擠出來。
他的視線凶神惡煞，目光深處依舊充滿不可置信，唐突從地上一躍而起。身子突然從靜止飆到極限，他暴走了。一切的一切，在看到這個身影時，似乎都已變得不在重要，包括自己的性命，包括目光所及的整個世界。
「還回來！父親的，母親的，還有曼莉。還給我。」顯然，牙五將其當做擄走曼莉的背後元兇，常年的隱忍，十來年的痛苦，那個指天為誓的誓言，都在曼莉突然消失以後，被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身影徹底引燃。
猶如一座突然爆發的火山，凶戾暴躁。黑金長刀被暴烈高舉。
白色刀氣在成型，白色竟然緩緩變質，透出銀光，與銀光同時飈射而去的，還有牙五*不要命的身體，刀尖，破開阻礙，銀色刀氣蓄勢待發，手中長刀豎劈，三位一體，這是個令八階高手都要靈魂戰慄的必殺技巧。
自從完全體一役，這種技巧，再次在牙五手中成型。
左瞳，白色瞳目睜開，血絲遍布，九根環瞳的細線，兩根金色細線亮起，金灰雙色瞳紋金烏之光流轉，而那九線之中，倒數的第四根灰色瞳線，隱隱約約的閃了閃，幾年以來的荒野叢林記憶，正以瘋狂的速度迅速回放，然後，那個記憶中正在逐漸變得模糊的背影在他面前漸漸與十幾年前的那個身影緩緩重合。
他的臉上滿是厲鬼的悲愴之色，眼睛逐漸變得模糊，又慢慢變為猩紅，最後淚水無可抑制的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牙五臉上泛起病態殷紅，狂吼：「都，還，給，我！」
「轟！」三位一體的力量，凝聚長刀刀尖，空氣中起了旋風，捲起漫天灰色雪，掃起灌木枝椏淚水一樣掉落的樹葉，空氣似乎被切割為數段，空間中扭曲變形的能量流狂亂四躥，刺痛肉眼的銀光在厲鬼般的嘶鳴中轟然爆炸。
銀光照亮天空，凝聚不滅，這是何等的力量。
十幾公裡外，慕容無畏的臉上劃過一道心悸神色，猛的回頭，看向了黑夜中的山丘之間，那裡隱約亮起了一團扭曲雲霧，嘴巴張了張，再也沒有合上。明日上校眼睛眯了起來，不過他並沒有回頭，淡淡嘆了口氣。
「他……只是個可憐人！」明日幽幽嘆道。
「誰？」不停吞著唾液的慕容無畏茫然的問了一句，無疑，這樣心驚的力量，即便是七階白段的他，都感到恐懼。
「或許，都是吧……」
南都市，黎明之前，剛剛落幕的大選讓整個黃昏堡壘徹夜通明，作為上流社會的盛會，南都舞會在大選落幕後如期舉行，奢侈的燈火通明與南都市外圍廣袤無邊的黑暗形成強烈對比。四年一度的政治遊戲剛剛結束，有人出局，有人入局，有人歡喜，也有人愁。穩操勝券的容氏功虧於潰，莫言一語成戳。
這個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結果，都被他完全言中。
榮氏在最後一輪辯論中以兩票微弱劣勢不敵突然殺出的黑馬，全線潰敗南都。而新當選的新總裁有一個令大部分南都人都不熟悉的名字：K！K在大選辯論中，只用了未來兩個核心議案擊敗了以安全為中心榮氏政策。
兩個議案分別是，1，修正高邊際計劃，由戰略主攻進入戰略防禦。
這個未來議案，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各大家族支持。而王承澤坐在辯論大廳的貴賓席座位上冷笑。莫言說的沒錯，這些安逸太久的大家族，經歷了十幾年養尊處優，在經濟上得到極大提升的情況下，胃口也越來越大。
他們迫切需要實際性的力量來增強南方區體制內的話語權。而修正案正好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大肆擴軍的借口。
擴軍，正好可以成為他們謀取更多體制利益的籌碼。
地方防禦，好聽點是增強對不同步生物的軍事實力，難聽點，就是各顧門前雪，罔顧他人瓦上霜，這是個動聽的借口。也許，舊制度形成的安全機制正在緩緩顯出威力，但這種威力沉澱的太久遠，當它變成人們生活中習慣的一部分后，人們開始忘記了它的好處，從而進一步忽略了更大的危險依舊盤踞不散。
他們的眼光被眼前不切實際的利益完全蒙蔽了。
莫言的另一句話也說得沒錯，眼前的白米飯總比未來金山要值錢。可惜的是，吃完眼前這一頓，你是否擁有足夠力氣走完通向金山的道路。選前者是人本性，選後者是成事業的偉力人物。任何人，都只能兩者選其一。
南方區的各大勢力，則貪婪的想要兩全其美。
真有兩全其美嗎。當然沒有。什麼都想要的後果是，可能什麼都會失去。王承澤現在憂慮的是，如果不同步生物一旦爆發，南方區的力量是否還可以重新凝聚起來，缺乏中央權威的南方區新議會很可能一盤散沙。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王承澤倒還有些應對之策，關鍵是K的第二性議案。
K未來第二項議案，作為優先執行政策，就是調整南方區議會一直以5S級戰略部門存在的高邊際計劃執行機構：第五區！將原本的5S級序列，直接下調為3S。這個看似不輕不重的調整幾乎給王承澤當頭一棒，也開始重新評估莫言那番話：他們要的不是虛無縹緲的行政權，而是插手南方區權利基石：第五區。
誰都明白，第五區是王承澤一手抓的機構。
該機構創建的主要目的，是主導對人類形成威脅的異族進行防控打擊。王承澤利用5S級最頂尖序列機密這個借口，將那些試圖插手此部門的勢力棋子全部擋在門外，也就造成了第五區實際上成了王承澤的私人部門。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南方區各大勢力不滿。
只不過這些不滿，因為王承澤在南方區巨大潛在實力和威望不敢表露罷了。5S級，整個南方區能夠觸碰這個機密的，寥寥可數。而且這些寥寥可數的大人物，建區戰爭以後就在圓桌會議上達成了協議，史稱「圓桌協議」。
圓桌協議，說難聽點，就是分贓協議。
王承澤作為建區戰爭的巨頭之一，取得了為數不多5S機構之一的管轄權：第五區！現在K的這個議案，就等於直接削弱了王承澤管轄權力。3S，南方區頂尖機密中的一個門檻，過了這個門檻，能夠染指該機密的都屬於建區戰爭中的巨頭，而3S本身這個序列機密，則是建區戰爭以後新興集團足夠碰觸的領域。
也就是說，隨著第五區機密級別降低，南方區那些新興勢力，也能以南方區條例為借口，可以從第五區中分一杯羹。
這對高邊際計劃執行非常致命，足以影響到防控打擊的效率。
王承澤隱隱感覺到，南方區中有一股力量將外圍勢力擰成了一股繩，矛頭直指他、普佐及榮氏所代表的權力高層。而且他也非常確信，這只是第一步，溫水煮青蛙，他們會慢慢瓦解他十幾年來辛苦構建的政治力量。
這是一場沒有血的較量。但是慘烈和兇險度，堪比當年之建區戰爭。
同時這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不僅關係到他所代表的序列和勢力，還關係到整個南方區的穩定。此刻他坐在南都市最繁華的特別行政租界內的一座別墅中：南珠區，2號行政租界，特權區，2號區駐南都市特備機構。
南方區10大行政區，九大區都在這裡設有租界地。
榮氏家長，普佐，莫言都在這裡。榮氏，舊華夏始祖姓，源遠流長5千年，不過經歷了一次二次大戰後削弱非常厲害，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沉寂衰敗中榮氏，依舊是南方區中當之無愧的一霸。榮氏當今家長，榮啟明，一年過八十的老者，長須，短髮，拄一龍頭拐，龍鳳錦袍披身，穿一雙不合時宜的舊布鞋。
他身形消瘦，彷彿會被一陣風隨時催到，但銳利的雙目精光四溢。
毋庸置疑，作為南區巨頭，榮啟明當得起強者的稱號，只是他泛紅光的臉膛上，神色略顯凝重，雙手撐著那根不知用什麼材質打造的龍頭拐，眯眼，眺望別墅外燈光璀璨的世界，寂寥的神色與外頭繁華形成反差。
大選失意雖然有所心裡準備，但無疑影響到他的心情。沒有人說話，普佐低頭沉思，莫言百無聊賴的扣著手掌中食指指甲。
就在此時，外頭響起腳步聲，腳步聲甚至有些惶恐和謹慎，來到緊閉的厚重花梨木門外，用深思熟慮的韻律在門上敲了敲：「啪，啪，啪。」三聲，三聲之間時間間隔均勻，大約每隔一秒敲一次，顯然，此人對這種舊時代的理解掌握十分熟稔。雖然門響，屋內眾人將目光投向門外，王承澤眉頭皺了一下。
「進來！」聲音極不耐煩，王承澤有言在先，如非必要不得打擾。
門，吱嘎，被推開，半空中伸出一隻保養得極為細膩的手，但手的主人似乎與這隻手臂光潔細膩的皮膚形成強烈反差，一個老頭，年紀過六十，面部皺紋縱橫交錯，門開，碎步入室，低頭，躬身，謙卑向場眾人行禮。
來人用儂軟的語氣道「大人，外有一女子求見，事急。小奴不得不擅作主張前來稟報，給大人添了麻煩。」略帶舊華夏復古禮儀，加上復古的言辭，看上去與這個時代的廢墟世界顯得極為格格不入。但這裡每一位都知道，王承澤就好這一口。
只但此刻的王承澤，對此似乎極為不耐：「老子沒空，讓她等著。」
莫言的眼皮抬了抬，毫不介意的打斷王承澤：「是什麼人？」
「說是莫問閣下隨從，上屬盧卡斯。名柳煙水。」
莫言皺了皺眉：「讓她進來。」從頭到尾，他似乎根本沒有徵求在場那幾位跺一跺腳都足以讓南方區震一震的大人物意見的意思。有這個膽量的，整個南方區中屈指可數，而且都屬於巨頭中的巨頭。莫言自然算不上巨頭人物，但他無疑是敢這樣言語對待這幾位中的寥寥可數之一。
「呵呵。年輕就是好！」容啟明目光中帶著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