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裝不下去了

130裝不下去了

御書房裡,一片詭異的安靜。

天晟帝望著龍案前跪著的幾個重臣,沉聲道:「說是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朕看你們沒有一個讓朕省心的!」

幾人都被罵得不敢抬頭。

天晟帝越看越來氣,直接將摺子砸在了幾人身上,怒斥道:「滾回去好好想想。」

「是。」

幾人膽戰心驚的領命,才要退下,卻聽得常喜在一旁小聲的對天晟帝提醒道:「皇上,皇後娘娘來了有一會兒功夫了。」

天晟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雖然沒有吭聲,但常喜明白,這是要見的意思。

他忙躬身去請了。

這幾個大臣中,就有時任戶部尚書的張騫,即皇后的父親。

兩人在門口遇上,一番見禮之後,張騫不動聲色的給皇后遞了個眼色。

皇后心下瞭然,見常喜迎了出來,便提著步子跨進了門檻兒。

「皇上。」

才一進門,打了個照面,皇後面上已經帶上了恰到好處的溫婉淺笑。

她一邊行禮,一邊笑道:「這是爹爹辦事不力,又惹了皇上生氣嗎?」

天晟帝的余怒未消,但事不關皇后,他也不好發作,只擺了擺手,示意皇後起身,悶聲道:「老尚書約莫是年紀大了,辦事越發欠妥。」

聞言,皇後面上的笑意淡了淡。

她起身走到龍案跟前,斂眸道:「皇上說得極是。」

「之前,爹爹也曾跟我說,他年紀大了,越發力不從心了,這位置就該騰出來給年輕人機會。」

說到這裡,皇后偷瞄了一眼天晟帝,見他神色無恙,這才繼續道:「可是,恕臣妾直言,不是爹爹不想退,而是現在這情況……實在退不得。」

德妃和周家雖然倒下,但四皇子頗得聖心,再加上這麼多年來德妃和周家在朝中為四皇子經營的人脈,顧修文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而三皇子,有姚貴妃,還有她背後的姚家。

若她的娘家不能在朝中給太子一些支撐,本就因為資質平庸,不大受天晟帝待見的太子,以後的路只會更難走。

這些話,旁人說來可能會顯得大逆不道,但這本就是明擺了的事情。

她身為中宮皇后,又是太子生母,由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顯得也不那麼突兀。

如果過分謙虛或者遮掩,倒顯得虛偽了。

他們夫妻多年,她還是能摸得准幾分天晟帝的脾氣的。

果然,聽到這話,天晟帝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皺眉沉思了起來。

見狀,皇後繼續道:「臣妾也知,禮兒論心計,比不上老三,論治國謀略比不上老四,更別說現在找回來的老五了,可是……是人都有私心,臣妾私以為,禮兒最是敦實寬厚……再加上皇上既定了他為儲君,臣妾自然更偏心於他,還望皇上體諒臣妾這一番為人母的心意。」

這話,既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的私心,也強調了太子的優點,並提醒了天晟帝,太子是他立下的儲君。

聽罷,天晟帝的神色果然好了不少。

他嘆了口氣,抬手將皇后拉在了面前,感慨道:「瞧你,朕只不過是說了老尚書幾句,你怎麼還扯到了儲君上,朕知道,你定是聽了外面那些風言風語。」

「此事朕會擺平,你莫要多想。」

「既是儲君,若禮兒沒犯什麼大錯,朕怎麼可能去廢他。」

身為帝王,這一番話也已經足夠真誠,算是給皇后吃了定心丸。

皇後面上帶著欣喜的笑意,但內心卻毫無波瀾。

她知道,這不過是天晟帝為了穩住他們母子的說辭。

從她知道,他恢復了老五皇子身份的那一刻起,若他們不自己爭取,她的兒子就註定跟皇位無緣。

很早之前,顧俢禮曾私下跟她提過這件事。

但她不以為然。

以當年天晟帝對那秦貴人的寵愛程度,若五皇子尚在人世,這麼多年,他不可能不管不問。

甚至,當初他都不可能讓靖王設計了調包。

她是不信的,以為兒子是才從哪個奴才那裡聽來的謠言。

不過,兒子有野心,開始布局為將來做打算,她自然是支持的。

直到前幾日,天晟帝連同靖王和太后,一起證實了顧瑾知的身份,她才知道,自己還是看清了秦貴人那賤人在天晟帝心頭的地位。

若她再不行動,今日只是恢復他地位,改日就要讓顧俢禮給他騰出儲君的位置了!

好在當初,她雖然沒信顧俢禮的話,但想著就算不為防著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五皇子,老三和老四,也不容小覷,所以就提前讓他開始準備了。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並沒有錯。

至此,皇后萬分慶幸當初自己沒有攔著兒子,反而賭上了身家性命讓他放手一搏。

這一番心思,轉了千百回,但在面上,皇后依然滴水不漏,感動不已的看向天晟帝:「臣妾……臣妾在這裡先謝過皇上了。」

末了,她還不忘加一句,「皇上放心,禮兒是您親自教導長大的,他的性子您也清楚,最是溫和敦厚,他絕對不可能做什麼錯事!」

面對她一番斬釘截鐵的保證,天晟帝笑道:「朕自是知道的。」

「不然,當初也不會立了他為儲君。」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皇后的面上浮現出了一抹薄紅,她轉頭看了一眼門口站著的還提著食盒的周嬤嬤,又才看向天晟帝道:「皇上剛剛被爹爹氣得不輕,臣妾也不知道做什麼才能贖罪,所以親自熬了參湯。」

說到這裡,她面上劃過一抹赧然,有些踟躇道:「只是,皇上也是知道的,臣妾的廚藝不怎麼好,就怕入不了皇上的眼。」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天晟帝哪有不嘗嘗的道理。

正好,他也還沒有用膳,皇后是掐著點兒過來的。

「你的廚藝好不好,朕還能不知道嗎?」

天晟帝笑了笑,招手讓周嬤嬤送上來。

兩人成親二十餘載,再聽到他說這話,皇后依然臉紅,嬌羞道:「皇上……」

天晟帝笑了笑。

周嬤嬤將參湯盛好,交由一旁的常喜。

常喜照常要用銀針試毒,天晟帝卻擺了擺手道:「是皇後送來的,自是無妨。」

說著,他將手邊的摺子丟開,拉著皇后在一旁坐下,問道:「想來皇后也未用過午膳,便先一起墊墊吧。」

話音才落,常喜連忙又給皇后盛了一碗。

皇後有心推卻,但又怕天晟帝起疑心,只得謝了恩,並從容的從常喜手中接了過來。

為了讓天晟帝相信這參湯無毒,她先喝下一口,才笑著轉頭看向天晟帝:「皇上怎麼不喝?莫非是嫌棄臣妾做得不好?」

「哪裡。」

天晟帝拿起了湯匙,忙喝了一口,並贊道:「皇后的手藝竟比御廚做得還好。」

聞言,皇后適時的臉紅,斂眸道:「皇上慣會拿臣妾取笑。」

雖然面上這般,但她眼角的餘光卻沒離開過天晟帝手中的湯碗。

直到看到裡面見了底,皇后心下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依然沒有表露出分毫,還在一旁陪著天晟帝說了一會兒話。

直到看見他神色隱隱有些不對。

即使他在忍耐,但皇后也看出了他逐漸蒼白的面色,以及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子。

「皇上?」

皇后強壓下心頭的狂喜,面上帶著關切道:「您的臉色看起來怎麼不大好,可要傳御醫瞧瞧?」

天晟帝抬手按在龍案上,皺眉道:「常喜。」

常喜會意,連忙轉身打發了個小太監去宣御醫。

自然,是不可能有御醫真的能有命湊到這跟前兒的。

甚至,這出去送信的宮女都得死。

她已經同太子約定,以有人從御書房裡出去請御醫為信。

只要天晟帝一死,他們母子在宮內,手握禁軍,在宮外,還有巡防營的兩萬精兵,再加上他們提前在城中的布局。

迅速掌控京中局勢不是問題。

再者,太子乃儲君,順利登基乃天經地義的事情,即使是太后也不會說什麼。

哪怕日後有人察覺到什麼,但那時候大局已定,誰又敢說半個不字?

如今,德妃和周家已倒,老四又被拘禁,自是翻不出什麼浪來。

至於老三,她派去的那幾批殺手應該在回京復命的路上了。

唯一的變數,就是在相國寺的老五顧瑾知。

他有天晟帝和太后的偏愛,還有靖王做靠山,如今再加上一個剛起來的秦家,錯過了今日,皇后敢斷言,這天下必然是顧瑾知的,將來沒有他們母子兩人活路。

今日倒是天賜的好機會,顧瑾知命懸一線,又被兩千精兵困在相國寺,必死無疑。

越想,皇后越覺得解氣。

眼看著天晟帝的面色越發蒼白,甚至連坐都有些坐不穩了,直接靠在了龍椅上。

皇後面上的擔憂也已經再裝不下去了。

知道他必死無疑,這一瞬,因著這些年為了他們母子的地位和在這後宮中能平安生存下去,而對他強顏歡笑的屈辱和辛酸一併湧上心頭。

皇后的眼神越發冰冷。

就連劇痛中的天晟帝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他皺眉,語氣裡帶著困惑道:「皇后?」

皇後站起了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天晟帝,「皇上,臣妾覺得,不必再麻煩去找御醫了。」

「因為您這病,治不了。」

只一句話,天晟帝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他的手死死按在腹部,像是在極力壓抑著痛苦,只表情冷肅道:「你以為,你給朕下了毒,這天下就是你們母子的?」

未免也太天真了!

說著,天晟帝突然沉聲對窗檯外道:「青山!」

話音才落,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從從窗外躍入,轉眼便掠到了天晟帝跟前。

只是,在他要對皇后出手之前,卻聽皇后冷笑了一聲,不以為然道:「皇上當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殺了臣妾,但可別怪臣妾沒提醒皇上,老三和老四的命可都在臣妾手上。」

「還有秦家老小。」

說到前者的時候,天晟帝倒是沒多少動容,哪怕那些是他的親生骨肉,但一提到秦家,他的眉峰驀地蹙得更緊了些。

天晟帝遲遲沒有開口,青山便也很識趣的站在一旁,沒有立即動作。

皇後面上不無得意道:「而且,事已至此,皇上還能做什麼呢?」

「要叫青山去找蕭遂嗎?」

「可惜,莫說咱們禁衛軍統領蕭大人已經在黃泉路上等著皇上了,便是這御書房,青山也出不去。」

說到這裡,皇后抖了抖剛剛被壓得有些起皺的袖子,漫不經心道:「太子即位,乃天經地義。」

「皇上若就這樣去了,倒是能避免一場流血漂杵的屠戮,反正,結果並不會改變什麼。」

這御書房周圍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她之前故意讓顧俢禮的人泄露出了顧瑾知在相國寺遇險的消息,以天晟帝的性子,在第一時間不但會派了精兵前去救援,還會將他身邊最得力的暗衛青山或者青雲派過去營救。

這兩人功夫造詣極高,哪怕是面對高手如雲的禁衛軍,也能以一擋百。

再加上他們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天晟帝,若不是已經被派出去了一人,如今只剩下青山一人在,皇后都不會這般有恃無恐。

而太子在讓人將這消息故意透露給天晟帝之前,便是已經確認了的,顧瑾知那邊事情已經成了。

所以,哪怕天晟帝的援軍到了,也無法改變顧瑾知身亡的事實,倒是可以利用這個將天晟帝身邊的心腹都調離。

皇后的這一番算計,在她撕下偽裝的時候,就已經被天晟帝猜到了。

聽到這話,天晟帝的呼吸更是都急促了幾分。

皇后這些年被壓抑得很了,難得見到天晟帝被她懟得盛怒至極卻又啞口無言的模樣。

她冷笑了一聲,滿是嘲諷道:「臣妾也不想這樣的,是皇上您將我們母子倆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是守著這位置戰戰兢兢等著被廢,還是先發制人放手一搏,在皇后這裡,答案很明顯。

「這些年,您為了顧瑾知,倒是煞費苦心。」

「不過,您放心,臣妾很快就會送他下來見您的。」

話音才落,見天晟帝面色一僵,胸口劇烈的起伏,似是再也承受不住那煎熬的疼痛。

皇后洋洋得意道:「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上路了呢。」

***

相國寺後山,禪院。

聽完打探消息回來的流風的彙報,魏婉芸一臉凝重。

對方竟然調集了至少上千人來圍殺他們。

倒是很會挑時候。

「主子,各個路口都有人把守,想要突圍出去……並不容易。」

若顧瑾知身體無恙,憑藉著他們幾人的身手,倒還可以放手一搏,如今的他也就剩一口氣吊著,恐怕連顛簸一點兒,身體都受不住,更何談突圍。

顧瑾知費力的轉頭看向魏婉芸。

他又起了要將魏婉芸先送走的心思。

只是,才對上魏婉芸眼神的一瞬,顧瑾知便放棄了。

她是不會走的。

非但不會走,反而還會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這句話而跟他置氣。

即使危機關頭,但想到她願意與他同生共死,顧瑾知非但沒有惶恐和不安,甚至還從心底里生出了抑制不住的歡喜。

原來,她之前的那句對他的喜歡……並不是寬慰他的話。

哪怕這次真過不了這一劫,能跟她死在一起,顧瑾知也死而無憾。

「你看著我傻笑什麼?」

時間緊迫,還在琢磨著該怎樣破局魏婉芸回過神來才發現顧瑾知看著她在笑。

那眼神里飽含著的繾綣深情那麼明顯,她哪裡會感覺不到,直燙得她臉頰都有些泛紅。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不正經!」

被她這麼一瞪,顧瑾知非但沒有所收斂,笑意反而還加深了幾分。

魏婉芸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自我寬慰,她跟一個病重之人較什麼勁兒。

只是,她這裡還沒想到法子,寺院的鐘聲又響了。

魏婉芸看向流風。

流風垂頭,悶聲道:「帶頭的張瑜是泥腿子出身,而且性情殘暴,說到做到……他說了給所有人考慮一刻鐘,自這一次的鐘聲響過之後,每隔一刻鐘敲一次鍾,殺一個和尚。」

聽到這話,魏婉芸和顧瑾知都沉默了。

不能再坐以待斃。

魏婉芸甚至還在想,自己做誘餌引開路口守著的人,讓流風伺機突圍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又聽流風說,不僅寺里各個路口,甚至連山腳下的路口都被堵死了。

想來,就算逃出去了,也很難活著回到京都。

顧瑾知垂眸,語氣清冷道:「巡防營一下子被調出去這麼多人,父皇不可能不知情。」

「再者……」

說到這裡,抬眸看向魏婉芸,並不避諱,直言道:「之前我就做了一些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派人盯著巡防營那邊,京中我手下可調集的人手雖然只有千餘,但只要他們察覺到不對,聞訊趕來,對付這兩千人綽綽有餘。」

不過,要的是時間。

顧瑾知的人馬藏於京中,定然是很隱秘的地方,不似巡防營的精兵,可以說走就走。

眼下的情況,他們當然可以等下去,越往後面拖,等來援軍的希望越大。

但是,這是建立在犧牲一個個寺里僧人的性命基礎上的。

顧瑾知和魏婉芸一樣,都做不到心安理得。

魏婉芸對上顧瑾知的眸子,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不由得追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話音才落,她掌心一暖。

顧瑾知握住了她的手,對她淡淡一笑:「他們不過是為了取我的性命。」

「給他們就是了。」

聽清楚這句話的那一瞬,魏婉芸的心跳都差點兒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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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嫁世子后我冠寵六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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